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个说,一个听,倒也显得相得益彰。
从断桥下来,他带着她四处走走,发现杭州这边不比苏州的老巷子少。
每条街都非常的有风味。
看得出他妻子对这些窄巷有兴趣,拉着她在里面绕,也没吃饭的两个人,慕郗城要带她找位用餐。
倒是,时汕一点都不介意这些窄巷里的小店。
一家,挨着一家的,店铺错落有致,很有民俗风味。尤其是这冰冷的雨天,小店前冒着的吃食的白烟,让人感觉到行走而过都是温暖情愫。
古街里,店铺一家一家,卖得都是当地的美食,走累了,在这里用餐是最好的选择。
时汕吃饭其实从来不挑的,只要不沾荤腥,她都能吃。
“阿汕想吃什么?”
他问她。
“什么都好。”
慕郗城知道这就是他妻子的回答,她总是这样,没有喜欢的,也没有讨厌的。
都说民以食为天,她对饮食只有习惯不习惯,从来没有说过喜不喜欢。
时汕想就近解决两个人的用餐问题,倒是慕郗城说,“在这里不好,万一不卫生?”
他向来要求高,从日常吃穿到消遣,一切追求的都是高品质的。
在这样的小店,与他身份不符?
时汕觉得,似乎是的。
可她说,“这下雨天,别再折腾,不怕淋雨。”
慕郗城听他妻子的话,这才觉察刚才行走过程中,已经完全淋湿的肩头。
“再买一把伞?”
他拧眉,“阿汕,不愿意和我同撑伞。”
“那你不怕着凉。”两人撑伞,伞是偏向她这边的。
“不怕。着凉正好你照顾我,帮我端茶送水,多好。”
时汕:“.......”
他说话向来这个腔调,真的议论起来,又要气死人。
算了,时汕不和他多说。
只因为,她知道他是故意的。玩笑话不忌,没有正形。
真不知道他的下属和员工,要是见到慕先生这么无赖的模样,岂不是要大跌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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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还是因为他妻子妥协,这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夫妻两个人挑了一家小店内坐着。
睨了一眼,不远处尾随他们的人,时汕问,“他们不吃饭?”
“他们自然也要,他们有办法,你别总关注他们,不问问我要吃什么?”
难得她肯配合得问了句,“那你吃什么?”
“自然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不想和他玩儿这样的文字游戏,时汕却是难得的,笑了。
姜时汕真的能笑得时候太少,慕郗城见他妻子笑,自然心情不会差。
他就知道,来苏州,来杭州都不会错,出来走走,总能让她渐渐放宽心。
雨天,靠窗的位置。
要了两碗馄饨,几碟面食点心,清淡的很。
慕郗城因为时汕情绪很好,所以他胃口很好。
“我们在这边呆几天?”
“一周以后,就回海城市。阿汕在市中心医院实习后,要到哪个医药公司去做药剂师。”
握着竹筷的手,骤然一紧。
他竟然连,她要做药剂师的事情都知道。
“你知道我要做药剂师?”
终究,她还是问出口了。
他漫不经心地浅笑,“汕汕的事情,我什么不知道。”这么自信的语气。
倒是时汕,说,“你没必要总这么查我。只要你问,我会说。”
“那汕汕不能主动和我说?”
“慕郗城,我不是个小孩子,做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计划和盘算,事事和你报备,你不嫌烦吗?”
“不嫌,只要你肯说。”
管她喝水,管她穿衣服,管她背书,现在管她工作的事情?
时汕对于慕郗城很多事情上,情绪都是无奈的。
他愿意坚持,她也不会多说什么。
“哪家药企公司?”
“新合和汇昌还没有确定。”
“新合的环境虽然不错,但是都是对于高层白领,对于你们药剂师,尤其是最新药剂师的待遇不见得会很好。汇昌的待遇是不错,但是新任董事太年轻,又是有名的恃宠而骄的花花公子,环境复杂,不好,不好。”
时汕一边吃馄饨,一边听现在坐在她对面的人,轻而易举就将对于他们医学系,热门优待的两家药企公司,嫌弃得近似一文不值。
就他来说,慕先生眼界高,他能看得上眼的公司,估计不多。
她只是一个新任的医学界新人,又不是医药大师,这人不知道按什么标准在帮她找职位。
☆、第301章:这个男人,太会应景
八月下旬,海城市黑云压城,似是有一场大暴雨空前绝后而来,只等藏在云层里的水汽因子汹涌而下。
海瑞珠宝的总部,慕西瑞从陆蔓手里接过一份材料,笑了笑,问,“确定么?”
满目的阴郁阴沉,像是看到了什么惊天的笑话,慕西瑞看着陆蔓笑,这笑容那么张扬恣意,可陆蔓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慕西瑞因为这笑容,大肆呛咳起来。
脸色苍白,双腿因为暴风雨前的湿气因子显得像是有虫蚁在蛀蚀,啃咬般,那样的蚀骨,每一次的钻心疼痛,都让他想到对慕郗城狠戾的恨意。
陆蔓急忙伸手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陆蔓的头磕在桌角上,淌着鲜血,满室氤氲开的血腥味道,大肆弥漫开。
——既然得不到,那就毁了吧。
落地窗外阴云密布,‘咔嚓’一声是闪电照亮室内,苍白而凌厉,像是生生将这世界撕扯成了两半,破碎不堪,一切再也变不回曾经。
“陆蔓。”看着从地上站前来的女人,他说道,“去法国,想尽一切办法把那个孩子给我接回来。”
苍白的脸上,额际的鲜血已经流到了唇边,那样的腥,让陆蔓最终抵抗着这份痛,说,“好。”
将散落满地的文件捡起来,陆蔓对他道,“二少,您这么做真的心存愉悦么?”
陆蔓看得出:每一次伤害,他谷欠要伤害别人,最终不过最痛的人是他。
慕西瑞不再说话,苍白着脸坐在沙发上,近似昏昏沉沉,他脸上有冷汗,那是多年的腿疾。
他不言语,陆蔓又说了句:
“秦苒小姐已经等您很久了。”
半晌后,他还是没有说话。
心里满腹盘算着的是三个名字:陈嘉渔、陈嘉禾、姜时汕。
死了陈嘉渔,变成了姜时汕,有意思。
…………….
杭州,阴雨天。
红酒酒庄。
时汕陪慕郗城游西湖回来,既然住酒庄,靠着这样的条件,夫妻俩一起小酌了两杯。
阿汕比慕郗城想想的要酒量好的多,但是饮酒是品,如果当做是内心的发泄,就又不一样了。
时汕心里有疑惑,有死结,他太太的疑虑,他全看在眼底。
如果能醉一醉也好,所以他没有阻止她多喝酒。
反倒是陪着她,一起胡闹任性了一次。
可最近因为苏州陈家给她的异样,让她心生疑虑,不安稳,即便已经委托了人去查,可心理上没有半点松懈。
即便入睡,她似乎总是被梦魇缠绕。
再说说慕郗城,毕竟夫妻同牀共枕,他太太喝了酒睡得不安稳,他是最能觉察到这一点的。
尤其是她近似在掉泪。
他醒了,伸手帮她擦拭掉眼上的泪痕,问了句,“为谁难过,你在为谁哭?”
对方自然是没有回应的,她眼泪掉的越凶,慕郗城的心绪就越差。
将她搂抱在怀里,他知道的,她现在估计是真的醉了。
时汕没有他们过去的记忆,记忆停留在法国,为谁难过,他想得到,所以心绪不佳。
给她拭去了泪痕,他起身,出去了。
事实上时汕的梦,是复杂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梦,一会儿在法国,一会儿辗转回国内,自然她的梦里还有几天前的苏州陈家。
混乱的要命。
梦里,有她2006年的记忆,同样的下着雨的法国,当然这是相邻牀位的病患告诉她的。
2006年年末她在一次手术苏醒后,就处于一个间歇无声,无光的世界,眼盲是真的,至于声音一天会听得到,一天也许听不到,间歇发作,学医,她明白,这叫间歇失聪。
大片死寂的黑暗,距离死亡其实一点都不遥远。
那年,她20岁。
因为看不到,她连痛都不知道因为哪里在痛。偶尔间发性的疼痛过去,会有短暂的接触、听到声音的时候。
所以,知晓自己是姜时汕,不过是某天突然从护.士的言语中听到的。
原来,她是姜时汕。
姜时汕越是不敢碰触疼痛的过去,越是在这样的梦里和她纠缠。
06年自她苏醒,除了她的手术次数越来越多,还有她接触到了茫然里的第一个和她亲近的人,她的主治医生,陆时逸。
一个她连对方的样子都不知道的男人。
她看不到他,对方却说,“他是她最亲近的人,恋人。”
经历过一场灾难后,何止是恋人,姜时汕连自己都不记得,护.士是她名字的告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