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樱花少年 [精校出版] (漩沐)

　　……已经记不清离开女儿的时候她长什么模样……
　　那个时候，好像也是趁着她睡着的时候，离开了她。
　　“小娴……妈妈来了……妈妈在这儿……”女人的手颤抖着伸向紧闭着双眼的女儿，那么多年都没有抚摸过女儿的脸，她忍了那么多年的思念，就这样，靠近她……靠近她……再靠得近一些……
　　“爸爸……爸爸……痛……我痛……”闵会娴的眉头紧蹙在了一起，嘴巴里不断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女人警觉地抽回了手，跑出了病房，大失仪态地喊了一声：“医生！醒了！她醒了！”
　　闻讯而来的医生跑进了病房，女人躲在重症监护室外却不敢进去，她偷偷地朝里面张望，看着闵会娴睁开眼睛后，惊恐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世界，她的瞳孔里倒映出来的全都是那些白皮肤鹰钩鼻的人，这些让她感到害怕极了。
　　闵会娴从床上跳了起来，她的身上还有很多和仪器连接在一起的电线，她扯着它们就往角落里躲。
　　“谁……你们是谁……走开……走开！”
　　几个护士围了上去，不管闵会娴怎么闪躲，都躲不出她们围成的那个圈，其中一个护士首先靠近她，抓住了她的双手。
　　女人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她多想冲进去告诉那些人放开她的女儿，可是她没有勇气，没有勇气在众目睽睽下大声肯定地说出自己是这个孩子的妈妈，更没有勇气在女儿的视线里消失了那么多年之后，突然间又出现了。
　　可是，那些人竟然要把小娴架上病床，那么粗暴的动作，万一弄疼了她怎么办？女人顾不了那么多，她冲进了监护室，推开了那群护士，扑向了闵会娴，抱着她，说：“小娴，别怕……别怕……妈妈在这里……”
　　“妈妈？”闵会娴的嘴巴里生硬地吐出这两个字，眼睛疑惑地望着女人，重复着女人刚刚的话，“妈妈在这里……”
　　“女士，请你冷静一点。我们需要令千金配合治疗。”医院的翻译说。
　　闵会娴坐在床上，喃喃地说：“妈妈……我的妈妈是谁……”
　　女人的心口一紧，踉跄地跑出了病房。
　　闵会娴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病房里的每一个人，最后目光定定地落在站在病房门口，以同样目光看着她的宝丽，她的眼睛看着宝丽，好像在说：“小娴……你是小娴吗？”
　　“小姐，我是宝丽啊！”宝丽解释说。
　　“宝丽？宝丽是谁啊……”
　　过了一会儿，闵会娴又转向她的主治医生：“你是我爸爸……爸爸吗？”
　　女人惊呆了，高贵的身体贴着病房外墙，用余光看着女儿，背脊上一阵冷汗冒了出来。
　　哪怕之前她想过最好的话，是将女儿脑子里关于她爸爸的那一块给删掉，她可以给女儿全新的生活，最好的教育，不用再在外面做什么奇怪的兼职，也不用再受到别人的欺负，她甚至可以把那么多年没有给女儿的爱全部都弥补回来。可是，却没有想过女儿会因为一场车祸而失掉了记忆，现在女儿的大脑里，连一小块属于她的记忆都没有。
　　这样的话……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脑海里一片混乱的女人站在病房里，她皮包里响起的特设手机铃声，把她重新带回了理智的世界中。她走出了病房，站在没有人的休息室里接通了电话。
　　“妈妈！我想你了！”电话里传出甜甜的女声。
　　女人严肃地说：“我这儿还有事，忙完这一阵，就回去看你。”
　　“不会要等到暑假结束你才回来吧……”
　　“好了，别胡闹了，有个会议要开始了。”女人挂掉电话之后，松了一口气，心里升起了一股内疚感，她没有回病房，把宝丽叫到跟前，再次嘱咐她要好好照顾小娴。
　　走到电梯前的女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住脚步，轻声说：“……对不起，刚刚那么对你……如果可以的话……请代替我像保护着自己的生命一样……保护小娴……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宝丽怔了怔，使劲地点了点头，看着女人走进了电梯。
　　去往飞机场的路上，女人抽身离开了这边的母亲角色，回到她真正要用心经营的世界里去。
　　“小娴……妈妈对不起你……但请你原谅，除了母爱之外，所有的一切我都能给你……但从很久之前，我就不再是你的妈妈了……”女人看着车窗外被她抛弃了的世界，蒙住了流泪的眼睛。
　　一个月后——
　　在医院的休息室，身在英国的宝丽接起夫人的电话，号码显示夫人而今位于国内。
　　“小姐的情况怎么样？恢复得还好吗？”
　　宝丽即使隔着电话，都保持着恭敬的姿势，她压低声音回答道：“夫人，小姐的身体恢复得不错，不过，根据医生的指示，小姐的记忆力近期很难恢复，根据史密夫大夫的建议，在术后的半年是小姐重塑记忆的最佳时间。”
　　电话那头的沉默了片刻，作出了决定：“宝丽，我会让人订好机票，并且整理出一套房子，你和小姐一起回国，鉴于你这段时间的表现，照顾小姐的工作依然由你负责。这样吧，确定好时间之后，我会派人与你联系。”
　　宝丽还没来得及回答，电话那头便说：“接下来的一年，我的工作重心可能都在国内，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也想照顾那个孩子……嗯，好了，我马上要去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今天就先这样吧。”
　　原本宝丽还想说，就闵会娴现在的情况看来，留在英国或许会好一些。但是，现在看来，这些根本就不是她该操心的。
　　此时，在国内的饮品店，宋一程抓了抓头发，趴在实验台上盯着那些试管发呆，纠结的心情折磨着他的耐心。
　　自从闵会娴把那一把驱香草给了宋一程之后，他放假了就整天都待在果味浓的实验室里，一待就是一个多月，每次尉晨舒一来看到实验室的门关着，就只能沮丧地离开。谁都知道宋一程专用的实验室，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第二个人进去过。
　　一根根在试管架上的玻璃试管里满是绿色的液体，宋一程拿起一根玻璃试管，轻轻地晃了晃，倒入了刚从榨汁机里榨出的苦瓜汁里，希望这次调试的比例可以去掉苦瓜的青涩味，可是，他用调味棒搅了搅苦瓜汁，蘸了一点，含在嘴巴里细细品尝了一下，得出的结果还是让他失望透了。
　　“宋一程！出来啦！别总待在里面，你闷不闷啊！暑假那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就这样浪费了啊！再拖延下去，最后半个月假期都要在惋惜中结束了！”尉东澄用力地拍着实验室的大门。
　　“尉少爷！你又怎么了？”无奈打开门的宋一程看着自己的好友，尉东澄搭着两个穿着性感的美眉站在实验室门口，他将其中的一个美眉推向了宋一程，笑着说，“好东西好兄弟分享一下！”
　　说罢，伸手拿下宋一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走！出去玩几天！”
　　“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啊！一切我都准备好了，让你好好轻松一下，你再在实验室里待下去，估计你自己都可以榨出果汁来了。”尉东澄把死党半推半就地推上了他新买的跑车。
　　“俊男美女团！出发！”尉东澄高呼了一声，踩下了油门，跑车化身成了一头急速奔跑的雄狮，朝着机场大道奔去。
　　“晨舒知道你这次行动吗？”宋一程好奇总喜欢跟着他们的尉晨舒没有来，问道。
　　“她不知道我要出去旅行，每天都在家里抱怨你把自己关在了实验室里，估计她快无聊疯了跟老妈哭诉去了吧！半个月之前就开始不停打老妈电话，老妈跟她说自己会在暑假结束之前回来看她，她还真相信。”
　　宋一程听了之后，笑了笑：“你什么时候才能像哥哥那样好好照顾妹妹啊。”
　　“太晚了！要是能照顾的话，她还会尿床的时候，我们就应该开始培养感情了，你都没看到……我们两个在一起啊，几乎是水火不容。”
　　宋一程无奈地笑了笑，视线移向窗外，静看着一路迅速倒退的景物，在疾风中消失。车里的美眉为尉东澄的急速跑车所倾倒，大声地欢呼，可是这一切好像都与宋一程没有关系，他的世界总是那么不受纷扰的样子。
　　没多会儿的工夫，车子就到达了机场门口，两手空空的宋一程先下了车，在专人的指引下，走进了机场贵宾休息厅。尉东澄则带着两位美眉先去机场的停车场找一个合适的位置停放车子。
　　酷暑燃烧着整片大地，一下飞机就感觉到热气攻心的少女，眉头紧蹙。
　　“小姐，车子很快就到，请到休息室先休息一下。”
　　把出口看成是入口的少女，一点也没有注意那提示牌上的字，继续往里面走。
　　“小姐，您不能走这边。”贵宾室的工作人员不好意思地提醒道。
　　“为什么呢？这里不是有门吗？”少女拿下架在鼻梁上的太阳眼镜，看了工作人员一眼。
　　刚从入口走进贵宾休息室的宋一程刚好看到了她，他愣了一下，朝着少女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