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隔壁客房里冲了个冷水澡,刺骨和冷战反反复复地浇着白卓寒内心深处的火焰。
距离他几米开外的那个女人,明明犯下了永远不值得自己原谅的大错,明明铸成了永远无法弥补的后果——
为什么,每次见她独舔伤口后静若止水的表情,还是忍不住想碰触?
然而白卓寒并不知道,唐笙在半昏半睡中细微洞察着一切。泪水还未及融入枕头,便蒸发成了梦魇。
***
接下来的几天,唐笙一直卧床休息。
芳姨从乡下回来,给她带了点特产。黑乎乎的作物分不清是地里长得还是树上长的,咬起来又虐牙又虐胃。
但唐笙还是感动地接受了。她觉得任何对自己友善的人,情谊皆值得珍惜。
“少奶奶,我炒了点西葫芦虾仁,还有红豆饭,给你中午带便当吧。”
周一一大早的餐厅里,芳姨将准备好的午餐盒推到唐笙的面前。
“谢谢。”唐笙点点头,却又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对面桌前看报纸的白卓寒。
男人眉头不展,眼眸不抬。只抿着唇,挤出‘矫情’两个字。
唐笙脸上一红,咬咬嘴唇对芳姨道:“以后不用这么辛苦帮我准备。公司里有餐厅,大家都在那里吃午餐的。”
“那怎么行?少奶奶您胃不好,又油又辣的菜实在是——”
第018入职
“芳姨,”白卓寒拍下报纸,厉声打断她的话,“你是不是觉得我已经赶走了一个毛丽丽,家里缺你就不行了?闭嘴。”
芳姨尴尬不已,一时不知该如何挂脸。想她身为白家的老仆人,在白卓寒跟他母亲尚未嫁回去的时候,就已经在那做工。
这么多年下来,眼看着长大的少爷从来不曾对自己有过半个不谦的字眼——
“芳姨,您先下去休息吧。”唐笙使了个眼色,打打圆场。
这时桌上的铃声乍响,是冯佳期。
“阿笙,你今天真的要来报道?”冯佳期的大嗓门在电话那端一吼,不用开免提都能被公放出来。
唐笙看了白卓寒一眼,捂着电话小声道:“嗯,一会儿就去。”
“可我在研发部的内网信息上没有找到你的名字啊。”
冯佳期表示,自己一早就到办公室了。泡咖啡的功夫刷了内部系统,看到今天新入职的三个应届生里,貌似并没有唐笙。
“可能……我可能没有走流程吧。”唐笙当着白卓寒的面,生怕再多说什么错话。心里只想着打发掉冯佳期,有什么事等进公司再讲。
“哦,好吧。我以为白卓寒还是要反对你呢。跟你讲啊,我哥的办公室已经搬好了。我昨天去看了一眼,超级气派的。连我——”
“不说了,要迟到了!”唐笙慌张地按掉电话,不敢去看白卓寒是什么样的表情-
“你的朋友真是处处关心你,进我的公司,还怕你受委屈?”白卓寒冷笑一声,看看表,打个响指叫高斌去备车。
“不是的,只是佳佳说没有看到我的入职名单而已。”唐笙摇摇头回答。
“她只找研发部门,当然没有。”白卓寒从高斌手里接过西装外套,看这个架势根本就没有想要载唐笙一起去公司的意思。
但对唐笙来说,白卓寒最后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也的确够自己纠结一路公交车了。
九点一刻的时候,唐笙来到了白氏圣光集团大门口。
仰面这栋九十八层的摩天写字楼。蓝灰色的玻璃敢与天空争色,明畅的大门开合八方财源。
‘圣光集团’这四个遒劲苍力的大字仿佛受尽上天的宠荣,矗立这座城市的最高端,一切繁华皆入囊。
“请问人事部在哪里,我是今天来入职的。”唐笙来到前台,向那里的女员工询问道。
“先填一张表格,然后乘左侧的电梯上到八楼。哦,随身物品要先寄存一下,这是公司的规定。”前台小姐面带微笑地解释道。
唐笙表示理解。她知道白氏是个高度集权的融资型家族企业,制度想来十分严格。
听说从白老爷子的父亲那一辈起家,起先做的是高端珠宝首饰。等白卓寒的父亲接手时,已经横向开扫多元化的时装品牌。
在白卓寒回国执掌后,公司重新定位了时尚奢饰品目标计划的市场评估。
今年初,光是主打高端香水的单一项目,就投了十多个亿。
而高效率高强度的工作节奏,更是作为白氏企业文化的方向标,融入每一个圣光人的血液。
就在唐笙准备签字填表的时候,身后一位穿着干练,仪态风行的西装女子走上来。
“寄存就不必了,这位唐女士是白先生亲自提点过来的新员工,由我直接负责安排。”
她的嗓音干净而纯粹,带有一种中性特有的磁性魅力。
唐笙上下打量着她,报以礼节的微笑。听到那位前台小姐称她为韩秘书,唐笙大概猜的到——这位短发干练的女士应该就是白卓寒的特助韩书烟女士。
本来唐笙还以为她会是个长发翩然,不食人间烟火的水墨江南女。却没想到,竟会是位雷厉风行的铁娘子!
第019 原来他是去医院了
办好了入职手续,韩书烟将唐笙带到了一楼一间奇怪的房间里。
说奇怪,是因为唐笙并没有在这间屋子里看到一张办公桌。
两排宽大的长板凳形影相吊,三面墙上立着宽大的橱柜,每扇门上都有一把钥匙。
倒有点像洗澡间的换衣室啊?
“这是我的办公室?”唐笙忍不住疑惑。虽然她早有准备,白卓寒是不会让她在公司里待得太舒服的。
难不成韩书烟等下要给她推一车清洁工具过来,从清洁工做起?
“你不需要办公室。”韩书烟打开第一个柜子,将一套折叠整齐的制服交给唐笙。
“这是你的工作装和标牌,你工作的岗位是正厅东门的三部电梯。每天九点,十二点和下午三点,与其他两位同事轮岗。午休半小时。
主要工作是负责为客人关开楼层,回答指引。当然,需要全程仪表庄重面带微笑。下午五点前将工作日志填好,送到行政主管手里。
还有什么不明白么?”
唐笙只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被人强行在大脑里塞了一团棉花糖。
消化的过程很带感,但噎得十分难受。
“你是说,我的工作是电梯礼仪向导?可我——”
“是。”韩书烟抚了抚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唐女士,请相信我已经仔细看过了您的简历和档案。清楚您是a大日化专业的高材生,也是白先生新婚半年不到的妻子。
但是圣光集团的规矩是老董事长定下的。为了避免家族企业任人唯亲的诟病,凡是白家亲眷入职,必要在基层先行磨炼三个月。
如果您觉得这是白先生故意针对您,就真是庸人自扰了。”
“韩秘书您误会了,我没什么意见。只想问问,电梯里……有休息椅么?”
“唐女士,您想太多了。”韩书烟冷着嗓音嗤之以鼻,“电梯礼仪代表的是一个公司基本的风貌与形象,每天来往圣光集团的合作商和大客户数不胜数。难道你想坐在里面翘着二郎腿喊开车么?”
“抱歉,我只是……”唐笙扶了下腰,有苦说不出。
她本不是矫情娇气的人。在学校做实验的时候,随便站个三五小时连厕所都不用去。
可是现在,她刚刚流产还才不过十天啊。
***
唐笙站了一个上午。感觉除了内脏,浑身上下每个零件都是僵的。
“我说白卓寒的心理年龄是不是为负啊?这么折腾你有意思么!”中午吃饭的时候,冯佳期窝了一肚子火。
“这次你还真冤枉他了,白家老爷子确实有这个规定。”唐笙累得腰酸背痛,连话都不想说,但还是难以自持地为那个男人辩解道:
“听说就连白卓寒当初毕业实习的时候,也是在基层滚了三个月。连快递单和装卸都事必躬亲。爷爷也是在考验他们,只有能从各个细节找准公司管理契入点的人,才会叫爷爷最终放心提为继承人。
——现在他没叫我去打扫厕所,已经算是留点余地了。”
“那能一样么!你才刚流产啊!我看还不如扫厕所了,抽空还能马桶上坐着歇会儿。”
冯佳期愤愤地说着,低头瞅瞅自己胸前的工作标牌,“妈的,姐也不想干了。让你这么一国宝学霸级的科学家过来当电梯礼宾,这种公司还有什么好待的?”
“算了佳佳,又不挨打又不挨骂的,熬过这段日子就是了。我可不想让白卓寒处处看不起。何况,圣光集团里还有好多白家的直系旁系。卓寒力压他的几位叔伯,不服气的人可不占少数。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我不想惹事端。”
说话间,就听隔壁桌几个员工叽叽喳喳地议论道:“唉,你们刚才去大门口了么?白总今天亲自去医院接的汤小姐。”
“真的?前段时间好像是听说汤小姐受伤了。”
“是呀,据说是咱白总把她带回家。被老婆泼了一脸开水呢!啧啧,也不知道毁容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