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谚拧着眉,坐在她身边,终于开口。声音有些低沉,像山谷里流淌的水声:“伤到头,没告诉你家里人,霍律师在茶馆陪着,怕苏家爸妈晓得了会担心。你醒了就好……”
“睡了多久?”
“一天。”
“宋维康呢?”她还记得车祸之后,宋维康对她说的那些话,句句在心。
温谚仍是那般表情,沉声道:“他伤得重一些,在省医,有警察在。”
“李桐呢?”
“案子没审完,还要等消息。你师兄来过,说了这事儿。”
“我师父知道我……”
他点点头:“他晓得。人还没来,只想等你醒了再说。”
苏曾松了口气。
刚刚出去叫温谚的那个小护士这会儿匆匆忙忙回来说:“温医生,外面等的警察听说苏律师醒了,要来问话,还有好几个记者在外面堵着!”
温谚眼中闪过一道光,竟似乎带了些怒气,“让他们等着!”
小护士被吓了一跳,吊着圆溜溜的眼睛不知所措,苏曾也愣了下,缓过神,有些许动容,眼睛都热了。
他是担心她才会这样,在意她,在意到难得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温谚……”她小声叫他的名字。
他却低着头,没看她。苏曾心中带着点甜,又带着点酸,小时候特别喜欢吃的冰棒,就是这般滋味。心里渴望着这份美好,却又怕着这份好太快被享受,以后就不在。
胡思乱想一通,她自嘲地笑,努力逗眼前这个男人开心:“我醒了呀,没事啦,叫他们进来吧。这些事情,早结束,我也早点清闲,你说呢?”
温谚喘平了呼吸,最后抬眼道:“晓得了。”
警察进来,录口供。苏曾麻药过去,头开始疼,记忆却清晰。
她冷静与警察对视,没有先将自己所知道的全盘托出,而是先问了警察宋维康的情况。警察知道她是李桐的律师,曾听闻是厉害角色,话露的不多,只道宋维康涉嫌违章驾驶酿成车祸,就此事来进行调查。
即使如此,苏曾也只言车祸一事,一字一句清晰道:“宋先生超速行驶到未开放道路,我告诉过他这种行为很危险,他没听,最后车祸酿成。”
警察记着,抬头看她:“苏律师,宋维康当时为什么这么做?正常人应该都知道那条路很危险,而且他已经超速。”
苏曾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也许他当时情绪不对,你们应该知道,那日我是同他一道去法院,他要为他的情人李桐做证。又也许……他真的想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比如……谋害你?”
苏曾神情未动,却笑了一下,说道:“我和宋先生无冤无仇,我觉得谋害这一猜想,有些过分了。”
“那他为什么出事之后没有报警,反而自己逃逸?”
苏曾道:“肇事者逃逸,这不是很常见吗?”
警察噎住,苏曾又说:“宋先生还没醒过来吗?也许他醒来了,你们问他,会更清楚一些。我身份特殊,这个时候作为受害者,本应该据理力争,但是宋先生是我的伙伴,我希望先听他怎么解释。”
警察顿一顿,末了道:“好的苏律师,今天先这样。如果再有情况,我们还会来了解,到时候希望你能继续陪我们。”
苏曾点头:“慢走,不送了。”
录口供时,温谚一直都在,听着苏曾对答如流,他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等警察走了,苏曾才发现,郑却正在门外,想必刚刚那些话也都听在耳中。
走进来,郑却直接道:“我还记得某人那时候在医院,扬言不把李桐他们一家告得倾家荡产,她就不叫苏曾!李桐哥哥当时拍了你一砖头,你硬是赖在医院快一个月不把那事儿给解决了,这段时间,你却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要帮李桐,还帮差点把自己害死的人做伪证。”
苏曾看到他,鄙视道:“我可以不叫苏曾呀,我以后随夫姓,改名叫温苏曾好吧?”
郑却一阵恶寒:“苏曾,你不要你的脸啦!温医生还在着呢!”
苏曾撇嘴:“在又怎么样,这本来就是事实嘛!再说了,你说谁做伪证呢?我给谁做伪证?”
郑却稍安抚她的情绪:“你先冷静说话,小心一会儿伤口裂开……”坐在温谚身边,他继续道,“你帮宋维康打圆场,真厉害,心胸变得不小!要不是你走之前留给宋佳一段录音,我留了个心眼,刚出事就让警察过去了,你会怎么样还说不准呢!不是他,你能躺在这里?”
“你怎么知道他要害我?”苏曾睨着他道。
宋维康在车上跟她说的话,她没告诉任何人,是是非非,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旁人又怎么能透析。
郑却听她这么问,也有些哑然,结结巴巴说:“我…… 我怀疑的行了吧?”
苏曾道:“那就只要怀疑,别去针对。如果宋维康真的是想逃脱责任,只要听我说的,替李桐作证就好,不需要做这些。”
“可能他害怕呢?那几天,你不是也怀疑他吗?去求证总要暴露目的,再说了,法庭上突发状况有很多,孟婧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说不定宋维康一时情急……”
苏曾摇头:“我没有证据,案子已经进行到这一步,翻供极难,他是个聪明的生意人,这种人最清楚趋利避害,就算知道我怀疑他,也不会自乱阵脚。”
郑却气急:“这个也不是,那个也不是!”
苏曾接着道:“现在想想,我总觉得,宋维康一直以来就在等着我怀疑他……”
郑却后背一阵冰凉,半晌,问她:“你是说,他想替李桐戴罪?”
苏曾又摇头,挥手道:“别问我了,我头疼!烦死了,这事儿交给警察办多好!”
郑却笑:“那你刚刚就应该对警察说明宋维康想害你呀!”
苏曾不耐:“他没想害我!你滚滚滚!”
郑却终于求饶,也有些心疼,哄她道:“行行行,那你好好休息好不好?你……睡一会儿吧。”
苏曾自己躺下来,头越来越沉,她是该休息一下了……
温谚与郑却两人趁苏曾睡着后,出门,在住院部的安全通道两人肩膀都是一矮,脸上神情也再不复在病房里的样子。
郑却凝重地问:“结果出来了?”
温谚手里拿了郑却递的一支烟,垂眼看着,烟嘴有一条金丝,泛着冷光。“出来了。”他低声道,“肿瘤的位置不好,时间久了,以前没有大碍,过段时间就说不准了。”
郑却满面忧愁:“过去觉得这丫头像杂草一样顽强,谁都打不倒,现在忽然很心疼她。”
他们也忍了很久,克制着,怕憋不住。越是压抑情绪,便越是觉得难过。
温谚点燃了烟,可这吸进肺腑里的味道却令他难受得想掉眼泪。很久没有这种感觉,男儿长大后,眼泪就值了钱。以前在国外学习,最辛苦的时候也没想过落泪,不敢,丢人。这一刻,他没想忍住。
早知道,早知道应该好好对她……
郑却心里也难受,他看了眼温谚,问:“要开刀吗?”
“开。”温谚想也没想就说。
“会……很危险吗?”
温谚点头:“对我来说,就算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成功率,也还有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是噩耗。”
郑却低声道:“我还不晓得怎么同苏家爸妈说……养孩子到这个年纪,真出了意外,二老怕承受不起。”
温谚郑重道:“我来讲。”
苏曾睡了一觉,自己醒过来。病房内无人,阳光西斜,她偏头见床边放着温谚的白色保温杯,由头到尾纯白色,只有杯肚印了只黑色的logo。
她这一觉起来精神好了许多,只是受伤的额头很疼。坐起来,小心翼翼地打开那杯子,嗅了一下,是碧螺春的香味,甜涩的滋味。苏曾闻着那味道,忍着疼暗暗偷笑,过后,又觉得自己像个变态。
趁四下无人,她赶紧把杯子放回原处,起身伸个懒腰,转而去了病房内的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冲洗了有些干燥发紧的手掌。
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泛白,她低头洗着手,有些后悔刚刚醒来的时候又被温谚看到了倒霉狼狈的模样。
她在他面前,好看的模样实在太少了……
她收了湿润的手,毛巾挂在洗手池旁,她伸手去捞,忽然看到白的发光的瓷台上落下一滴红色。
苏曾晃了一下,往后退,红色的血再次滴落下来,她才恍惚想起来去摸自己的鼻子。这一摸,满手的血红。
腥味顿时充斥着口鼻,她手忙脚乱,抬头止血,那血却从鼻孔中倒流进嘴中,呛得她大声咳起来——正在这时,她听到外面有推门的声音,随即看到温谚的衣角。苏曾来不及止住口鼻中的血,用满是血的手推上洗手间的门。
“砰”的一声,洗手间的门关上,外间的温谚愣了下,走过来,敲门。
“苏曾?你在里面?”
苏曾蹲在地上,捂住血流不止的鼻子,扯着嗓子喊:“我在上厕所呢!”
温谚不疑有他,在门口站了会儿,道:“饿了没?”
苏曾声音囔囔,看着满手的血,却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接着喊道:“能不能等我走出厕所再跟我讨论吃饭问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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