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菡愣愣地眨眨眼睛，没有说话。
有些艰难地撑着墙壁想要站起来，身后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熟悉的安稳气息随之传来，季菡快速向前两步扑到来人的怀中去：“她真的走了。”
将手中的外套搭到季菡的肩膀上，苏沛白将她抱紧，稳声道：“尊重她的选择。”
苏沛白怀抱的温度本来就不高，季菡再哭了一会只觉得四处都结了冰。
很冷…从心底生出来的冷。
她的双手紧紧抓着苏沛白胸前的衬衣，声音无比消极地开口：“一个个都走了。”
苏沛白的眉头一跳，知道她是联想到了先前离开的沈昊还有西蒙等人。
闭上眼睛将她抱得更紧一些，苏沛白像是发誓一般开口打断：“我在。”
他不断地亲吻季菡的头顶，重复保证：“我在，我永远都在，死都不会离开你。”
听见苏沛白这样的话，季菡低落几近崩溃的情绪这才稍稍稳定下来。
眼泪鼻涕全部都蹭在苏沛白的胸前，季菡吸吸鼻子回头，见林每一和邱亚已经回了病房。
季菡的脸隐隐发烫，拿手胡乱地抹抹眼泪，也跟着进去。
那两人正坐在病房的小茶几上吃早餐。
见季菡进来了，邱亚自然地将手边的一碗白粥推过来：“还是热的，刚好三份，原本是给他们一家人定的。”
他们一家人…
再听这个词季菡只觉得荒凉，在茶几边的小凳子坐下，接过勺子就开始吃。
肚子里空空的，可季菡却是一点食欲的都没有。
拿着勺子发呆。
刚才苏沛白说的话很对，尊重她的选择，许文怡是一个成年人，并且是比很多人都聪明理智清醒的成年人。
许文怡既然选择了坚定离开，那么不管季菡怎么做，都没办法改变现在的结局。
道理是这样，道理谁都懂。
但是季菡的心中还是有一条结了冰的深渊，寒意源源不断地升腾起来，让她整个人不断地发冷。
相较于邱亚和许文怡的不幸运，季菡再回头看自己的生活，她觉得很心虚，甚至于很内疚。
她心中有一堵穿不过去的墙，她一直在琢磨，如果自己能够在幸运或者说幸福的空隙里，多拿出一些精力和注意力给许文怡，那么她和曾晓年的现在会不会好一些。
这种想法和念头越来越强大，甚至让她直接联想到消失在她生活里的沈昊和西蒙。
她甚至想自己是不是自带煞气…
才会让西蒙年轻早逝，而许文怡和沈昊也是，有家不能回。
越想越难过，越想越纠结，季菡的脸色苍白得很，唯有一双眼睛亮得过了头。
坐在对面的林每一吓得筷子都掉了，一脸要哭不哭的表情来拉季菡的手：“姐姐，你怎么了？”
谁知道她的手还没有碰到，季菡却像是被点到一样，瞬间从座位上弹跳起来：“别，别碰我…”
邱亚一愣，转头这才发现季菡的不对劲。
跟着她站起身，也伸手来拉她：“季菡，你是不是发烧生病了。”
因为过来得很急，季菡身上还是穿的单薄的真丝睡裙。
身上披了一件刚才苏沛白带来的厚外套，显得小腿和脚腕越发纤细洁白。
许文怡刚伸手，季菡又下意识地往后退一大半，嘴里依旧重复着：“不要碰我！”
“姐姐！”林每一大喊了一声，顿时就哭出了声。
本来许文怡的事情给大家的打击触动都很大，林每一是看季菡和邱亚两人都心情不好，她才硬撑着。
可现在看季菡这样失常的表现，她心中那根弦瞬间就崩断了。
听见林每一这一声，季菡的眼神闪了闪，抱着双臂站在原地，有些艰难地扯出一个笑来，虚弱地出声：“每一你别哭啊，我就是觉得跟我走得近的人最后都没有好下场，所以你们…”
听见这样的话，邱亚毫不犹豫地张口打断：“季菡！你在说什么？！”
季菡的表情愣愣地，停顿片刻才偏着头反问：“难道不是吗？许文怡，沈昊，西蒙，就连季念也是，我就是传说中的天煞孤星…”
第532章 遗传病史
季菡的表情很不好看，出口的话也凌乱得很，眼睛无焦距地看了邱亚和林每一一眼，继续说下去：“你们都不要跟我走近，我身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的…”
听见季菡这样的话，林每一哭得更厉害了，跨过茶几不管不顾地上前来。
带着颤音的话无助又带了些哀求的意味，她蹲下身想去抱季菡的腿：“姐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结果她刚刚蹲下身去，站在她一步之外的季菡倒是先惊恐激动起来，神色慌张地先推了林每一一把。
口中大声喊着：“走远点，别碰我！”
林每一猝不及防被推倒，肩膀撞到茶几上，早餐碗碟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听见动静，守在门口的苏沛白几乎是踢开门狂奔进来。
眼神扫过地上坐着的林每一和邱亚，然后担心地去抱季菡：“你没事吧？”
季菡没有拒绝苏沛白的触碰，她的情绪依旧不算稳定，呼吸急促，双手微微颤抖地拽着苏沛白的手臂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说着用满是歉意和无助的眼神看林每一。
这样的语气和做法，明显不是季菡以前的样子…
苏沛白的脸色变了变，深邃的双眼凝结成一潭墨，愣愣地转头去看邱亚。
邱亚也不知道说什么，皱了皱眉，然后点头。
林每一更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咬着自己的手背，不断地流眼泪。
心中的惶恐不安像一个黑洞，将林每一所有的力气和生机都吞噬进去。她泪眼迷糊浑身颤抖，呆呆地看着季菡迷茫无助的眼神，她想起一个非常重要，却被她忽略了这么久的小细节。
以前林旭岩在世的时候有提起过，苏锦云原生家庭有精神病史…
那时候林每一还小，并且跟季菡完全没有交集，她不知道这个遗传病史代表了什么。
可在这样的一瞬间，看着季菡这一系列失常的举动，这件事情像一个地雷一样，瞬间爆炸开来。
鲜血淋漓，满目疮痍。
林每一一边在心底告诉自己说不会的不是的，季菡这只是受了些刺激后敏感过度的表现，而另一边，她却也没办法完全说服自己。
邱亚不知道林每一心中的感受，看着她在一堆冷粥碗碟中间坐了这么长的时间，于是担心地蹲下去：“每一，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
林每一连声回答，胡乱抹抹眼角的泪便直接从地上坐起来。
向来讲究干净的她也顾不得身上的饭粒汤水了，双眼紧盯着季菡，想要开口说话，又害怕再惊了她。
浑身僵硬小心地去看苏沛白，她欲言又止：“姐夫，我…”
苏沛白表情冷凝，扬手直接止住了林每一的话。
再低头去看季菡却是换了一张脸似的，他脸上有非常少见的笑意，温柔呵护从他的眼角眉梢，从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散发出来。
小心翼翼地扶着季菡的腰，苏沛白的声音像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我们回家好不好？”
季菡点头，双手还是紧紧拽着苏沛白的袖子不放。
两人步履轻缓地朝着病房外走。
邱亚有些担心，在季菡出门的前一瞬间无意识地再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脚步停下。
季菡抓着苏沛白袖子的手微微发白，迟疑了片刻才回过头来：“邱亚，你什么时候还上山去吗？”
虽然她的声音有些漂浮，但是语气和内容跟刚才的比起来，却是正常了许多。
林每一紧绷的情绪一松，挂着眼泪的脸顿时笑了出来。
邱亚伸手敲了敲林每一的额头，笑着回答：“应该待不了几天就走了。”
“好。”
季菡虚弱地点头，双手用力地抓着苏沛白的袖子，像是在刻意压制着什么一样。
停顿片刻又接着说：“那你走前我们再聚，今天我有点不舒服。”
邱亚松了口气随意地说：“没事，你刚才那样子才是吓到我了，你照顾好自己，我走之前去看小白和蒙蒙。”
季菡点头，转头又问林每一：“刚才没摔疼吧？”
“没有，没有。”
林每一大大咧咧地甩手，然后出声催促：“姐姐你快回家去休息，你的脸色很不好。”
季菡笑了笑，这才任由苏沛白拥着继续往病房外走。
邱亚和林每一在原地站了一会。
林每一眼神微微复杂，动作僵硬地往前走了两步。
脚踩到刚才被她撞到地上的碗碟，她愣了一下，然后蹲下身去捡。
邱亚有些头疼…
上前一步抓着她的手道：“你有事情。”
林每一停下动作，表情是从没见过的失落和严肃。
邱亚叹了口气，动作自然地接过林每一手中的碗，同样表情凝重地看回去：“是关于季菡的是吗？”
林每一的心思很好猜。
之前知道许文怡离开她也难过，但却也不至于到现在的失魂落魄。
而刚才季菡那样失常的反应，林每一的表现明显比所有的人都要强烈，再加上刚才她喊苏沛白那一声姐夫，之后没有说完的话…她肯定是知道什么事情。
邱亚不太擅长劝人，这样的事情在以前都是许文怡在做。
可是现在她们都不在了，她正考虑着应该怎么安慰或者劝解，林每一却是哭了一声扑进她的怀中来：“邱亚姐姐，我好怕。”
邱亚心中酸涩。
想林每一一个含着金汤匙衣食无忧高高在上的千金女，这几年来经历了父亲死亡，哥哥意外，最后连母亲都郁郁而终的种种事情，她能够挺到现在也真是不容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