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怡出身高贵，加上剪了个不羁的短发，气势上比花瓶包装的顾子茜，不知道高出几个段数。
有苏沛白在，她也不好太过发作，脸上僵硬了一阵，扯出笑意来，语气却是不无责怪：“这什么时候了，还带这个不相关的人进来。”
她拉拉身上的披肩，是对着季菡说话。
季菡轻笑着看顾子茜一眼，完全没有打算给她面子，拿着手机上前问许文怡：“你充电线带了吗？”
许文怡从包里拿出来递给她。
接过去季菡就开始满屋子找插头，这个高科技的会议室大大的空空的，挨个墙壁角落找过去连一个洞都没有。
许文怡满脸是笑意地喊道：“看沙发那里有没有。”
季菡便拿着手机和线去沙发那里。
大大的会议室里四个人，许文怡和季菡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另外两人直接当空气。
顾子茜再好的修养伪装也有些破功，看看面色依旧的苏沛白，她眼神有些阴郁地瞥了季菡一眼，走开几步强忍着没有做声。
季菡绕着桌子走了一圈，依旧没有找到插座。
会议室中间两个长沙发相对而放，中间一张两米多的黑色玻璃桌面茶几，在明亮的灯光下纤尘不染光可照人。
苏沛白坐在背门面窗的那个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放在桌面上，身体舒展开来，头微微地偏着。
她眨眨眼睛朝他的脸看去，发现一向整洁利落到完美的他，今天居然显出一丝狼狈来。
他身上还是昨天那套毛呢外套和灰色毛衣，下巴隐约有一些青色胡茬的痕迹，短发蓬松略微凌乱，一种难言的颓废凛冽的美。
似乎感受到季菡的目光，苏沛白抬起头定定地看过来。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黑如曜石深若寒潭，墨黑的瞳孔倒影着季菡一身黑衣的样子，清冷深沉，像冷淡又似乎有些仇恨。
季菡底气不足，率先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她一手扯着数据线的一头，手指在插头上轻轻摩擦，对着他眼睛弯了弯扯出个笑来，举着手机和充电器问他：“充电？”
苏沛白目光死死贴在季菡的脸上，眸中情绪奔腾汹涌，然后又冷了下去。
半晌，他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在沙发边上的多功能充电台灯座上敲了两下。
一个插孔做这么隐蔽也是没谁了…
季菡绕开桌子，过去把手机插上充电，然后才转过身对顾子茜说：“顾小姐，我们是不是下去，顺便配合一下等会的节目了？”
顾子茜下巴尖尖，看一眼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苏沛白，面对季菡和许文怡两个人她明显不占上风，于是她说：“我助理在楼下。”
然后三人便下了楼。
直到她们离开了很久，苏沛白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
刚才还人气十足的办公室如今只有他一个人，空空的寂静的。
嘴角冷淡强硬的弧度渐渐平息下来，他松开一直在手心里把玩着的银色戒圈，亲昵地摩挲两下。
伸出左手想要往无名指上套，最后还是停下来。
他眉眼低垂，小心翼翼地用绢布包好，放在外套前胸内的口袋里。
站起身来往会议室里面的小房间走去，拉开厚厚的窗帘，一楼后台的情形尽览无余。
眉头紧皱，苏沛白扣上呢外套下楼去。
在黑衣保镖的护送下他出来电梯，往前走出两步就是贵宾专用化妆间。
透过门上玻璃，苏沛白看见季菡和顾子茜面对着屏幕嘴张合，像在唱歌的样子。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他也听不见他们在唱什么，也没有要探究的打算。
正准备要离开，挡住屏幕的助理妹子走开，苏沛白一下子就看见屏幕上滚动的歌词。
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
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
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
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
阴天傍晚车窗外
未来有一个人在等待
向左向右向前看
爱要拐几个弯才来
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
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
心猛地痛如刀锥，这首歌，于苏沛白而言，字字带血声声带泪，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现在居然要从季菡的嘴里唱出来？
来不及有别的思考，苏沛白手下用力一下子推门而入，季菡正唱到那句：“我听见风…”
感受到身后寒意的侵入，她嘴里后面的歌词戛然而止。
“谁让你唱这个？”
苏沛白声音不大，但阴鸷十足，包含了浓浓的怒气和压迫。
他身形高大，面上一改冷淡疏离的样子，目光疯狂嗜血，凶狠慑人。
“沛，沛白？”
顾子茜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吓人的模样，怯怯地喊了他一声。
苏沛白眉头紧皱，像没有听到一般，死死盯着面前浅笑的季菡。
盘腿坐在一旁的许文怡紧紧捂着嘴，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其实要不是顾着苏大总裁的面子，她早就想大声笑出来了。
世间歌曲千千万，当顾子茜问季菡唱什么的时候，她眼睛一转，手指下滑然后在显示屏上输入两个字，熟悉的伴奏响起来。
这首歌，对那天在海边亲眼见证了季菡和沈昊在一起的人来说，应该都是印象深刻的吧。
沙滩，蜡烛，玫瑰，烟火。
沈昊如众多年轻的少年一样，为这个表白费足了心思。
光布置场地就花了家里几十个保镖的一整天，烟火烛光之中，他弹着吉他唱着这首歌缓缓走出来，对着季菡深情款款地唱出来。
“听见，冬天的离开…”
沈昊那样一个家族皇太子，世间无一的阳光帅气，灿烂的微微带了痞气的笑容，只看一眼就能颠覆万千少女心，更何况他这般煞费苦心地表白。
第九十九章 一点都不乖
可是那时候的季菡小公主呢，生生地被吓跑了，半晌之后大家才反应过来到处去找。
总而言之，不管其中波折如何，总之这首歌是成就了一对俊男美女的定情曲目。
季菡有多可恶呢？
她在自家老公的公司晚会上，借着老公相好的口，唱她初恋给自己表白时候的曲子。
不要说是苏沛白了，换了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会膈应死的吧。
这算什么事情呢。
季菡却是不怕死地，眨巴着眼睛问一句：“苏总，您看这歌好听吗？”
稍稍化了淡妆的脸宛若白瓷，眼神无辜灵动极了，笑意清浅，说出的话却在苏沛白的怒火上加了一桶油。
“难听死了，你别唱了。”
苏沛白怒到极致，反倒还平息下来，嘴角一抹嘲讽的笑意，平静说出这几个字来。
“啊？”
“不唱？”
那边顾子茜和小助理同时惊叫出声来。
都到了这个关头被这位老大简单一句话就取消了？
“沛白，那我们换…”顾子茜急了，向前走了半步要去拉苏沛白的袖子，却被他略显冷淡地躲开。
看着季菡略带嘲讽看着两人动作的样子，苏沛白面色越发阴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一言不发地往门外走。
“沛白，沛白，那我？”
顾子茜跺脚，又是愤怒又是不甘心，却也是不敢伸手拦住那个气势十足男人的动作，只得在后面不甘心地喊。
“随便。”
冷冷抛下这两个字，苏沛白手掌强硬冰冷如铁，拉着季菡就进了电梯往二楼去。
季菡的手腕痛得快要断掉，可面上的笑意却是半点未减，甚至有越发灿烂的样子。
看见她笑，苏沛白越发完全冷静下来，狭长的眸子半眯着，一下子松开她的手。
按下电梯，他手指弯曲握成拳，背靠在电梯墙壁上，冷眼看她：“第一次发现，你真是这么，不要脸。”
他一句话一顿一顿地说完，电梯到了二楼门打开。
他大步出去，季菡毫不犹豫地跟了出来。
黑衣保镖对着他恭敬地行礼，然后帮他打开了会议室的门。
季菡看着他挺直的背影，跟在他身后进去会议室，然后把门不轻不重地关上。
在空旷安静的房间里，季菡脸上强撑着的笑意再也坚持不下去下来，脸上慢慢显出几分苦涩僵硬。
明明在替顾子茜唱歌这件事情上，是他或者他们特意刁难恶心她，为什么她不能反将一军恶心回去？
“彼此彼此。”
季菡往房间里走了两步，垂眸低声说了一句。
“怎么？”
苏沛白冷笑一声，转身坐进了面对着门口的沙发上：“你似乎对我有些意见？”
“我只是觉得有些恶心。”
季菡转过头，语调平淡。
“哈！”
苏沛白像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一般，突然大声笑了起来，可眼里却半点喜悦也无，目光凉薄：“这么巧？我也觉得恶心。”
“季菡，你以为你是什么？”苏沛白伸出手反复地端详，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灯光下发出白玉的光芒，面似随意地问道。
然后也不等她回答，径直补充开口：“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他猛地站起身来，挡住了身后大片的光芒，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她是什么？
她是什么东西？
季菡也不知道…
死死咬着下唇，怯怯地后退了一步。
“你不过是我花钱买回来的一个摆设，我让你往东你就往东，我让你往西你就往西，我让你陪睡，你就得给我欢畅地叫出声来！”
他一句句，残忍又露骨，像一把生了斑驳猩红铁锈的刀，重重地割在季菡的心上，一刀下去，鲜血淋漓，伤口却不深，然后再来一刀。
苏沛白面色阴郁，死死地盯着她，一步一步向她逼近，强势凛冽的气息迎面而来，季菡只觉得像要窒息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