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声地应了,其实季菡心里微微有些抵触这种排场过大的局面,季念现在的身份不同以往,自己跟他一起肯定会有限制和不方便。
张一旗放好行李进来坐进前面的副驾驶,对季念面色微微严肃地说:“他们果然来了。”
“嗯。”季念手脚笨拙地给小白喂水,语调平静地嗯了一声。
季菡不知道话里的他们说的是谁,只以为是他工作上有事,于是出声劝道:“你要有事就先去忙,我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回家我还能把自己丢了不成。”
“能啊…”
他眼神微冷地看着季菡,停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走丢了两年,现在才找回来。”
现在的季念就像是随时会爆发的火药桶,开关和起火点就是季菡一说到跟两年前那次出走相关的事情。
季菡自知在这件事情上心虚理亏,吐吐舌头不再说话。
一路从车窗看出去,这座本就发达现代的城市在这两年似乎又进步了许多。
钢铁高楼越来越多,路边绿化也好了不少,就连她这个门外汉都能看出城市的规划有了不小的进步。
小白在飞机上兴奋了一路,现在喝了水就沉沉睡过去。
季菡轻手轻脚地从季念怀里将他接过来,在他饱满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心中默念道:宝宝,我们回家了。
***
同一时间。
机场贵宾接待室。
看着那一排车缓慢离开,苏沛白菲薄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他深邃黑亮的双眼又沉寂暗沉不少,面容比两年前明显消瘦了一些,整个人显得更加的冷峻疏离。
“总裁,不用去将夫人拦下来吗?”
陪着他在这里静静站了几个小时的曾晓年稍稍弯腰,试探地提议道。
经过这两年苏沛白非人的折磨,曾晓年脸上的学生气消逝了一大半,低头垂眼说话的时候严谨了许多,现在他这个曾特助真是行事作风果决,完美得滴水不漏。
苏沛白没有说话。
他的左手插进裤袋里,露在外面的右手有明显的疤痕,因为之前的反复裂开感染,直到很久之后才愈合,于是便留下了非常明显狰狞的印迹。
全能助理曾晓年只有在碰见季菡的事情,才会觉得看不清自家老板的心思。
自从苏沛白大病之后,他再没有刻意地提出对季菡的寻找。
但是曾晓年还是默默地将这个工作当成日常来进行,直到前几天才在城区高速入口发现季菡的踪迹,他欣喜若狂地给总裁呈上去。
没想到对方却是冷静沉着地,让人心惊。
不知道是时间磨灭了希望还是耐心,苏沛白愣愣地看着监控下非常不清晰的人影,将自己关在办公室一个晚上。
曾晓年完全猜不出总裁在想些什么。
他也不下令去追寻或者抓回,对曾晓年上报她行踪的做法也不阻止。
就这么一直到她搭飞机回来的这天,苏沛白在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便开车来了这里,冷静地等待,冷静地看着她从机舱里出来,坐大巴到大厅,接着上车离开。
就连曾晓年这个高度近视都看见了季念怀里抱着的小孩,可自家老大却像是入定了一样,眼光随着季菡的移动而移动,脸上却是半点表情都没有。
曾晓年真是着急得想要挠墙,可是他又什么都不敢说,在苏沛白身后着急地走了两步,接着便看见苏大总裁那张脸上出现一个异常淡定的笑容,他把玩着手里的银色戒圈摇头说:“不用,她会回来找我的。”
回来找我的…
苏沛白用的回来这个词,好像季菡是一个贪玩不懂事顽皮的小孩子,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两年,这两年里他明明伤透了身心,再见她的时候却一点记恨都没有。
他甚至跟之前对她的态度截然不同,他说她会回来,他等她。
“可是,总裁…”曾晓年终究是没有苏沛白的层次高,他稍稍偏头思索一瞬,接着着急担忧地又要说话,刚出口几个字便被他伸手止住。
苏沛白动了动手腕,这样站立远望的动作保持久了有些僵硬,他动作缓慢地退回到沙发上来,嘴角一抹淡淡地若有似无的笑容。
他伸出手指将把玩的戒圈往无名指上套,双眼微眯,却是难得有了想多说话的兴致。
双眼眯成一个完美的形状,他没有受伤的左手依旧是修长光泽,线条完美精致如玉的手指在唇角下巴处微微摩挲,他语调沉敛悠悠开口:“你猜她会什么时候来?”
“啊?”曾晓年又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他这边都还在怀疑着季菡回来找总裁的可能性,苏沛白那边却在猜具体的时间了。
曾晓年在想,自家总裁是不是又病了。
其实也没有是要等曾晓年的回答。
只是苏沛白这两年沉默孤僻得太久了,所有冰封死去的情绪都在看见季菡这一瞬间活过来。
他找回了人的本能,想要阳光,想要流汗,想要说话,想要去爱。
可是现在身边只有一个曾晓年啊,虽然他笨得像根木头一样…
所以他不等曾晓年回答便继续说下去:“我猜啊,不会超过明天。”
苏沛白一边说着一边志满意得地站起身来,转过头整张脸又恢复了一贯的冰寒冷漠,大步向外走出去,同时快速对曾晓年吩咐道:“房产交易合同,幼儿早教中心,家政育儿中心,午饭的时候我都要看见资料。”
曾晓年低声应着,同时快速在小本子上记录下来。
苏沛白走出机场会客厅的时候,季菡的车刚刚驶出机场大道。
阳光在他的眼下和季菡的车窗上影出同样的弧线,季菡抱着小白的手莫名有被电到的感觉,她不安地皱了皱眉。
几乎是同一时刻,苏沛白却是露出这两年来的第一个笑容。
这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苏沛白从心理到战术上都有万全的准备。
他不能输。
第266章 像个二流子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世界上最熟悉你的人,不是你的敌人就是爱你的人,因为只有这两种人,才会花心思去了解你。
对于季菡来说,苏沛白既是她最大的对手,也是她无法磨灭的爱人。
他在两人之间的主导地位不光是金钱等外在决定,最关键的,是他对季菡的心,在这漫长的时间里,他见了她各种的容忍任性,到最后的她的沉默离开。
他愿意放下身段去了解她,用非常卑微的姿态从季菡的角度去思考,所以他的猜测一点错都没有。
吴婶早已经在季念的住处等着,是刻意过来帮忙带小白的。对于这样知根知底并且对季家忠心耿耿的老人,季菡当然是放一百二十个心。
看小白跟吴婶稍稍玩熟了,她吃过午饭便拿着银行卡出门去。
其实也知道还钱最方便简洁的方式是转账或者支票,可是季菡不愿意啊,她一想到自己跟苏沛白之间的欠款债务问题,心里便有一股气,这股无名火从两人当初结婚开始潜藏埋伏了好几年,到现在她再也压制不住,以燎原之势快速强大成功反扑。
她终于有机会实现很早之前便设想过很多次的事情了,拿钱狠狠地去砸他!
在家随便洗了个头,因为怕小白看见了要跟着闹,她还是没有化妆,散着头发穿了件藕粉色的针织衫便开车出门来。
怀小白的时候季菡从6个月就开始水肿,因为有一次咬牙硬要穿高跟鞋,把肿成馒头的脚生生磨出血痕来,西蒙生气地把她的高跟鞋都扔了,之后季菡便再也穿不习惯了。
穿了双红色平跟单鞋,小脚开叉九分裤,长发剪到齐肩的位置,季菡停好车从银行大门进去的时候,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她都快不认识了…
当初从这里走的时候正好是她拍摄流光的那段时间,因为剧中角色定位,那是她有生之来最瘦的时候,而现在恰恰相反,是最圆润的时候。
好吧,反正是打算去跟他摊牌说离婚的,也不用讲究什么形象了。
季菡微微挫败,这样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她先是将自己和之前季念给他的卡里的钱转到一张,然后再取了十万的现金出来。
用一个环保购物袋装着,季菡觉得自己像是菜市场买菜的大妈。
接着她这个大妈就看见了光鲜亮丽的罗晚晚。
该说是冤家路窄还是狭路相逢。
季菡微微一愣,两年的时间过去,罗晚晚真是出落得越发漂亮了,更像…当初的自己了。
她依旧是一头未染未烫的长发,妆容清淡长相讨喜,她穿的是一套米色的高级休闲套装,脚上七公分的小高跟。
走路的时候头微微扬起,脖子上的项链,手指上的大钻石,还有手臂里价值不菲的名牌包,她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虽然长相跟以前的季菡很像,但是季菡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她都没有过这样的姿态。
下意识地,季菡背过了身去。
罗晚晚明显是在模仿或者山寨自己当初的样子,可是她这个原装正版现在却莫名地,因为自己太邋遢而有些心虚…
真是后悔极了今天出门没有好好打扮一阵,季菡扯着手腕上装了现金的环保袋,就听那边大厅经理热络地迎上去:“罗小姐,您来啦?”
趁着他们说话的时候,季菡拧着手里的十万现今逃似的出来银行大堂。
一股作气到了车上,季菡将袋子扔在座位上,突然就没有想要拿钱去砸苏沛白的兴趣了。
罗晚晚是季菡记忆中最深最丑恶的东西,像一颗丑陋的肉瘤。
时刻提醒着季菡,那些隐痛憋屈的旧时光,她刚才那幼稚甚至是可笑的想法,不过是建立在苏沛白对自己还心有留恋的基础上才显得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