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情说案]教授记得收快递 (弦上丝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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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大小姐很少自己开车，至少回香港以后就没有了。她想去哪，要不然就是自家二哥当司机，要不然就是直接计程车，当然最近一直在麻烦教授，这个细节不用说也都知道。
所以在餐厅里，她一边还在听电话，一边突然一把拿过卢大督察的车钥匙就往外走，头也不回丢下一句“有事”的时候，那个瞬间，不管是卢家二哥还是沈家猛兽，第一反应其实都是四个字：
——一·级·警·报！
也果然就是一级警报。
根据Janet在电话里的简短叙述，教授之前“顺利结束”的实验，在把结果报送某家国际科学权威杂志后，那边的研究员再三测试，也没办法根据教授的报告得出正确结果。
这就是说，教授的实验报告存在虚假数据，试验成果并不成立。
前功尽弃。
卢大小姐就算是个傻的，对这种高深试验一窍不通，光听Janet那一句“如果不能尽快重新试验，得出正确结果，Professor的路……可能就到这里了”，也知道事情或许比预料得更严重。
“Kingsley呢？”
车门解锁，已经弯腰准备坐进驾驶座的卢大小姐却忽然停顿，转身，把钥匙直接抛给身后的二哥，自己打开后排的车门：“他现在怎么样？”
——她持有的是澳洲驾照，就这么在香港开车的话，绝对属于无照驾驶不解释。
独自旅行这么长时间，这种常识性的问题，她刚刚居然忘记了。
这种状态……啧，就算再不甘心，也没办法自己开车。
卢家二哥会意地坐进驾驶座。
沈大律师陪自家真爱坐后排。
Janet说：“Professor King先是把自己关在实验室，中间打开和小郭对质之后，又把门关上了，谁也不让进去。”
……
以他那种温和性格，居然发脾气发到这种地步了吗？
卢大小姐抿了抿唇。
——小郭也是他的助手之一，她见过几次，之前一直觉得是个蛮有书卷气的人，教授似乎也很信任他，没想到最后居然会修改数据，背后捅他一刀。
“我知道了，谢谢。”
以此作为结束语，卢大小姐利落挂断电话。
Janet看着实验室紧闭的大门，再看看手里拿着的手机，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要苦笑。
她其实知道自己莽撞了。
——对于Professor King，她自认是他工作上不可或缺的助手，研究，教学，她自信可以给与Professor最适时与适当的辅助。但是在生活上，他们一向奉行互不干涉的原则。
也就是说，她的辅助作用，以前一直只发挥在工作领域里。
像今天这样，揣测着教授的心情，私自替他安排什么，这还是第一次。
可她就是觉得，这种时候，比起她这个助手，比起所有人或真或假的关心与安慰……Professor最需要的，可能会是那个她只见过几次的女生。
比起Shirley对她的平淡印象，在Janet心里，说实话，“卢天晴”真是一个记忆深刻的名字。
就算同性相斥是定理，她也不得不承认，Shirley是让别人不得不记住的女生。
美貌或许是男生被吸引的理由，但是太过美丽的女生，往往在其他女生眼中会显得太过刺目。
而Shirley偏偏就是那种美到会被排斥的类型。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即使Janet自认不是会随便嫉妒的人，也还是觉得被对方的美貌所刺伤。
可也正因为如此，才第一眼而已，她就已经记住这个据说是“Professor King的好友的妹妹”的女生。
或许是这层关系的作用，在Professor King那里，Shirley从一开始就得到了很好的照顾。
——教授是那种端正到较真的性格，一忙起来，连他自己都顾不上。可就是这样的大忙人，却每天抽出时间去关心那位新来的美女讲师，总是和对方一起午餐，然后再开车亲自送对方回家。
Janet跟在他身边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教授这么关心一个女生。
但那也没什么。
——能一直跟在这位天才物理学家身边，Janet本身就是相当敏锐的人，所以她看得很清楚，教授看着那位美女讲师的目光，足够温暖，足够柔和，却和看着他那位经常造访研究室的督察好友没什么区别，只是“朋友”而已。
变化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呢？
她甚至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慢慢发现，即使是短暂的实验间隔，教授也会抽空出去打个电话，而每一次，他都在微笑。
连眼神都彻底温柔起来的那种微笑。
那是一种丝毫不为他本人所察觉的变化，却一天比一天更清晰，更明显。
直到那天，明明实验都已经出现了误差，教授却连一句交代也没有，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突然消失了。Janet之后再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总是被直接挂断，再不然就是一直占线，到最后更是干脆关了机。
这太不寻常了。
——那是比热爱任何事物都更热爱物理的Professor King。
而Janet后来才知道，他那天之所以那么失常，其实不是她私下猜想过的任何理由，比如有什么实验的突发灵感，比如家里有什么急事，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失常，是因为Shirley刚好在那天出了意外。
那个意外，或许也是证明一切的契机。
Janet亲眼看着，Professor是怎么拼命赶着进度，比起以往任何一次实验都要更加废寝忘食，只是希望可以早点成功，早点结束，早点去医院探望某个人。
而在这个拼命的过程里，比起争分夺秒的休息，他更愿意和某个人发几条简讯。而且每到这个时候，他疲倦的神情都会放松下来，唇角勾起，笑容细微。
今天他突然将自己反锁在实验室，谁劝都不听。这让Janet接到那个电话时，甚至都觉得有点庆幸：教授被叫进院长办公室时很突然，没有带走手机。来电震动时教授刚好回来，她拿着手机刚想提醒，却已经被沉默的Professor King直接赶了出来。
——如果Shirley能赶过来，如果是她的话，应该会有办法的。
出于某种微妙的第六感，Janet这么认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在她的翘首企盼中，走廊那头，闻名大学的美女讲师终于出现。
卢大小姐走得很快。
明明步伐什么的都没乱，看着也没多着急的样子，后面的沈大律师却死活是跟不上去，连拥有两条大长腿的卢大督查都落后了她半步。
“Janet。”
简短招呼过，卢大小姐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表情里也没什么焦虑的意思，眉头却是一直皱着的：“Kingsley这样多久了？”
“一个多小时了。”
啧。
卢大小姐越来越有种事情闹大了的感觉，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敲门试试看：“Kingsley。”
只叫了一声名字就先顿了顿，嘛，不看着他的脸，总觉得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啊，难道对着这扇门板安慰他吗？再说了，这个时候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到他？
卢大小姐蹙眉思索，第一次觉得自己词汇很匮乏，搜肠刮肚半天，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冒出来一句：
——“Kingsley……午餐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了。”
……
完了……
卢大小姐一说完才觉得不对。
对她抱以强烈希冀的Janet：“……”
刚刚才站稳的亲友二人组：“……”
——午餐时间过了很久了，然后呢？所以大小姐你这么急急忙忙赶过来，难道是为了给教授送饭吗？
还没开始正题就先囧了自己一把，卢大小姐在汗颜的同时，攫住心口的不知名紧张感却略微缓解了。
第二次敲门，她放缓了自己的声音。
“Kingsley。”
这一次是真的只叫了他的名字，除此之外，多余一个字都没有。甚至连这短短几个音节里，也听不出什么明显的安抚意味。
可她叫他名字的声音……很安静。
——不流露任何担忧或者焦急，似乎只是他们之前见面的时候，叫一声对方的名字，然后自然而然地给对方一个微笑。每一个音节，每一个表情，散在空气里，都有温暖的味道。
……
其他三个人眼睁睁看着，紧闭的门后，眉目低垂的景博竟然真的就这么走过来，给他们——不对，应该是给她开了门。
卢大小姐上前一步。
教授不看她，却在她的目光里轻轻弯起了唇角，突然说了一句：“对不起。”
“……”
其他人或者听不懂，可是卢大小姐知道，他是在回答她刚才的话。
——Kingsley，午餐时间过了很久了。
——对不起。
他说对不起，是因为他食言了，错过了他们的午餐约定。
卢大小姐突然想叹气。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
她想要仔细看看他的表情，他却突然偏了偏头，避开了她的观察。
——那大概不是什么逃避，只是下意识地掩藏，似乎不希望她捕捉到一些他努力掩饰的东西。
不给看的话……
卢大小姐想了下，真是没别的什么好办法，只能很直接地开口问了：“很难过？”
“……”
教授的肩膀突然一动。
片刻后，他才安静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