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撑伞?”他问她。
“雨不大。”她的回答很简洁。
接过章远送过来的伞,慕郗城撑开伞,自然而然地顺势揽住了她的肩膀。
时汕尴尬中僵硬了背脊,不习惯这样的亲近,踌躇着被他带着向前走,最后选择了忍耐。
“什么时候来得,是不是等了很久?”
“没多久。”
他浅笑着,在感到手臂下她几乎半湿透的衣服,又拧了眉。
路过慕家门禁的警卫室,走在最前面的章远问了句,“下雨天,为什么不让姜小姐到里面等?”
警卫员无奈,“先生不是说过……”
“我说过什么?”阴戾的语气,让警卫员对来人一惊,定睛再看,伞下慕郗城揽着的不就是刚才的那个女孩儿。
“我就是这么教你们待客之道的。”沉着脸留下这么一句话,撑着伞和漂亮的陌生女子一道的人已经走远。
怕是惹了不该惹的了,警卫员转念想到那个漂亮姑娘,慕郗城的新欢?
☆、第055章:隔着纱巾,亲吻
走进慕家庄园,时汕发现这儿和姜家欧式的风格截然相反,典型的徽派居所,亭、台、楼、阁、坊交相辉映,构成苏州小桥流水人家的意境。
撑着伞走,看到走过来的中年男子,慕郗城和他说话用得竟是方言。时汕微怔,就听到耳边原本的吴语轻侬,经由慕郗城低沉的嗓音倒是别一样的迷人。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能把方言说得这么动听的男人。
时汕失神,不知道慕郗城和那人说了什么,中年男人用不太熟练的普通话说道,“姜小姐,我是这儿的管家吴峥,您好。”
不冷不热的态度,也许是碍于慕郗城在,倒也显得恭敬。
“您好。”时汕应了一声,吴峥点头示意后走远。
“在想什么?”揽着她的肩膀,他看得出她的心不在焉。
“您刚才说得是苏州话吴语?”
慕郗城一惊,“汕汕听得懂苏州话?”
摇头,时汕说,“不懂,不过我母亲是苏州人。”
“原来是这样。”他浅笑,不知道为什么,时汕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怅然若失。
事实上,慕家庄园建筑风雅,可因为庭院太深,植被覆盖萧瑟,枯枝败叶层层不见天日的,总让人觉得阴森可怖心生恐惧。
被带着走到前庭院的客厅,有人上前接伞,看到伞下的时汕,中年女人恍惚了一下后回神,脸上再没什么表情起伏。
很快,就有人送毛巾过来,摘掉她头上的纱巾,慕郗城说,“先擦擦,一会儿去冲热水澡,别感冒。”
这话说得体贴,时汕有些反应不过来,几天前两人之间剑拔弩张完全是敌人,在她妥协联姻后,他倒是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到底是慕郗城,为了达到目的情绪掌控自如,城府不是一般的深。
松散的长发散落,时汕觉察,这里的人包括侍佣全都是用苏州吴语交谈。
她听不大懂,也没心思听懂。
被中年女人带着向二楼浴室走去,和吴峥不一样,女管家吴岚的普通话纯正,“姜小姐,到了。”近似冷漠的态度,却也不失礼。“一会儿,先生和您一起吃中饭,他耐心极差,可不喜欢等人。您掌控时间,好自为之。”
时汕听这话里话,只当没听见。
世家子弟复杂,别说这是别人家慕家,就在姜家,她遭侍佣的冷眼也不少,柳湘萍在家一切好说,她要是不在家——
无奈地摇了摇头,就说还是不该回国,想到陆时逸她的脸又苍白的没了一丝血色。
时汕在楼上洗澡,慕郗城在楼下等她,12点早过了,午餐已经准备好。女孩子洗澡时间长,理解,但迟迟不肯下来到让人意外。
了解慕郗城耐心有限,今天等这么久已经是破例,吴岚说,“我去看看。”
“不用了,我去。”放下酒杯上楼,他一个人已经喝了不少。
静谧的,二楼没有水声,浴室外的沙发上有纤细的身影蜷缩在上面,慕郗城走过去看已经睡着的人,哭笑不得。
烟黛色的纱巾如雾,遮在她的脸上,朦胧的迷人心魄。
俯下身,隔着纱巾,他吻上了她的唇。
异样的体温,糟了,发烧。
☆、第056章:藿香,味苦涩
这10多天,为了找陆时逸,时汕没一天能睡好,淋雨,受伤,赶法国通宵航班,让她身体承受的负荷已经到了极限。原本洗完澡就觉得头有点疼,靠在沙发上一会儿,却不想晕晕沉沉地睡了过去。
吴岚拿了红外线体温计,‘嘀’声过后,显示体温‘38.4°’,她说,“姜小姐发烧,我去收拾客房让她休息。”
“不用了。”一把抱起时汕,慕郗城说,“煮点热姜汤,去寒气。”
“是。”吴岚应了一声,望着慕郗城抱着时汕离开的背影讶然,难道要她睡先生的主卧?
这女孩儿和别的女人待遇大不一样。
*
湿寒引起的发热并不严重,主要是时汕太累了,身体累,远不及内心疲乏,陆时逸生死未卜她的心都是空的。
湿热,发烧,让她陷入梦魇噩梦连连,昨天的车祸现场留下的阴影太深,满眼的血色,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
慕郗城给她拉高薄被,转身将藿香正气水倒进杯子里,忖度着一支够不够?
太久没有照顾过人,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地去翻药用说明书。
最后在水杯里加了点温水,他走过来坐在牀侧喂她,一勺,再一勺,即便昏睡她都出乎他意料地配合。
直到后来,她竟一边喝药一边开始掉眼泪,他拧眉,这药真的那么难喝?
此时时汕深陷梦魇,梦到在法国那些被疾病缠身的暗无天日过去,陆时逸喂她喝药,她看不见却依旧能配合得很好。
昏睡中,有人在喂她喝药,她感觉得到,这样熟悉的感觉让她害怕。
眼泪越掉越多,陷入绝境后她开始哑声梦呓,“十一,你别死,你怎么能比我先死,这几天找不到你,我一个人好害怕。”
药没有喝完,慕郗城将杯子放在一边,浓烈的藿香味道充斥在房间里,弥漫开,完全的苦涩。
给她盖好被子,他转身出去带上门。
一楼,吴岚见他下来,对他说道,“午饭已经重新加热了,您也该吃饭了。”
“嗯。”
点点头,慕郗城和平常一样照旧坐下来吃午饭,吴岚倒是觉得他像是有了心事。
到最后真没吃多少,酒倒喝了不少。
慕郗城嗜酒,慕家人人都知道,所以吴岚识得眼色不会劝阻。只是,今天喝得实在有点太多了。
午饭吃了,吴岚收拾餐桌忽听站在窗前的人说,“收拾二楼的一间客房出来。”
“嗯,知道了。”姜小姐住下来,吴岚能猜得到所以神色平静。
只是,酒杯放在茶几上,慕郗城又添了句,“尽快收拾出来,我住。”
筷子掉在餐桌上,没办法再平静了。
“您要住客房?”
“怎么,不行?”不满地冷哼声。
“当然不是。”吴岚觉察失态急忙改口,“客房采光都不好,湿气重——”
“行了,去收拾吧。”
觉察到他的不耐烦,吴岚闭嘴不再说。
☆、第057章:浴室,暧昧
太多天没有合眼,时汕这一觉睡得很长,从吃了药后一直睡到第二天清早,6:30一到,根本不需要闹钟,长期作息的生物钟让她迅速清醒了。
睁眼,望着天花板怔愣了一会儿,她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不是法国公寓,也不是姜家别苑,这儿是——?
坐起身,她环视室内一周,突然想到昨天,想到慕郗城,这大概是他的房间了。
想明白了,时汕第一时刻除去尴尬感到的竟然是诧异,久居法国,明明她是那么认牀的一个人,就在姜家别苑也常失眠,倒是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睡了这么久。
起身下牀后,她又急忙回身去找那条烟黛色的纱巾,车毁人亡,那是陆时逸唯一留下的东西,怎么能丢?
在牀上正翻找着,时汕却不曾想翻开枕头后,一把黑色的美式手枪骤然出现在床铺间,心中霎时一紧,将枕头重新放回去后,她无意识地后退几步直到窗边。
稳了稳情绪,再抬眼,突然看到窗台上落了一只通身湿漉漉的暗黑乌鸦,叫声嘶哑。
抬头见乌鸦,不吉。
先是手枪,后是乌鸦,连连受惊,时汕心里更复杂了。
窗外还在下雨,慕家高大的乔木遮天蔽日,树影婆娑,处处阴森可怖的感觉又蔓延上来。
其实,她很想逃,可转念想到陆时逸和姜家,咬了咬苍白的嘴唇,她克制自己镇定下来到浴室洗漱。
可浴室门推开,相比之前的两次,这次时汕是彻底被吓到了失声。
白色雾气萦绕,刚洗完澡的男人裸着上身在用漱口水漱口,滴着水的头发,深邃的眉眼在看到她后依旧镇定如常。
“早。”他说。
怔愣1秒后,时汕骤然背过身去,白净的脸上涌起潮红,“你,怎么在这儿?”不自然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