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头一下子急切了些:“和你有关系,你一定要听!”
神神叨叨的,于知乐回:“你说。”
电话里的人,咳了一声:“你不要和那个唱民谣的复合。”
“……”就这个?
她的没反应,换来了对面的剧烈挣扎:“别又想挂电话!你挂了电话就代表你默认,答应我不跟他复合!”
“……”
于知乐眯了眯眼,直面顶灯的姿势已让她瞳孔有些干涩。
她对着手机说:“我不跟他复合,但也不会考虑你。”
她在想,她还要跟这个人,把话讲得多清楚多直白,才能让他知难而退,别再这样死缠烂打。
却不料,对面的语气完全不带受挫之意,只回:“哦,没关系,再见,晚安。”
所有词蹦完,他嗖一下挂了通话。
于知乐把手机放下,不知为何,她隐约觉得,方才景胜最后道别的语气,带着一抹得志的笑意。
☆、第十五杯
挂了电话,景胜把手机端端正正放回枕边。
他侧了个身,一动不动盯着陷在床褥里的黑色手机,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然后翻回去,唰一下把被子盖回头顶。
他闷在里头悄无声息地笑,像只不断颤动的大白蚕蛹。
这么自嗨了一会,景胜猛地掀开被子,深吸一口气,跳下床,趿上拖鞋就去了厨房。
开冰箱,拿出一瓶冰水,回沙发,大口大口喝。
喝够了,把水瓶架回茶几,景胜急促地呼了一下,大喝一声:“爽!”
心绪稍缓,他倚回沙发,双手拿着手机,打开一个名叫“宁市经济顶梁柱颜值扛把子”的微信群。
开始咯嗒咯嗒打字:
「老子谈恋爱了」
来自,一个在当地最英俊的人。
群里一片安静。
景胜又发了个/酷的表情。
依旧安静如鸡。
林岳看不下去了,出来挽尊。
就发了一行一看就巨让人反感的“……”,还不如别挽。
景胜继续乐颠颠发消息:你们有这么喜欢过一个女人吗?我他妈现在好兴奋完全睡不着。
林岳:……/擦汗
周忻明好奇了一晚上:谁啊,今晚那女的?
景胜:对啊。
周忻明:哪来的?模特?个子看着挺高啊。
景胜:不告诉你。
景胜:是我的。
林岳:我他妈想退群。
周忻明:什么女人这么厉害?
周忻明:老严追着跑,把你也弄得跟情痴似的,以前把妹子也没见你在群里吆喝过。
景胜:那些女的能一样吗?
林岳:怎么不一样?
景胜:哪里一样?我看见她们一点都不高兴。
林岳:……你不高兴你去看她们干嘛?
景胜:以前眼瞎。
林岳:原来真有人疯起来连自己都骂。
景胜不理会他的嘲讽,转而发语音,话里的喜不自禁几乎要漫出来:“当真说啊,我一看见她就好高兴,她跟我多说两句话,我也好高兴啊,一想起她就笑,我现在就这样,就这会,跟你们说话这会,我都在笑,日,不知道瞎几把笑什么东西。”
三秒后,“SCC林岳”修改群名为“别理景弱智,弱智会传染”。
景胜:……
景胜:滚。
算了,他自己一个人慢慢开心去。这种感受,这群没有真爱的下半身动物不会懂。
—
第二天一早,于知乐回到蛋糕店。
今天要做好几份鸡仔饼干送到城里一间幼儿园,当做小朋友新年活动的奖励。
张思甜拌好了粉面,把它们一股脑倒回流理台上,于知乐当即掳高袖子,用手腕内侧一点一点地和压着。
张思甜在一旁搅拌着糖霜,挂心昨晚的事:“知乐,你昨天……去那了吗?”
于知乐头也没抬:“你去了吗?”
张思甜挥手笑笑,不经意在半空散下细碎白面的粉痕:“没啊,我想给你们留个二人空间呢。”
于知乐微微颔首:“我去了。”
“见到他了吗?”张思甜追问。
于知乐答:“看见了。”
张思甜不由停住手里动作,把精神集中到友人与旧爱的进展上:“然后呢。”
于知乐把面团翻了个面:“没了。”
“啊?”
“嗯。”
有些惋惜的气声和轻描淡写的回应,结束了这场令于知乐有点心理排斥的对话。
用保鲜袋一一装好揉过的面团,把它们全部丢进冰箱,于知乐回头,瞟到桌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用毛巾擦干净手,她把手机拿高看,是一条短信。
点开。
来自一个没有保存过的号码。
「于小姐,一起吃早餐吗?(景胜)」
称呼尊重,标点恰当,末尾处还特意用小括弧标记下自己的姓名,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发的。
又来了……
他是不是读不懂有关“拒绝”的任何涵义。
于知乐抿了抿唇,瞄了眼此刻时间,AM.09:32,真“早”。
她当即点开输入栏,敲下“不吃”两个字,回过去。
不想还没把手机丢回原处,那边又飞快地来了消息。
彩信。
一张照片,一行话。
于知乐蹙眉,点开来,照片里,是一桌比酒店自助餐看上去还丰盛的早点,有鲜艳的蔬果沙拉,有焦香的牛角面包,烤肠蛋烧、牛奶燕麦自然不在话下,还备了几小碟酱菜作陪。而景胜本尊,就坐在这一大片的早点后面,远远举着叉子冲镜头笑得异常烂漫。
至于文字内容,依旧一股子贱劲:「哦,那只能看着我吃了」
于知乐删掉这两条消息,把手机放回外套兜里。
她想,他再敢发一条过来,她就把他拉黑,哪怕他真有一亿个手机号。
见张思甜糖霜搅得差不多了,于知乐弯腰去柜子里找食用色素:“要什么色?”
张思甜思考了几秒,答道:“黄——还有棕,红,要做小鸡嘴,唔,黑的眼睛,差不多了。”
借着光,于知乐仔细挑选着她需要的颜色,一瓶一瓶把它们往台子上捡。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又胆大包天地抖了一下。
于知乐咬了咬后槽牙,放开指间的色素瓶,再一次掏出手机。
果然,还是景胜发来的。
「这张照片是一个女人帮我拍的」
手机还在她掌中震个不停,短信接连往外跳:
「别多想」
「是家里保姆」
「我还是你的」
……
无言以对。
于知乐长呵一口气,把屏幕按黑,重新将手机扔回桌上。
“你笑什么啊?”朋友突然隔着流理台问。
于知乐极快扬眸,对上她困惑的面孔。
笑?
她刚刚笑了?
可能也注意到了于知乐眼底同样的疑惑,张思甜很肯定地磕下巴:“对啊,你刚才笑了一下啊,就看手机的时候。”
她也甜丝丝地笑了,猜测:“有什么好笑的段子吗?”
于知乐愣住,回想之前,也许,就几秒前,她大概真的不自知地弯了下嘴角。
——因为那几条很会给自己加戏的莫名短信。
于知乐敛色,再一次回望张思甜时,她脸上已恢复到清淡的神态:“没什么。”
—
下午一点左右,在店里用了份简餐,于知乐拿上张思甜包好的所有小饼干,准备送往目的地。
张思甜跟在她旁边交代:“幼儿园地址发你微信上了。”
“嗯。”女人顺手取下挂钩上的头盔,往外走。
“骑慢点,注意安全。”每逢外送,她都要这样叮嘱两句。天天如此,台词也不带变的,但那份温馨感,还是一如往常。
“知道了。”于知乐拉开门,头顶铃铛碎碎响,伴着她一道浸入日光。
“别跟四个轮子的抢道!”张思甜还在门里喊着。
于知乐微微一笑,稍稍回头,刚要和她挥下手里的东西表示听到了,但马上,她的动作僵在了半空。
同时冻住的,还有她的神情。
因为她无意瞄到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就站在拐角一株散尽了叶的树边,干枯纵横的枝杈把阳光各碎了,尽数撒在他身上。
他静静地打量着于知乐,眸色深深。
严安。
于知乐垂下手臂,视若无睹,回到机车边,不费力地跨了上去。
男人快步走过来,停在她车前,眉心微蹙,并不掩饰自己的焦急:“知乐,我们谈一下吧。”
于知乐插钥匙,拇指按上启动键,机车随即发动,她握紧了左右把手:“我现在没空,让开。”
说话的时候,她笔直而坚定地看着他,没有心虚,也无所畏惧。
张思甜在屋里看到了门外的突发状况,匆匆赶出来,望望严安,又望望于知乐:“不如我送吧,反正今天没订单了。”
“不用。”于知乐推拒的态度,像一只无形的手,把她那些多余的念头一下子挡去了很远的地方。
“我开车过来了,”机油在轰隆,严安纹丝不动:“你要去哪,我送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