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很快就到了,应泓从南山那边赶过来,坐上他的车时,我穿着一身寻常的运动套装,没化妆,脸色寡淡。
“为什么不穿我叫筠筠送过去的裙子。”今天的聚会,是他回归海城后的首秀,我这般敷衍对待,应泓自然不悦。
可我哪儿还是曾经那个唯命是从的刀头?
“我戴了假发,就已经很累了,你如果不满意,我现在就可以下车!”我冷淡的说。
心里倒希望他允许我回去,可他并没有发话,时间本来就晚了,只好让随从开车,到了‘盛宴’。
哦——我站在那曾经经历过厮杀的广场阶梯下,抬头看着那盛宴会所的招牌已经换上了别的名字,心里有点失落。
什么叫物是人非,这便是吧。
盛宴才贱卖出去没多久,昔日何令在海城打下的所有基础,全给干爹做了嫁衣,眼前这所新起的王朝会所便是如此。
走进大厅,里面的装修都没怎么变,还有些工作人员都是以前盛宴留下的,除了管理班子换了一批,一切都很熟悉。
这些人,看到应泓都卑微殷勤的迎上来,生怕有什么闪失。
最大的那间包间,我以前跟何令也来过两次,我和应泓到时。里面已经坐了他好多客人。
仔细一看,我几乎都认识,海城三会的那些当红角色,该来的都来了!
或许是有人早打过招呼,房间里没有人抽烟,气氛诡异的尴尬着。
“七公子来了,七公子您可终于来了!”一个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站起来,应泓牵着我的手进去,示意大家不要客气,都是自家兄弟。
这些人也懂规矩的,如今是真改朝换代了,他们谁不知道,段家人能沉寂二十几年,再重新杀回来,夺回昔日的一切,是靠什么?
江湖代代人才出,但对人性的掌控和对敌人的狠绝,干爹真的做到淋漓尽致。
这些人,都是昔日在三会里不得势的人,因为上面的大佬被除掉了,才有机会上位,现如今,当然是极力的讨好,争取最大的生存空间。
不过。自然是有人不服的,坐在应泓旁边,冷眼看着这些人互相吹捧,一语不发。
“凤嫂现在已经不管青莲会的事了,听说她生了重病,猪嫂,这事儿当真吗?”
猪嫂点头回答:“凤奶奶年纪大了,难免有些病症,现在人在家里修养呢!”
虎哥见风使舵的说:“就是嘛,她那么大年纪了,还整天劳心劳肺管那些生意干嘛,赚再多钱,百年之后也带不进棺材,对不对?”
“虎哥说得对,我一直都觉得,咱们三会本来就同出龙门,完全是因为猫爷他们几个人搞分化,才把我们给一分为三。但这些年来,咱们一直都同心同力的,好在现在七公子和海爷回来了,龙门将再次辉煌!”说话的是黑水堂下面的一个堂口话事人,必定是应泓和干爹早就安插在里面的人,这时候说光复龙门的话。便是应泓希望他说的。
果然,他这话说完,在座的各位面面相窥,各有所思。
虽说段家已经回来了,但曾经的那些势力早已经被分化到下面,现在你个头大。大家照着规矩敬着你是一回事,要把自己的利益双手乖乖奉上,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一时无人说话,应泓也很耐心,他伸手拿了刚才服务员泡的茶,关心淡语的转头对我说:“茶温了。现在喝刚好。”
旁边的人都对他一举一动密切注意,瞧此,有人就见机扯开话题说:“七公子和杜小姐真是郎才女貌,一看就是天生一对。”
“是呀,杜小姐真是命好,能让咱们七公子这般呵护备至的。”
“呵。”也不知道角落里谁冷笑了一声,我听声音很熟,便抬头看过去,还真熟。
马涛这家伙,我是恨的,可这家伙真是命大,到如今。连猫爷都被斗下去了,他还在黑水堂混得风生水起,真是小人得志!
“马涛,你有话说?”应泓也看见他了,随口这么一问。
马涛笑了一下,也是那种殷勤的笑说:“当然有了,我是感叹咱们七公子才是真正的能人,比以前那个冒牌货高明了不知多少倍!”
这里有不少人知道,我曾经和何令的事,现在大家也基本都知道了,我是七公子安排在何令身边的眼线,所以马涛才说。应泓比何令高明。
我心中冷笑,论聪明,何令倒真不比应泓差,他输就输在真动了情,后来连自己一直追逐的都一并放弃了!
这世界也是残酷的,胜利者的光辉普照大地。失败者,就意味着一文不值。
“说到那个冒牌货——”小斧头开口了,带着讨好应泓的意图说:“我专门去看了,被直接扔进了湖里,那糊里全是鳄鱼,顷刻间人就被撕碎了。那鲜血啊,啧啧,把湖水都染红了!”
听到这里,想要表演无动于衷的我,拼尽全力的忍耐着,直到紧紧握掌的手指甲。深陷进肉里,仿佛肉体的痛苦,可以减少心里的创伤一般。
应泓侧过脸来,接着,伸手过来,将我握拳的手拿在手里。轻轻掰开,嘱咐道:“别再因为这种事,伤了自己,不值得!”
“不值得?”我听得这话十分刺耳,何令死了,被他害死了,连具全尸都不曾给他留,而他要我继续面无表情的坐在这里听这些人对我所爱之人的嘲讽吗?
马涛那厮和我恩怨颇深,应该也看到了我表情有异,丝毫不打算收声,继续悻悻道:“当初他假扮七公子的身份在海城坑骗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连条狗都不如,狗就是狗,哪儿还能直起身子就把自己当人呢?若是当初他知道见好就收,也许就不会落到如今这个下场了!”
听完这些,我用力将手从应泓手中抽出来,什么形象也不顾的将头上的假发一截,往桌子上一扔。
我这突然的举动不禁把包间里所有三会中人给吓了一大跳,连我旁边的应泓也没想到。
“杜小姐……您这是……”马涛诧异的问我。
“怎么?你有什么意见?”我一脸挑衅的问。
马涛笑了一下,“哪儿敢啊,您可是咱们七公子的未婚妻……”
“还不止呢。”我站起来,大大方方地指了指头顶道:“在成为七公子未婚妻之前,我是这个样子的。”
“杜伊!”应泓也站起来,愠色的喊着这个名字。
“七公子。”我回头轻视他,抛下所有顾忌建议:“杜伊这个名字你叫得我听不习惯,你还是叫我白鸽好了!”
当我说出白鸽这个名字时,周围彻底安静了!
第140:哦,原来你都知道
当初马六爷死时,马涛几乎快把?水堂给闹翻了天,他原先一直揪着何令不放,两人才就此结下了梁子。
却不想,在背后掌控这一切的应泓找到他,以利益诱惑,便离间了他与猫爷。
现在,我将自己白鸽的身份就这么抛出去,目的就是为了告诉马涛,你引进来的这头狼,是你的杀父仇人。
其实马涛也不蠢,他哪里会不知道,只不过那张纸没有捅破之前,他还想息事宁人,现在捅破了,有些事就不能视而不见了!
此刻,我内心底,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在燃烧,但仅仅如此,却无法填补何令惨死,我对应泓的怨恨。
“杜小姐今天有点不舒服。这里面空气不好,我带她出去透透气。”应泓开口,打断了这冰冻般的场面,他走过来,‘拽’着我就往外面走,来到隔壁另外一间无人的包间,门关上。他终于不再掩盖心中的怒火,严声问我:“你觉得这样报复我,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
“没有!”确实没有,那三会那么多人,很多人都恨白鸽如骨,我这么高调告诉他们,我就是他们恨的人。以后明枪可防,但暗箭难躲。
“但我不怕!”我胸有成竹的对应泓说:“他们再恨白鸽,也知道,白鸽只不过是个听命行事的刀头,他们要找的人是你,而我今天还帮了你!”
“白鸽,你又要开始与我玩小聪明了吗?”他的话里带着警示。
“你和干爹绝不会放过那些想置你们于死地的人。我这样做,只不过是加快你下手的时间而已!”
自古以来,不管在什么地方,利益和权利所带来的改朝换代,都会有一场大清洗。
段家虽然回来了,但接下来,还有一场清除异己的战争要开始。
我要马涛死,为爷爷和陈家母子以及他曾经做下的所有恶事报仇,而这一切,都要借应泓的手。
他那样聪明,怎么会看不出这一点,所以他才恼怒,因为这次换我牵着他去做事,稍有差错,必受波及。
“你——”应泓看穿了我,他手放开我那刹,我以为他要像那次一样动手打我,条件反射的将眼睛闭上了!
他看到这样的我,似轻出了一口气,转过身去,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我记得他有个习惯性掏烟的动作,手伸进袋子里,却又垂下来,止住了!
这个动作,让我心中矛盾,我问他:“明明做了那么多残忍的事,却为什么要注意抽烟这种小细节呢?”
“白鸽。”他沉着一张脸,在昏暗的包间里看我,提醒道:“无论你做什么,那个人都死了,死人就没用了,活着的人,却还要继续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