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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病有100种 [出版] (鲨鲨比亚)


  晚上回到家里,青豆第一时间冲进卫生间,她将两张胶画都揭了下来,一左一右黏贴在白色的瓷砖上。这还不算,她还找出一只红色的油性笔,在灰太狼和红太狼之间画了一颗红彤彤的心。
  以后每次一个人孤零零蹲厕所时,青豆就忍不住去看墙上的两只小狼,她看到灰太狼时就想,“卢方”,看到红太狼时就想“我自己”,看到那颗代表爱意的红心时,她就会不自禁咧嘴笑得很开心很开心。
  之三
  青豆打小就头脑简单,小学时成绩已经差强人意,升了初中更是每况愈下,但她并不是顽劣的孩子,所以父母从来没被叫到学校接受老师的训斥。
  当青豆妈接到班主任的电话时很是紧张了一阵。到了约定的时间,青豆妈硬着头皮去了,等听完老师一番语重心长的话,青豆妈的脸都要绿了。
  “一共要了十碗凉粉呀!而且眨眼工夫就吃光了。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吃东西?要知道在心理学上,这样嗜吃是一种病呀!”
  原来青豆在春游时不小心展现了自己伟大的食量,令事无巨细都关心的班主任大人受到极大的惊吓。
  贪吃贪到被老师怀疑她是神经病,青豆真可以自己掘个坟墓然后跳进去把自己埋掉算了,坐在办公室角落帮老师批改月考卷子选择题部分的卢方不屑地撇撇嘴。
  “不是这样的,老师,我们家青豆一生下来食量就大得要命,她一直都是这么能吃,她没别的毛病……”青豆妈差不多是声嘶力竭向老师澄清自己的女儿。“她就是爱吃,只是这样而已。”
  辩解的声音几乎变得像恳求一样哀苦,卢方忽然觉得自己听不下去了。
  “刘老师,真的,青豆就是嘴馋,我们一块儿长大的,我可以作证。”
  青豆妈向卢方投去感激的一瞥,班主任则不解地挑挑眉,卢方这孩子一向知书识礼的,大人说话,他好端端的干吗横插一句。
  其实卢方说完那句话之后,他也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算了。
  他竟然为青豆辩护?他疯了么?
  这天晚上,卢方也做了一个梦,梦里一只粉色的小香猪忽然凑到他脸上,拼命舔他的脸蛋,好像误以为他的脸其实是个大糖饼。
  “走开!”
  “不要嘛,卢方!”
  小猪竟然说起了人话,并且用的是青豆特有的软软的、傻傻的腔调。
  卢方惊醒,发现自己最心爱的枕头不知何时被他紧紧搂在了怀里。
  不要紧的不要紧的,他努力安慰自己,梦都是反的。他觉得被小猪舔脸颊是件很舒服的事,是因为梦都是反的!
  反的!
  之四
  卢方实在太优秀了,木秀于林,所以有人暗暗嫉妒他,嫉妒到在他的跑鞋里塞了一块碎玻璃,体育课上,发令枪响的时候,卢方惨叫一声摔倒了。
  接下来的课完全没法上了。上课铃响后,整个校园寂静的连教鞭在黑板上拍打的声响都清晰可闻。卢方一个人静静躺在医务室窄窄的钢丝床上,足底仍是像被火团烤炙着的疼痛着,卢方向来是早慧敏感的孩子,莫名遭了这样的暗算,心中的悲催一言难尽,他想起了风波亭的岳飞大人,想起六月飞雪,想起被残暴的罗马兵一刀削掉脑袋的阿基米德,卢方觉得人生真是件特别悲凉特别残酷的事情。
  校医明明保证给他父母打了电话,为什么他们还不来接他?
  下课铃响起了,走廊里的喧嚷更衬托出医务室内荒芜般的寂静。卢方感觉涩痛一波波袭上他的眼睛,他真的要哭了。
  哇!鬼哭狼嚎声响起。
  卢方撑起身体看到站在医务室门口哭得脸上好像发生了一场水灾的青豆。
  有病吧?脚被割伤的人是他,不是她,好吧?
  “喂,那个,你能不能去校门口帮我拦辆出租车,我想马上回家。”
  青豆听卢方这么说,便大着胆子走进来,“我背你回去。你知道我力气很大的。”
  是的,他知道,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卢方还记得当年他之所以会对青豆产生兴趣,就是因为他在家用小锤子敲核桃吃时,青豆走了进来,抓起一枚核桃,然后咔擦,核桃被她捏碎了。
  卢方就像看到西游记里的怪兽忽然降临人间那样看着青豆。想当年,他不知多喜欢那些妖呀怪的。
  卢方还记得当时他很小心地把自己的小铁锤藏了起来,因为他无端地相信,如果青豆愿意,她也能一手捏断他的小铁锤。
  青豆完全不理会卢方的连声喝止,将他放在了自己的背上。卢方挣扎着要下来,青豆不知不觉捏紧了他的小腿,卢方几乎能听见自己的骨头发出嘎达嘎达的声音。
  当他们都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卢方不止一次听见青豆妈嘱咐青豆,你手上的力气太大了,所以对待别的小朋友一定要小心呀。
  于是,青豆就养成了那种很丑很笨拙的动作习惯,卢方想到这里,心里莫名地有点难过起来。
  青豆背着卢方穿过人群聚集的走廊,她丝毫没意识到这一幕有多么滑稽,直到有人刻毒地喊出:
  “猪八戒娶媳妇啦!”
  青豆僵住了,她站在那里,人群围成一个圈,好笑地审视手足无措的她,青豆不知道应该背着卢方继续走,还是把卢方放下来,直到卢方无奈地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走吧。”
  青豆这个无可救药的笨蛋总是理所当然地认定他们之间的友谊应该由童年延续到今时今日,一个曾经说过很喜欢她的人,应该一辈子都那么喜欢她。
  可是,一个胖胖的贪吃的小女孩,是可爱的。一个胖胖的贪吃的少女,却是可厌的,绝对可厌的。
  但记忆里忽然有什么一掠而过。
  “青豆,你喜欢吃核桃么?”
  “喜欢呀!……呃,不喜欢不喜欢。”青豆心无城府地答完,又忽然改口。
  小时候,每次卢方要求青豆用胖乎乎的手指帮他捏碎核桃壳的时候,青豆从来都不吃核桃肉的,她说讨厌那股涩涩苦苦的味道。卢方还记得自己取笑她不懂核桃营养价值有多高。
  其实她也喜欢吃的,不过是心甘情愿全部让给他吃。
  对于一个彻头彻尾的吃货而言,这样的谦让……
  “你明明就很喜欢吃核桃肉!”卢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执意要揭穿她。他更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生发一种冲动,很想抬手摸摸青豆黑黑亮亮软软的头发,他用力好大力气克制自己,才没有做出那种超暧昧超嗲的动作。
  可是当天晚上卢方又梦见了小香猪,这次他竟然很不嫌弃地把小猪抱进怀里,很轻柔地捋着它的小猪耳朵……
  之五
  卢方请了几天病假在家休养,父母知道他爱书如命,特意去书店搬了一堆文学名著回来。
  其中一本是村上春树的《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卢方看到其中有个角色,女图书馆员,每个月的薪水仅仅够她填饱肚子,因为她实在太能吃了。
  卢方莞尔,他想起了青豆。
  可是——书中那个和青豆一样食量惊人的女子,却是纤瘦的,美丽的。
  现在的青豆呢,虽然还不算痴肥,但绝对算是超重。
  少女怎么可以胖呢,再灵巧可爱的五官也会被挤扁的,卢方几乎是痛心疾首地想。
  因为搬了家的缘故,卢方转入新的小学,青梅竹马的小青豆因此淡出他的生命,但从未淡出他的记忆,几年的间隔,当他知道青豆会和他升入同时一所初中时,心里是无比期待的,结果出现在眼前的却是变了形的胖青豆。
  最初一刻的感受,他几乎是痛恨青豆,觉得自己遭到了某种背叛。之后,他的理智一直要求他把青豆这个丢人现眼的胖子狠狠踹开,可是情感上……
  “嗨!”
  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跑了很远的路赶来看他的青豆的脸颊异常红润。
  也许因为心中正千回百转想着她,她就噗呼出现在自己面前,像受到魔法的召唤,又像是……心有灵犀,卢方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青豆把果篮递了过去,卢方的视线却仍定定地胶着在她肥乎乎的脸上。书上说,凝脂就是猪油冻子,青豆是不是因为吃过巨量猪肉的缘故,她的皮肤看上去……就是凝脂呀。
  很美呢!
  卢方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他觉得自己简直罪无可恕,竟会有与大众如此背道而驰的审美观。
  “小豆豆!”端着茶水热情待客的卢方妈,“好久不见了呢!”她用力抱抱打小看着长大的胖姑娘,“还是那么可爱呢!”
  卢方像是被噎住了一样更加沉默了,所以,他有这么诡异的审美观,完全是因为家族遗传?
  其实,内心深处他也是一直觉得胖得像只会行走的大苹果的青豆,依旧是可爱的呀。
  一直以来的疏离与敌意,是因为害怕别人将对青豆的蔑视和鄙夷转嫁到他的头上呢。
  卢方终于意识到自己实在有点卑鄙。
  之六
  放学的时候,卢方双脚撑住脚踏车,他拍了拍正准备步行回家的青豆的肩膀。
  “送你?”
  因为咧嘴微笑的缘故,青豆的胖脸显得更加庞大了。“真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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