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沉沉,此起彼伏。唐笙抓着他满是汗水与血水的胸肌,一点点咬着齿痕来拖曳折磨。
好痛,真的好痛。第一次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么痛,那种仿佛要把身体搅碎的力量,像极了邪教的洗礼!永恒的地狱,永无救赎。
白卓寒,求你住手啊!
一股异样感迫使男人停下,他将双手压着唐笙的腰,低头看了看。
然后骂一声“扫兴”,抽身就往洗手间去清洗。
唐笙痛得难以自持,拼命扒开衬衫露出眼睛——整个沙发上,全是血。
痴痴地抱着自己的双臂,唐笙没有来得及再挤出一滴眼泪便匆匆忙忙滚起身。
浴室里,白卓寒颀长的身影挂在磨砂门面上。哗啦啦的水声冲刷着对她无尽的厌恶和愤恨。
唐笙咬了咬嘴唇,扶着腰逃出家门。她无法告诉白卓寒,那些刺目的鲜血并不是突然造访的例假,而是她……两个月大的孩子。
她自己也是刚知道不久,还不敢告诉白卓寒。
第008 求你保住它
白卓寒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不见了唐笙的身影。
他从没关心过自己的妻子平时会去哪。就如他自己,每一次来来走走,也从不会对她说明和交代。
拉开床头的抽屉,一叠叠钞票讽刺地罗列着。卧室大的夸张,寂寞将心比心。
白卓寒扔掉浴巾,抽出一支香烟,缭绕的白雾晕染他手中那张年代旖旎的旧照片——
从左到右依次下来:唐笙,唐君,弟弟白卓澜,顾浅茵,以及.....十六岁的他自己。
十二年了,照片上的人一定都想不到。那一场车祸,人生洗牌,定盘的命运再也回不到从前。
***
“大姐!”一进急诊室,唐笙泪流满面地哭扑进一个三十岁女人的怀里。
“阿笙!阿笙你怎么了?”白叶溪今天值夜班,眼看唐笙哽咽着掀开长裙,一片血染的风采尽收视线。
白叶溪的脸色一下就青了:“阿笙,这是——”
“大姐,还保得住么?是卓寒的…….”唐笙已经站立不稳了,她没敢找家里的司机,一路跑到别墅外主干道上拦的出租车。这会儿只觉得整个身子被掏空般虚弱,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见了。
“什么?!”白叶溪赶紧将她按到诊床上:“阿笙!到底怎么回事?”
唐笙只摇头不说话。唇角发白,泪水成行。白叶溪急了,提手就要抓电话:“你等我找这个小畜生!”
“大姐!”唐笙咬紧牙关,一把翻起身来扯住白叶溪的白大褂:“我求你,别告诉卓寒!帮我抱住孩子,先保住孩子求求你了!”
冰冷的器具在唐笙身上爬来爬去,就像恶魔的双手在丈量灵魂的深度。最后白叶溪红了红眼圈,摇着头说:“不行了,阿笙。”
仿佛是春夜送上来的一顶炸雷,轰一下落在唐笙浅淡的意识里。
“大姐,求求你!我想要这个孩子啊!我求求你了!”
“你求我有什么用!”白叶溪咬着牙转过脸:“真的不行了,孕囊都流出来了。准备清宫吧,我去联系麻醉师——”
唐笙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涌动在惨败的脸颊表面,颓然跌坐在手术台上,她动了动唇,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却一下子倾歪在白叶溪的臂弯里!
“阿笙!”白叶溪紧紧扶住她:“你别想太多,赶紧闭上眼睛休息一下,我叫他过来。”
“不要......”唐笙舔了舔唇角一滴苦泪:“不要了,大姐。别给卓寒知道了。”
“不告诉他?凭什么不告诉他!他他妈的不想好好当爹,我做大姑的还心疼侄子呢!”白叶溪吼出一句破音,转头揩去眼泪。
“已经没有了,我真的……真的不想再听到他的嘲讽。我……”唐笙的双手紧紧扣在手术台的床单上,指甲断裂外翻也浑然不知。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心还能承受多少痛,她害怕在白卓寒的脸上看到更加残忍的如释重负。
他一定很庆幸,这个孩子无法成为他的责任和枷锁吧。
“阿笙,你这又是何苦?怀上了怎么都不跟他说?”白叶溪擦了擦眼角,握住唐笙冰冷的手。
“他那么讨厌我,不会让我生下他的孩子。”唐笙摇了摇头,抽出手心轻轻盖在小腹上。那里似乎还有温度,残忍的血腥剥离了心跳的节奏,一点点冷却绝望。
第009 你相信我?
“他放屁!白家的孩子是白家的骨肉,轮到他说想不想要!”白叶溪咬牙切齿,越说越生气:“不行!我一定要教训教训这混账东西!”
“大姐!”唐笙喊出高飙的泪:“求你给我留点尊严吧!”
黑暗侵袭,意识剥离。唐笙这一声仿佛已经喊尽了最后的生命力。
“阿笙!”白叶溪抱住已经昏厥过去的唐笙,心痛难以自持:“快点准备手术室,叫麻醉医师到位!”
一闭一睁眼,就像死过一次似的。唐笙醒来,小腹涨涨的坠痛很真实。
“大姐......卓寒他......”
她问的第一句话是白卓寒还不知道吧?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考虑那个混蛋。放心我没空搭理他!”白叶溪扶唐笙起来,倒了点温水给她。
“阿笙,你也别想太多了。你身子一向不好,术中失血量大,回去千万要好好休息。”
唐笙撑着身子坐起来,看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空荡荡的屏幕上,没有白卓寒的半条信息。
白叶溪想要帮她叫家里的司机,但唐笙拒绝了,硬撑着说自己可以回去。
于是白叶溪叹了口气,送她出医院后,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我今天值班,还有好几个病人要查房,就不方便送你了。自己当心点,到家给我来消息。”
四月的夜风很冷,一吹就挑逗泪腺。唐笙屏了屏呼吸:“谢谢你了大姐,放心,我没事。”
“跟我客气什么?姐知道你是个好女孩,当年的事一定是场误会。是卓寒他太自我,一点不懂珍惜。”
“大姐?!”
白叶溪这一句无心之言,让唐笙早已无力辩解的麻木心境陡然起了一层波澜。
“你......相信我?”
“当然。”白叶溪帮她理了理额角的碎发,真诚地点点头。
“你从小就傻乎乎的没有一点心机,反正我不相信你会做出那种事。”
摇摇晃晃地进了玄关,芳姨一看到唐笙的样子就吓了一大跳:“少奶奶您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吓人?”
唐笙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摇摇头:“先生还在么?”
“没,他……出去了。”
唐笙咬了咬唇,默默叹出一声:“也好。”
她想,白卓寒一定是去医院陪汤蓝了吧。
拖着疲惫的身子,唐笙站在淋浴间里。大姐嘱咐过她最好不要洗澡,但是她什么都顾不得了。
失去孩子不过几个钟头,她甚至觉得它仿佛还在贪恋着她自己身体里的余温,还在舔舐她的骨血。
不敢放声决堤的泪意,只能将花洒开得很大。以冲刷屠宰场的模式,试图冲刷无尽的悲哀。
一多星期前,她才第一次听到孩子的心跳......
这一夜噩梦不断。唐笙昏沉沉地醒来时,才发现白卓寒竟然在身边躺着——
背着身子面朝里面,只占一小半的床,楚汉分明得像条咸鱼。
她没有弄醒他,轻手轻脚地起身。
门外的小女佣窃窃私语,说先生都快天亮了才回来。
第010 我可以去工作么?
“你昨晚去哪了?”身后冷然传来一声质问。唐笙回过头,见白卓寒已经坐起身来。
他的头发压了一角,翘的有点夸张,显然是洗完澡未吹干就睡下了。
“我去学校了,有个讲座不想错过……”唐笙随便丢了一句敷衍,身子往电视柜一边靠了靠。试图将昨天丢在那里的一包药藏了进去。
白卓寒似乎没有多怀疑。洗漱,剃须,然后整好衬衫。
“领带,银灰色格纹的。”他向唐笙伸出一只手。
唐笙弯腰有点困难,但她还是拉开橱柜找出一条整齐叠放的领带,递给白卓寒。
“如果你今晚也不回来的话,我叫芳姨再把干洗好的衬衫帮你打包两件。”
“不用试探我,”白卓寒站在洗手间的面池前,倒映的镜像里,传递出一声疏离的冷笑,“我高兴回来,还是高兴住在她那里,和你没关系。”
唐笙没再说话,只是扶着门边等待着。她本来就是要进去换卫生巾棉的——
而在两人早已形成的不对等关系里,她甚至像个妻子一样请求丈夫动作快点的权利都没有。
捂着小腹,她想出门去用客房的洗手间。一股暖流沿着大腿汹涌而下,唐笙黑着两眼,靠墙站稳身子。
“你又怎么了!”白卓寒看着她污秽的双腿,厌弃地皱起眉头,“来个例假而已,装什么林黛玉!”
唐笙摇摇头,抿住惨白的嘴唇:“没事……”
“自己擦干净。不要样样事都指望佣人。白家的长媳也该有点分内的责任。”
站在洗手间冰冷的地面上,听着身后男人摔门的声响比丧钟都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