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余生不快乐 (笙九)

　　我缓缓的伸出手拿过他手里的糖，然后紧紧的握在手掌心里。
　　高健见我接过了糖，微微一笑，然后整个人就软了下去。
　　他偏着头，闭上眼睛，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他的手还是温热的，我晃了晃，他没有回应我。
　　我说你当初答应我的，让我天天都可以吃到糖。你必须要用你的下半辈子，来兑现这个承诺，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可以死！
　　高健！你给我起来！你给我起来！别跟我这儿装死，别以为你装死我就会放过你了，起来我带你回家，你不是一直等我带你回家么！你再不起来，我就不带你走了，你起来啊！
　　我拼命的摇晃着高健的身体，可是他已经不会给我回应了，他就躺在那，任由我怎么折腾。
　　护士在一边小声的说：“节哀 ……”
　　可是我明明能够看见高健的胸口微微的上下起伏着，我拉住护士的手说：“他明明还有呼吸，你们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
　　护士一边挣脱我的手，一边说：“小姐，病人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您的心情我们能够理解，医生已经尽力了。”
　　我说你放屁！他明明还有呼吸，你看啊！你看他明明有呼吸！他还在看我，你们为什么不救人！为什么！
　　我强行拖着护士到高健的身边，指着高健的遗体给让她看。
　　这时候赶过来两个护士，把我拉开。
　　“小姐，病人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护士不停的告诉我，高健已经死了，可是我就是不信啊，我真的看到他的胸口上下起伏着，我甚至能够听见他的呼吸啊，我说高健明明没有死，你们为什么说他死了，你们救人好不好，多贵的药都行啊，我有钱，我有钱啊，你们救救他，别让他死，别让他死，我还有好多话没有告诉他，好多好多的话……
　　我扑在高健的身上，哭天喊地的，手术室里的消毒水味儿混合着血腥味道，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用了力气去砸高健的胸膛。
　　我说高健，你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你还没为你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么！你以为你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你一句对不起就全部抵消了么？你起来啊，求我原谅你啊！我还没原谅你，你怎么能死……
　　我大概是情绪太激动了，护士都看不过去我对着高健的遗体又打又骂的，几个人把我强行拉出手术室，我几乎是被丢出去的。
　　没一会，高健的遗体就被盖着白色的布推出来，我拽着护士不让他们把高健推走，我说你告诉我他没死，他没死。
　　可是没人理我，高健还是被推走了，我跟在后面，我说你们要带他去哪？
　　
　　第一百零九章我是你爸爸
　　
　　大概是医生护士的工作性质。生死见多了，胡搅蛮缠的病人家属也见的多了，所以他们在看着我的眼神中。对我这样的状态表示理解。但是谁也没说什么。
　　医院的走廊里安静的可怕，手术推车的轮子不停的向前滚动着，发出一种急匆匆的、我也形容不来的声音。
　　但是这种声音就像是一道催命符。护士的脚步加快。我却怎么都跟不上了。
　　我整个身子都软绵绵的，脚都抬不起来，几乎是蹭着地面往前走。
　　我嘴里不停的问。你们要带他去哪？
　　她们推着高健的遗体转了一个弯。我刚要跟过去，眼前突然出现的一道黑影儿把我揽在怀里，我拼命的扑腾，一抬头，就看见陆余生一脸心疼的看着我，他说安禾，别闹了。咱回家吧。
　　我一边哭一边摇头。我说高健死了，是我害死他的……
　　我哭的一抽一抽的，陆余生拍着我的背。帮我把乱的不像样子的头发捋顺，他说安禾，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
　　我说陆余生，你不懂，真的是我害死高健的。
　　正说着话呢，一直在原地站着不动的其中一名戒毒所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 他很礼貌的问陆余生是我什么人。
　　陆余生说：“她是我太太。”
　　那个人递给陆余生一张纸，是高健的遗书，之前被我揉成球丢在他们其中一个人的脸上了。
　　那张纸被不知道被谁用手顺平，可是还是皱巴巴的，之前他们递给我的时候，信纸被折的四四方方的，还有六神花露水的味道。
　　只不过这张信纸在我被我揉成球之后，不论人再怎么努力，都再也回不去之前他们给我的时候那样子。
　　是啊，你看吧，很多事情，我们都是无力回天的。
　　高健没怎么读过书，字迹歪歪扭扭的像幼儿园的小朋友。
　　蓝色的圆珠笔的一横一竖的写在纸上，我无法想象他当初是以一种什么心情写下的这封信。
　　他在信的一开始，写了两个字“女儿”，结果被他用力的用圆珠笔给划掉了，换了一行，重新写下了我的名字。
　　他说安禾，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我自己。
　　如果当初我们没有来到靖城，那后面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吧。
　　我是个粗人，没文化，也没本事，就想着靖城大啊，这里的学校也大，我跟你妈妈说咱们家安禾学习好，一定要去市里读书的。
　　你妈不同意，怕多花钱。你看你妈，总是心疼钱。但是我不心疼，我和你妈都那样了，绝对不能耽误你的前途啊。
　　就当是我好心做错了事吧，我原本想为你讨一个好的前程，却害了你。
　　我到现在都想不通，你妈为啥还要去找李程……
　　六哥的事儿，你妈的事儿，包括前不久我绑架你的事儿，说再多我也是错了，不多说了啊，你得好好的。
　　刚进来的时候吧，我真的以为你是原谅我了，可是这日子一久，我就想明白了，你这是要我在这自生自灭啊。反正我活着也没劲了，死了也好，一身轻快。
　　对了，我都不知道你妈妈埋在哪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死了以后，把我的骨灰，洒在她附近，别太近了，我怕她看着烦。撒远点就行，让我能看看她。
　　我在信上撒了点花露水儿，你从小就爱美，喜欢香香的，爸没别的能给你的，这样你看到这信的时候，心情能好点吧？
　　听说你有孩子了，我都还没见过，也别让他知道有我这么一号人啊，不光彩的。
　　教他好好做人，做好人，千万不能沾毒品，一辈子就都毁了。
　　我做了太多让自己后悔的事儿，但是都来不及了，我不求你能原谅我，希望你好好的活着吧。
　　我读完整封信，心像是针扎的一样疼。
　　陆余生抱着我走出了医院，坐在车里，我就开始嚎啕大哭。
　　陆余生也不说话，只是紧紧的攥着我的手，一边看我哭，一边给我递纸巾。
　　陆余生说：“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了。”
　　我就哭的更厉害了。
　　陆余生安慰我，说这不是我的错，我却一口咬定我是间接杀人了，要陆余生带我去警察局。
　　陆余生有点生气了，他说安禾，你别什么屎盆子都往自己身上扣成么？好像你多高风亮节似的！
　　我说你不知道，我就是想要高健死，但是我惜命啊，我多特么惜命啊，我就想把高健送进戒毒所，等哪天他受不了了，就自杀了。就像我当初把王美玲关进精神病院一样，我就是那么想的！
　　可是高健现在死了，他真的死了，我却一点都不高兴，陆余生，你说，我为什么不高兴呢？
　　十年了，我每次都幻想高健死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我也想过如果他死了，我一定买一大堆烟花爆竹去庆祝！可是他现在真的死了，我为什么一点都不开心！
　　陆余生给我擦眼泪，他说那是因为你善良啊，你没有那么坏。高健是自杀，这不怪你，是他咎由自取。
　　我猛的摇头，我说不是的，我以前也这么觉得的，高健做了那么多不是人的事儿，他千刀万剐都是他活该。可是……可是我不知道真相是这么残忍的啊，如果我早一天去见他，告诉他我不恨他了，告诉他我原谅他了，他就不会死了。该死的人是李程，他才是幕后黑手啊！为什么我妈死了，高健也死了，李程还活的好好的！
　　陆余生大手一伸，把我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说：你放心，我不会放过李程的……
　　我在陆余生的怀里拼了命的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然后睡醒的时候，已经在家里了。
　　我躺在床上，安逸在一边安安静静的看着漫画书，见我醒了，他爬过来在我的脸上亲了一口说：“妈妈，你醒了？要喝水么？”
　　我看着安逸笑，我说好啊，妈妈口渴。
　　然后安逸就爬下床，打开卧室的门冲着外面喊：“喂！我妈妈要喝水！”
　　喊完，他就一溜烟儿的跑回我身边，我以为吴阿姨在外面，我说安逸，你不可以这么没礼貌。要叫吴奶奶。
　　安逸瘪着嘴说：“不是吴奶奶，我是喊收电费的。”
　　正说着话呢，陆余生一脸黑线的端着一杯水走进来，看着安逸说：“说了多少次，我是你爸爸！”
　　
　　第一百一十章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