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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之前没有想念 [出版] (姚瑶)


客栈的四层卖给了一个北京男孩,头发剪成极短的寸头,戴扁平黑框眼镜,刚从澳洲飞回来,说是要陪还在西南政法读研的当地女友,因而在这里开了酒吧。晚上,我们就去他的酒吧喝酒,看他狠狠地把一瓶山城啤酒卖到80块钱宰不明就里的老外,都在一旁偷偷地乐。摇色子,玩叠叠高,很容易就打发一个晚上过去。
初次见到豆豆也是在这里,她穿着黑色露肩的裙子,风风火火地沿着狭窄楼梯跑上来,说:“我就知道你们都在这鬼混。”
北京男告诉我她就在斜对角开手绘鞋店,我便有了印象。路过数次,门板都严严实实地合着,没有招牌,只贴了一张被雨水打湿的纸在门上,用彩色铅笔写着“订做手绘鞋”并留了联系方式。
她说:“我叫豆豆,今天买颜料去了,我正在网上征集店名呢。”
那晚,我便跟着她去看了她的店面,基本都是帆布鞋,用丙烯画上去,一笔一画,很耐看。于是我便挑了一双鞋,和她拎着画具到客栈的大厅一起画。豆豆说她租下了那木质结构房子的整四层,房东阿婆怕她一个女孩子开着店画画太晚不安全,强行让她每天到客栈里来画画,再由兄弟俩护送回家。
于是每晚,我们都开始一起泡吧,然后画画,画到一点多的样子,一群人出到古镇外彻夜营业的路边摊吃麻辣小面,比赛着往面里加辣酱,再继续喝酒,而后踩着寂静路灯的光影唱着歌跑着回到客栈。
滞留古镇期间,我去了一趟不远的歌乐山,心里真是非常难过。其实到现在,我依然觉得重庆是一块天空依旧笼罩散不开阴霾的土地,那一方天水,裹夹着太多历史随三江东去。于是我回到镇里之后,豆豆就锁了店门带我去镇上淘各种旧式的小吃,玩街头射击的游戏。她说:“你就当在暴鬼子的头。”结果我们的枪法实在神准,抱回来的是一堆毛绒公仔,在离开的时候被豆豆硬是塞进了我的登山包里让我带走。她的理由是,我们未必还能再见面。
她说的真对,有许多人像她一样无意中行至那里,便舍不得离开,过曾经想要的生活,观望来往的旅客,迎来送往。而我,就是被送走的那一个。在曾经夜半喝酒吃面的巷口,一行人对我挥手,不至落泪,心很柔软,他们对我的善待,或许是看到曾经一直在路上寻寻觅觅的那个自己。
而有些人,或许永远也找不到一个地方,愿意停下脚步,为自己,为那个地方,或者为另一个人。就像我在大连去往旅顺的长途车上聊了一路的那个俄罗斯老帅哥。
那也许是我最离谱的一次出行,发生在大二的暑假,我揣着从家里回学校的火车票,却在列车开出一站之后下车,折返回家,搭上了另一辆开往青岛的特快。需知无论母亲如何开明,对于女儿独自远行依旧忧心忡忡,可惜天蝎座的妈养了水瓶座的女儿,至今我也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她。
从青岛,到烟台,再坐夜晚的轮渡到大连。夜半十二点依旧背着从未换过的登山包站在大连火车站门口的广场上茫然不知去向,而后跟着穿车站制服的陌生人驱车前往他口中的车站招待所。陌生男子一面开车一面说:“你不怕我是坏人啊,让你跟我走你就跟我走,胆子太大了吧。”是的,胆子太大了,这很不好,只是人在途中,就从未想到过会遭遇不善。还好,我至今都很幸运,许是上天有所眷顾。
当然,幸好他来接我时穿的是制服,否则我若看到他背后完成了一半的盘龙文身,是死也不会上车的。是一家人开的家庭旅馆,借了火车站的名号招揽生意,我住在一楼,每天是被院子里孩子的吵闹和楼上传来的男子文身时的喊叫吵醒,相比连锁或者青年旅舍,我更愿意住进家庭旅馆,普通,真实,热闹,生活。
到达大连的第三天,我在傍晚坐上公交去旅顺,邻座是个六十多岁的俄国男子,我用仅会的几句俄语向他问好,他便要拿伏特加给我喝。我们的交谈是通过蹩脚的英语,这个蹩脚是说他,英语在欧洲其实并不好用。我们说着,比划着,在车窗上画着,沾了一指尖的灰尘。他是Sailer,现在是以后依旧是,梦想死在海上,翌日他就要离开中国再出发。死在海上,似乎荷西也说过他要死在海底,The Big Blue里的男子投向了美人鱼的怀抱让蓝天变成了回忆,许多西方人都希望漂泊而后死去。他的食指带了一枚戒指,他说他在五十岁的时候与妻子离婚,因为依旧不愿靠岸,过安稳生活,但他对爱情还抱有希望,若再有一段婚姻,他一定愉快接受。
我想,这是一辈子居留一处的人所无法拥有的心情与激情。动荡或者安稳,说不上优劣,都只是自己的选择而已。小时候看动画《浪客剑心》,女仆告诉幼年剑心:“你要长大,长大之后才能选择自己的生活。”于是许多人奔着这自由去成长,长成之后却缴械投降,丧失所有的勇气。当然,终究是要落地生根,不愿兜转再回来也是一种选择。
在终点站旅顺我们分开,他告诉我在市区里的俄罗斯风情街有一个隐藏在地下的俄罗斯酒吧,是东欧客的集散地,他说:“我想你会喜欢。”是的,我确是喜欢,或者说是感兴趣,在离开大连前一天我抱着充满了电的单反找到了那个极不起眼通往地下的狭小入口,做起了光明正大的偷拍者,这些聚集在中国北方的东欧人,这些只爱大连的东欧人。
十点之前他们安静吃饭,低声说话,十点之后他们开始喝酒跳舞,沉静而奔放。金发碧眼的俄罗斯姑娘抱起装饰餐桌的花瓶,把广口玻璃瓶里的百合花一枝一枝挨个桌子送过去,她轻轻拥抱我,身上有浓浓的香水味。他们有学生,有商人,然而最多的,还是水手。格鲁吉亚人的英语更是糟糕,我与来自那个国度的水手比画了半天,依旧是我问他做水手多少年,他说他来过中国十次了。于是索性不费劲说话,只是喝酒,听一个立陶宛姑娘艰难地发出“yaoyao”这个音,真是于心不忍。
而天明之后,他们之中便有人要扬帆远航,去往大洋的另一端,另一些坐上飞机来回世界各地谈生意,在飞越日界线的时候,明暗对垒,心里也许会有泾渭分明的怅惘。他们必定都是健忘的人,一切只在此刻,伏特加、舒缓音乐,以及看在眼里能开出花朵来的笑容,醉到趴在椅子上睡着之后,就忘记了。
有时我也会想,某天我们再见面,是否还能相认?你会记得我吗?可是我或许也同样不能够回忆起你当时的面容,这真是会让人上瘾的方式。
当然每一次上路前要做足功课很麻烦,在路上要应对许多不便和困顿很不易,但是想到接下来迈出的一步是离开,依旧令人兴奋不已。看着床头扔着的随时待命的登山包,它很结实,还会陪我走很多的路,装相机,装速写本,装生活的全部。
也许,某一天,在你的城市,你会遇见我,与朋友一起或者独行,表情也许并不好看,若你向我挥手并邀请我去做你的沙发客,我会格外开心。即使你认错,那也是件美妙的事情,有时候,我们与陌生人的距离可能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远。
此刻,已是荒芜冬日,而旅人依旧在行路,生活的选择依旧在继续。不向未来深望,不向往德州巴黎,荒草蔓蔓,路途依旧。停在路边抽一根烟,坐看星辰降生,再继续,往日出或者日落的方向走,学夸父逐日,心存苍凉与温暖,从不丢弃。


☆南欧明信片

这是一个意外

新年音乐会结束的时候,沈微岩合上风琴,马德里下起了雨,雨水在拱形玻璃窗外肆无忌惮地铺下来,雨声却被掌声淹没。谢幕时,她想起席慕容的诗来,布鲁塞尔的灯火辉煌。
酒会,新年夜,分针不断向时针靠拢,等待零点的会合,一场不分彼此的追逐,那一刻狂欢的人群会淹没整个寒冷的冬夜,没有孤独没有怅惘只有欢腾。
同行的小号手被俄国乐团的指挥数落中气不足,于是团长夏鸣把一盒红花油送给他作礼物,告诉他可以涂抹面包食用。
微岩看着夏鸣,在不自觉露出笑容的同时手机突然响起,是室友墨菲。新年第一个电话,她接起来:“是想祝我演出成功,新年快乐吗?”
“是明信片,你等到了回信。”
微岩默默合上手机,眼前欢愉的情形渐次退远,对于这个意外,一时难以接受。于是只能端起面前的酒杯,一杯接着一杯把摞起来成金字塔的香槟灌进了自己的胃里,丝毫没有觉察酒精带来的寂静烧灼,直到夏鸣端住她的手腕,把酒杯拿去搁置一旁。
他拉她起身:“我们出去透透气。”
于是微岩任他拉着穿越奇形怪状的语言交错成的奇异空间,冲进了雨水刚刚停歇的南欧的冬天里。喷泉,电子屏幕,音乐,这些年的演出,这些情景如出一辙。世界在沈微岩眼里仿佛已经没有本质区别,因为无论走到哪里,从哪里寄出明信片,他从无回音。于是很多时候,她宁愿他是死了,而不是活着。
蔡健雅在1999年的时候就唱道:“你爱的那个人,早在离开的那一天,就消失在了这个世界。”可是沈微岩到2009年的最后一刻,依旧不愿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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