第101次重生 (落漠)

　　
　　当天晚上，她做了个梦。梦里的她，是那个从贫苦山村出来的少女，初到繁华喧闹的大都市，畏手畏脚、无所适从。
　　
　　“是这里吧。”手中拿着写着地址的信封，18岁的唐心悦望着高大洋气的栅栏、树木掩映中的豪华别墅，忐忑又不安地紧了紧手中提着的东西。
　　只是两盒罐装的保健食品，因东西太重，一路提过来她的手都被绳子勒出了红印。
　　
　　“呀！”换了下手提着，结果手臂发软，眼看着东西就要掉到地上，她手忙脚乱一番抢救，好不容易在落到前把盒子怀抱在胸前，检查了下看盒子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
　　
　　这两盒保健品要两百多块钱，是她打工的钱寄大部分回家后，在自己的生活费里一点点扣下来的。要是损坏了，可心疼死她。
　　“真的要进去吗……？”唐心悦对这座一看就非富即贵的地方心生却意，“可来都来了，更何况董事长爷爷对我那么好。”又做了下心理建设，她鼓起勇气按响了门铃。
　　
　　“叮咚”
　　门铃发出悦耳的声音，唐心悦赶紧趁着等人来开门的这段时间整理衣容。
　　
　　“请问是哪位？”不料没人出来，只是门上的小屏幕映出一个穿着佣人服的中年女人。
　　“我、我”唐心悦紧张，说话有点结巴，“请问是环宇集团董事长的住处吗？”
　　
　　“……你谁啊？”奇怪的说法引起了佣人的疑惑。
　　
　　唐心悦吞了下口水，“我是董事长爷爷资助过的学生，我考上了这边的大学，特地过来想当面感谢他。”
　　
　　话音刚落，隔着屏幕，她也能感觉到对方轻慢打量的视线，“进来吧。”
　　
　　那个女佣语气变得傲慢，按开了自动栅栏门，“沿着道一直向前走，别走到其他地方了。”比起提醒更多的是警告的语气。
　　
　　门应声而开，屏幕一黑，唐心悦心沉了沉，打起精神进到里面去。
　　沿着石子铺就的道路，她走到别墅大门前，女佣在里面开了门，看她过来打量了下，递来鞋套。
　　
　　“谢谢。”唐心悦接过鞋套换上，女佣带着她进屋，“我已经向老爷通报了，他现在有事，你等会儿。”
　　
　　带着她进到客厅，也没说让坐一句径直走了。唐心悦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偌大的别墅装修奢华精致，实木的地板泛着油光，各种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花瓶和油画显出丰厚的财富底蕴，不时有佣人打量着她路过，窃窃私语，“这人谁啊。”
　　
　　“说是老爷资助过的学生。公司建了那么多希望小学，谁记得其中有哪个学生啊。”
　　“难道又是来借钱的？”
　　
　　她站在那里，听着他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围观的小丑。　　
　　
　　站了半个多小时，唐心悦看见刚才带她进来的女佣，忍不住女佣托她再去询问下，“老爷忙着正事！”那人讥笑地看她一眼，上楼通传去了，一会儿出来冷淡丢下一句，“老爷年纪大了，谈完事忘记你在等他，已经午休了。你要么再等一个小时老爷起来了再说，要么就走吧。”
　　
　　唐心悦诧异又倍觉屈辱，信中和蔼的老人霎时间变成面前冷落的面孔，她咬着唇，一秒钟都呆不下去。
　　
　　念及手里提着的营养品，她忍着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这是我买的一些营养品，请转交给董事长……”
　　
　　话没说完，就被女佣以轻蔑的目光扫了眼盒子的包装，打断道，“这东西你拿回去，董事长不会吃的。”言语间全是嫌弃。
　　
　　少女敏感又脆弱的自尊心顷刻间被人毫不留情踩在地上，唐心悦气的发抖，忍泪朝女佣扬着下巴冷嘲热讽，“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吃不吃是董事长的事。你凭什么做主不收？又不是给你的。我还第一次见到仆人能帮主人做主的！”
　　
　　“你说什么呢！”女佣神情一下变得凶狠起来，“也不看看自己那寒酸样！”
　　“我寒酸怎么了，你又多高贵！”唐心悦反唇相讥。
　　
　　“吵什么呢。”女佣还想说什么，一声懒洋洋的女声插/入到两人中，女佣神情一下变得惶恐敬畏，“大小姐。”
　　
　　唐心悦抬头，看到盘旋而上的楼梯那里站着一个衣着雍容华贵的妇人，慵懒地朝女佣挥手，“下去吧。”一步步款款下楼，她年约三十多保养的很好，举手投足间充满着成熟的韵味，比明星还要引人注目。
　　
　　离得近了，一阵强大的气场迎面而来，唐心悦忽然后悔刚才和女佣争辩没有及时离开了。
　　
　　女人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翘腿坐在沙发上，把玩着自己涂着蔻丹的纤纤手指，“听说你是我爸资助过的学生？说吧，找上门来什么事。”
　　
　　唐心悦面对她毫无招架之力，诺诺道，“……我只是想来当面感激下董事长爷爷。要不是他，我都没办法读书、考到大学。”
　　
　　女人似笑非笑，“只是这样？”她眼尾狭长，一睨过来仿佛看透人心。
　　
　　唐心悦一下涨红了脸。她的确还带着另外的请求--和董事长通信多年，对方在信中承诺如果她考上大学，就资助她读书的学费。
　　
　　她就读的学校是二本，一年学费要四千块。对于年收入不到1000的唐家来说，可谓一笔巨款。
　　
　　之前录取通知书出来的时候，她就写信含蓄提醒对方资助学费这件事，但眼看着都要开学了还没收到回信。她不得不向村里求助，最后是全村人你一块我五毛，凑了两千多块，家里又找亲戚借了两千，这才让她能顺利入学。
　　
　　写出去的信没有回应，她不得不腆着脸上门来求助，同时也是怀着当面感激的心情。
　　--但却没想到，受到这样的冷落和屈辱。
　　
　　“……没有了，”唐心悦挺直背脊，硬生生忍下汹涌而上的泪水，维持着少女所剩无几的矜傲，她把营养品往墙壁一靠，“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扔了丢了随意吧。告辞。”她发誓，就算累死累活打工还乡亲的钱，赚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也不会再接受对方一分钱的资助。
　　
　　没走几步，听到女人慵懒拖曳的声线响起，满含讥诮，“装什么样，你们这种穷学生我见得多了。变着花样的要钱，”扭脸叫道，“张嫂，以后别阿猫阿狗都给放进来。前几天来了个想留
　　学来要钱的学生，死缠烂打的，还不长记性？”
　　
　　“大小姐，我错了！”张嫂唯唯诺诺。
　　
　　唐心悦攥紧了拳头，加快脚步想逃离这难堪之地。
　　
　　“姑姑，”这时，一个清冷优雅的男声响起，“别这样。请等一下。”他扬声道，伴随着加快的脚步下楼。
　　
　　唐心悦回头，看到对方向她走来，清贵儒雅的男子神情温润和煦，”你是我爷爷资助的学生？你叫什么名字？“
　　别人客气发问，她不好冷脸相对，只能低声道，“我叫唐心悦。”
　　“唐心悦？”那人略带诧异重复了一遍，忽而笑了，“是你啊。”
　　
　　唐心悦疑惑抬眸，对方注视着她，眸中带笑，“我认识你。”
　　
　　忽然，梦里的情景一下变了。
　　
　　校外的咖啡馆，两人相对而坐，徐蔚然把一个信封放在桌上递给她，满含歉意，“抱歉，我们家两个月前出国了一段时间，你的信下人收着的，忘记拿给我爷爷了。他现在才看到信恭喜你考上大学。这是以前承诺过的，资助你上大学的费用。”
　　
　　唐心悦摇头，“谢谢你和董事长，不过不用了。我在外面打工，虽然辛苦了点但两年就能还清借的钱了。”
　　
　　徐蔚然劝了一番，她坚决不收--想到徐蔚然的姑姑，她心中呕着一口气，说什么都不肯再接受徐家人的恩惠。
　　
　　“那好吧，这是我的电话。如果有事可以找我。”徐蔚然递过一张名片。上面赫然是满满的职位头衔，令人望而生畏。
　　
　　忽然梦又变了。
　　“徐、请问是徐蔚然徐先生吗？我是唐心悦。”天寒地冻的深夜，她站在路边电话亭，冻的瑟瑟发抖。放下所有自尊脸面，为了母亲的医药费，硬着头皮找徐蔚然借钱。
　　小弟意外去世、母亲突发心脏病入院命悬一线，她几欲崩溃，却不得不勉力支撑，她必须要扛起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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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起来，唐心悦发现枕头一片濡湿，摸了摸尚带着泪痕的脸，“怎么梦到以前的事了……”
　　
　　“但是，”她如释重负地微笑起来，看着镜子里自信而美丽的女子，“恭喜你唐心悦，你终于可以放下心结了。”
　　
　　感谢重生给了她脱胎换骨的机会，她再不是那个卑微怯弱的唐心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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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个久违的梦，也似乎冥冥之中提醒着她，和徐蔚然绝对不可能。
　　
　　幸好徐蔚然也没追问她的回答，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