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枭缓缓抬头看着夜清鸾，眼神冰冷一片，就在夜清鸾已经瞬间失去继续说下去的勇气时，却听到秦枭忽然出声。
“说下去……”
夜清鸾猛然一震，像是有些不敢置信，但是却明显又受到了鼓舞一般，她咬咬牙，将自己心里的话和这几天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秦处，您生气莫小姐在订婚典礼离开，我能理解，这的确是她不对，可您忘记了，她本来对您的感情就在一个模糊到清晰转变的关键期，她答应跟您订婚已经是一个好现象，所以，这个时候，我觉得您应该做的是帮她认清自己的内心，而不是赌气，将她再次推开。”
大军和猴子忐忑的视线不断在秦枭和夜清鸾之间游移，秦枭面无表情，夜清鸾仿佛像是也豁出去了，停不下来。
“还有在莫家，莫小野身份被揭发被围攻的时候，属下斗胆猜测，其实你不光是想等她被迫给您服软低头，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您想让她知道，只有在您身边，她才能得到真正的保护，不会被任何人欺负，好让她知道，您是她最好的，甚至唯一的选择……”
大军和猴子已经开始朝夜清鸾比大拇指，半是因为她的犀利，半是因为她的不怕死。
夜清鸾看到秦枭垂下的眼睛动了动，索性继续说下去：“秦处，属下也是女人，所以可能更能理解莫小姐的感觉，她那时候越是狼狈，就越不愿意找您求救，其实这不也说明，她心里在意您，不想让您看轻她……说实话，您那个时候还绷着……属下认为，真的是很……不明智的表现，即便是她知道了只有您能保护她，那又如何，过犹不及，以她那种性子，没有向您服软的话，那就是走了另一条极端了……”
秦枭忽然抬头：“什么极端？”
夜清鸾被秦枭忽然开口弄得一愣，下意识就直截了当回答：“以后再不依靠任何人。”
她是女人，明白女人的心意，大多数女人都会有这种想法：我越是需要的时候，你越是要主动，不能等我开口求你，如果在这个时候你不出现，那你以后就没有出现的必要了。
说起来可能有些矫情，可是，女人的心思……哪怕不是人，女妖的心思，其实都是大同小异的。
再理智的女人，到了这个时候，也会受那些情绪的左右。
跟何况，那原本就是莫小野内心最深处的秘密，最不能碰触的伤疤，他们情商堪忧的秦处，却用错了思路，只想着让她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然后再不离开自己，却忘记了，那个时候，她很可能根本不受理智的驱使。
“不过，有一件事，秦处您还好没糊涂到底。”夜清鸾有些庆幸的说道：“您保住了莫三爷的性命，没让你们走到不可挽回的境地。”
大军和猴子看夜清鸾的眼神已经接近于膜拜了，夜清鸾自己好像头脑发热，越说越来劲。
“秦处您看那位燕大校，其实您说他幼稚吗，并没有，为什么他就一直要把自己的心意挂在嘴边，不惜毫无形象的撒泼耍赖也要想方设法赖在莫小姐身边，他也像您一样，对莫小姐真心实意，可是那也不影响他把一些甜言蜜语挂在嘴边，女人，有时候是需要从这些话语中得到安全感，或者说……当你的行动已经让她心动的时候，她就需要从你的言行中确认你的感情了。”
夜清鸾有些无奈叹息，这恰好是他们秦处最不擅长的地方。
他一开口，别前功尽弃已经是好事，哪里还能再让两人关系更进一步。
夜清鸾终于说完了，秦枭却像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依旧安静的坐在那里，剩下那三人都是面面相觑，气氛一瞬间安静到诡异。
就在夜清鸾怀疑自己冒死说的这些是不是要落空的时候，忽然就听到秦枭再度出声。
“我看到他们受伤的时候，扶持着站在一起……我觉得……也许，是我自己一直太自以为是了！”
夜清鸾大军和猴子三人都是一愣！
下一瞬，他们就看到，向来眼神平静无波，似乎对一切都气定神闲成竹在胸的秦处，眼中露出些叫做不确定的东西，轻飘飘的，和他以往的形象极不相符。
他想说，夜清鸾说的那些，有时候他能想得到，可是，一想到，莫小野对他说的那些，她做的那些，只是因为想要他的庇护，甚至是答应订婚，都是因为那个原因，而并不是因为他这个人，她自始至终喜欢的都不是他这个人，他心里就很冷。
他也会想，莫小野是自己没有人清楚自己的内心，也许，她是需要他的，她只是自己没有意识到。
他让她去想，去想明白自己的内心……可是，她都不愿意去想，哪怕被逼到绝境，也不愿意去问问自己的内心，究竟是需要他的庇护，还是……也需要他这个人！
莫小野说的那些话，只有他们两人知道，所以夜清鸾并不知道这一层原因。
他之所以不出手，强迫自己冷眼旁观，除了要让她意识到他的重要以外，还有一层原因就是，他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让她知道，哪怕她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想要他的庇护，哪怕，她对他说出那么绝情的话，哪怕她不认错不道歉不再来求他……他却依然想护着她。
他不愿意让她知道，或者说不愿意承认：护着她，好像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她可能已经并不那么需要，可他却已经改不掉的习惯。
他的确是幼稚的想赌气，让她自己意识到自己错了，意识到他对她来说不只是避难所那么简单……他也一直坚信这一点。
那个在他面前胆小怕事，油腔滑调又厚脸皮的少女，那些故意逗他笑，围着他插科打诨的小日子里，并不都是带着借他势力的目的……总有一些时候，是真心的，是因为他这个人。
他想让她承认……或者说，他怎么也不愿意承认，那些相处，都是带着目的。
可是当他今晚看到她和那个人，受伤的时候，相互扶持着站在一起，像是相依为命的两匹孤狼一般，他忽然就觉得，也许，真的只是自己一直以来自以为是的单方面认定。
她有愿意与之同生共死的人，他对她来说……真的，很单纯的，就是借助势力，仅此而已。
她已经那么坦率的说出来了，可笑他竟然还不相信，不承认，觉得那是因为她没有认清自己的内心。
其实一直以来，是他自己没有认清现实罢了。
夜清鸾看着秦枭的神情，满眼都是不解。
她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直白了，没道理他还不明白啊……夜清鸾并不知道莫小野说过的那些话，可那些话，正是这两人最大的心结所在。
然后，她就看到秦枭缓缓抬头开口，眯了眯眼，下一瞬，眼底一切都瞬间恢复以往的冷寂：“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以后不要再提，去工作吧。”
夜清鸾浑身一震……她有些不甘心。
其实长官的私生活她是没有权利过问的，尤其像秦枭这种级别的，可是，每次看到秦枭自已一个人安静的坐在那里，好像天下无敌的样子，她就莫名的觉得他身上满满的都是孤独的气息。
以前，只有在莫小野没正形，或溜须拍马，或胡搅蛮缠的在里面的时候，她才会觉得，秦枭也是活生生的一条生命，有自己的情绪，有自己的喜怒哀乐，而不只是一个天下无敌的机器。
也是因此，她才会对莫小抱有善意。
她甚至和莫小野开过玩笑，说特理会的房产，以后总会是她的，甚至包括大军等人在内，他们都默认了，以后，这两人是要在一起的。
可是到底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两个好不容易走近的人，就这么忽然远离。
“出去吧。”秦枭淡淡开口。
大军和猴子相视一眼，然后就是朝外走去……夜清鸾转身，一步步走出门，临行前，她回头咬牙，貌似又多嘴了一句。
“莫小姐应该是回来告别的，我看她的神色，像是要离开。”
说罢，不敢再看秦枭的神色，她转身关上门出去。
秦枭原本握着笔的手指紧了紧，缓缓抬头看向门口处，眼神深邃……就好像他能透过那扇门看到外边的情形。
莫小野将老头子安抚住，答应他无论如何时，保证自己安全放在第一位，变得强大什么放在第二，老头子才是不情不愿松手。
萧胖子在旁边不住唉声叹气。
他知道，莫小野是妖的事情已经没办法隐瞒，在他们有足够的能力抵抗，或者说威慑别人之前，莫小野是的确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否则，别的不说，对她自己来说都是很危险的。
看到莫小野将藏的极深的最后一颗比灵果拿出来给老头子，将穷途放到身上，一副要出征的样子，萧胖子就是一阵心酸，却强颜欢笑打趣。
“幸好我当初主张用一颗青梨伪装成比灵果给了莫家，要不然现在老头子都没得吃，白白让莫家那群白眼狼得到这么个好东西。”
老头子猛烈咳起来，莫小野就是在旁边狠狠瞪萧胖子。
萧胖子吐了吐舌头嘿嘿笑着，强压下心里的担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