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想儿时,我所受的冷落,从前只以为是母亲重男轻女,却原来只因为不是亲生。
如果我在亲生母亲身边长大,在艰难的时候,一定不会过得这么凄凉无助吧。
情绪低落了半天,快晚饭时,承希才匆忙回来,看着我红肿的眼睛,他目光凝在我脸上,微微皱眉。
“怎么了?是不是不习惯我一整天没在身边。”他走过来,柔声问。
我抓住他的手,忍隐了很多天的眼泪忽然决堤。
“宝贝,”他坐下来,将我搂入怀里,“别怕,我说了,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离开我们的女儿。”
“我不想离开女儿,也不想离开你,其实不是我怕死,我真的不舍得不放心女儿……”我嚎啕大哭。
“不会的,我说了不会就不会!”他在我耳边低沉回答。
“可是医生说,我的移植肾已经越来越衰竭了,撑不了多久了。”我悲伤地看着他。
承希没说话,只是紧锁眉头,用手指替我擦泪。
“顾锦恩今天来过。”我说。我不想隐瞒他,这样决定生死的大事,我不会自己做决定,我要和他商量。
“他来做什么?”
“他说他和我做了血型匹配,能为我捐肾。”我说。
承希看着我,随后淡淡一笑,问道:“他提了什么条件?”
“他说让我们离婚,”我黯然垂下眼睑,“但是我怎么能和你离婚?”
承希“呵”一声,“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他这么说,我心里就乱了,就像溺水的人,看到一根救命稻草,却不能去抓。”我忧伤地看着承希。
“你现在别想这么多,别胡思乱想,你的情绪会影响到宝宝哦。”承希轻柔地拍拍我的背。
“有我呢,我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你离去。”他抬起我下巴,给我一个坚定的眼神。
我和他对视,在他的目光下,紊乱的心绪逐渐安宁。
我止住哭泣,依偎在他怀里。
“饿了吗?”他问。
“有点,保姆应该要送晚餐过来了。”我点头。
他去打了热水,为我细心擦了脸。
“我今天把照顾你的月嫂请好了,工厂和工作室也都去看了看,运作很好,你不用操心。”他柔声说。
“嗯。”
他看着我,手指把我头发梳理一下,似乎欲言又止。
我正想问,保姆送饭进来了。
“吃饭吧。”他微笑转身,从保姆手里接过餐盒。
保姆带了两份饭菜,我们搁在茶几上,一起吃起来。
“多吃点,勇敢的妈妈。”他笑着,把一块排骨送入我嘴里。
晚饭后,我们一起出去走了走,回来病房后,又一起做手工。
我继续小毛衣,他继续婚纱。
“今晚可以完工。”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我的还不能,估计还得几天呢。”我说,用手指比划一下,这边衣袖大约还有四寸没织好。
“不着急,慢慢来。”他一边回答我,一边小心翼翼钉着裙摆的水钻。
我织了一会,觉得累了,便先躺下休息,他还没睡的意思,大有今晚不完工不罢休的架势。
我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天,困顿得厉害,便先睡了。
半夜被宝宝的胎动闹醒,我伸手去找他,但是他却没在身边。
迷迷瞪瞪伸手打亮灯,我喊了一声“老公”,因为平时晚上,都是他扶着我去洗手间,以免我不小心摔倒。
他没答应,我疑惑地坐起来,发现他没在房间,也没在阳台,洗手间里也没有动静。
“老公!”我大声,这么晚了,他去哪了呢?是不是去走廊抽烟了?
我小心起来,走到门口,打开门看外边。
走廊静悄悄的,他并没有在外边。
“咦,去哪里了呢?”我转身回来,先上了洗手间,然后坐到沙发,想等他回来。
茶几上有他折叠整齐的婚纱,我惊喜发现,婚纱已经彻底完工了,非常精美。
我伸手拿起婚纱,展开来看,一张信纸跌落地上。
我愣了一下,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有些困难地弯腰,我把信纸捡起来,展开查看。
“宝贝:
对不起,你醒来的时候,我大约已经离开这座城市,去了很远的地方。
也许不能守在产床全程陪产,也许不能见证女儿的出生,对不起,地不起,对不起……
你一定要坚强,一定要好好的,我相信你,一定能把我们的女儿抚育成人。”
信很简短,我却懵了,他这是什么意思?在我最艰难最需要他的时候,他走了?
我赶紧拿起手机,拨打承希的号码,但是那边显示空号!
我换了个号拨打,也是一样!
我手颤抖,转身跑出病房,站在走廊,深更半夜,却不知往哪里去追。
第85章 承希,你不能这样!
我手颤抖,转身跑出病房,站在走廊,深更半夜,却不知往哪里去追。
“承希!承希!你什么意思?你是突然接到任务了吗?”我无助地哭起来,这个时候,他怎么能接任务啊!
我又跑回来,给程晨打电话。
好在程晨那边二十四小时开机,他很快接听。
“嫂子……”
“程晨,承希他有任务了?他去哪里了?他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一叠声问。
程晨那边沉默,良久都没有回音。
“程晨!”
“嫂子,你先别着急。”
“我怎么能不着急,你们都知道我的情况,他如果不赶回来,也许我们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还有我的女儿,她出生后,如果我有什么事,她爸爸也不在身边,那她怎么办?我女儿怎么办?”我哭着说。
我以为是上级突然给他的任务,我想和他的上级求情,能够人性化一点,给他一次特殊照顾。
“我知道,我们都知道,你别急,我马上去问问这件事情,一会给你答复。”
“你快点帮我问问。”
程晨答应后,通话断了。
我心急如焚地等待了好一会,他那边还没有回复,我重新拿起承希的留言,又看了一遍。
我对他后边那段话很不理解,他明知道我生了女儿后,如果没有合适肾源,我可能很快离世,为什么他却说让我坚强,让我把女儿抚育长大。
还有,他的语气,为什么像是永别?
“丫头,你这个肾若是再坏了,我还有一个,都给你。”
曾经在茹苑,他说过的话回荡耳边,不祥之感弥漫心头。
我又想起那天在岳阳时,我做出保孩子的决定,他毫不犹豫地答应,我想起这先天来他的淡定从容,我想起他连夜为女儿赶制的婚纱,我以为他已经接受事实,不在我面前流露悲伤,原来他却早已另作打算!
他是想在最后的日子里,奔赴最危险的地方,然后用牺牲去完成任务,再把肾捐赠给我!
“承希!不能这样!我怎么能用你的生命,来替换我的生命!”我大哭。
我赶紧给程晨打过去电话,让他阻止承希这么做。
“程晨,承希他现在到了哪里?你赶紧阻止他呀!”我哭着把我对承希的猜想,告诉程晨。
“嫂子,他决定的事情,我们恐怕谁也无能为力改变。”程晨的声音很无奈。
“那你能联系上他吗?你告诉他,我不同意!我死也不会用他的肾!”我说,情绪很激动。
“现在联系不上,他不接听这边的电话。”
“那你让他上级给他下命令,好不好?”我着急说。
程晨回答说:“你先别着急,别急坏了身体,这不是还有差不多一个月时间吗?咱们再想办法和他沟通。”
“他不能死,他不能死,他不能死……”我哭着重复。
“我知道,我们也不能让他死,你别着急,我们会想办法!”
挂断程晨的通话,天已经亮了,我红肿着双眼,犹如被困的困兽,在病房内来回走着,不知如何是好。
我拿起手机,给他发微信,我不管他能不能收到,先发过去再说。
“承希,你回来,你不能这样,我不会用你的肾,如果一定要死,那我们一起死好了!”
女儿在肚子里动,我难抑悲伤,抱头痛哭。
“对不起,女儿,对不起……”我不知该和女儿怎么表达歉意,总之承希做这样的抉择,我绝不会依他!
我一连发了几十条消息过去,还好那边显示的不是拒收。
保姆和左雨一起过来了,推门进来,被我的样子吓到。
“姐,发生什么事了?先生呢?”左雨惊诧问。
“他走了。”我抬起泪眼,把承希留下的信纸,递给左雨。
左雨看了一遍,惊讶叫起来:“先生怎么能这样,关键时候,他接什么任务!”
我看到顾锦恩到了门口,淡淡地睇着我们。
我站起来,没有回答左雨的话。
“真是的,怪不得姐伤心了!”左雨心疼地挽住我手臂。
“意茹,不管怎样,你先吃早餐,不能饿着肚子,不能伤心坏了身体。”保姆李姐在一旁柔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