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餐馆儿里现在坐满了自己人,中间儿那张圆桌旁,留了个位置给他。
高进坐上去,看看大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听说除了我,都结婚了。还有在家带娃的。”
一个光头哈哈笑起来,“我儿子六个月了,进哥哪天去看看,给我们扔个红包啊!”
“叫声干爹,给俩。”
“干爹!”
“滚!”
“进哥最近忙什么呢,回来这么些天了也不出来,也不让我们去看你。”
“歇着。”
“我怎么听小六说,进哥刚认识一个女邻居,长得挺水灵的。”
高进一边儿点烟一边儿警告大伙儿,“谁瞎说我他妈揍谁。人家是正经人,别去逗人家。”
“这进哥都发话了,我们哪儿敢啊?”
“知道就好。我们这里头,还有人干老本行吗?”
“没了,岁数大了,有家有业的,谁还拿命去卖!”
高进放下打火机,回忆往事,笑容苦涩,“真卖不动了,老了。”
光头说:“进哥也有三十了,什么时候给我们找个嫂子啊?”
有人给光头一个眼色,意思是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光头啧啧两声,“这有什么,谁能抱着回忆活一辈子?进哥早晚要结婚生子开枝散叶的?”
光头转向高进,“阿菲都没这么多年了,进哥也该放下了。”
打火机发出声声脆响,火苗忽明忽灭。高进仰靠在椅子里,望着天花板。
这个世界,从来不曾为任何人停留,哪怕短短的一秒钟。
时隔多年,如今仍有老朋友不时如梦。兴许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里也在念着他吧。
但是阿菲,一次都没有来过。
这个晚上,高进从梦中惊醒,浑身是汗。那摊血似乎弥漫在梦里梦外。
醒了,就没办法入睡。睁着眼睛,又是一夜。
直至天光大亮时,高进才渐渐睡去。奈何回笼觉没等睡实,电话就响了。
听筒里传来柔弱的女声,“高进,是我。我是陈缘。”
高进睁开眼睛。
“高进,你在听吗?”
“在。”
“你说有事找你,我现在是真地想让你帮我个忙,可以吗?”
“那我得听听什么事儿,有没有便宜占。”听她这声儿,他又忍不住调侃起来。
那头静了一会儿,“你能过来接我一下吗?我知道这样很唐突,可是我找不到别人了,这里打不到车,连个人影也没有。”
“你在哪儿?”
“有点儿远。”
“你说。”
“福源县。”
果然很远,开车过去怎么也要两个小时。
“你怎么跑乡下去了?”
“我,我亲戚在这儿,我过来看看。但是我现在出不去了,没有车拉我进市里。我朋友都在上班。能麻烦你来一下吗,我实在是找不到人了。”
“你给我个地址。”
“我……我不知道这是哪?”
高进翻身而起,“你迷路了?”
“算是吧。”
“周围有人吗?”
“周围都是苞米地,没人了。”
“哪个孙子给你弄那儿的?安全吗?”
“安全。我从亲戚家出来搭了一段马车,人家只送我到这儿。”
“你一个人?”
“嗯。”
“找个阴凉地方呆着,别中暑了。”
“哦。”
“小心点,别跟不认识的人走。”
“哦。那你……什么时候能到?”
“我看见你的定位了,你就在那儿别动。”
“哦。”
“别害怕,没事儿玩会儿手机,我很快到。”
“哦,我不害怕。”
放下电话,陈缘安心挪到大树底下坐着,听话地拿出手机,开始玩儿“愤怒的小鸟”。
玩了几回,这关一直过不去,体力也没了,再换“消消乐”玩一会儿。俩游戏交替着玩儿,手机开始发热。电量还有百分之二十,要没电了。
于是,她不敢多玩,无聊地等在大树底下。
她有点后悔,姨奶留她住下的时候,她该答应的。
左右望,荒芜一片,没人。不管她看多少次,都没出现过任何人的身影。每一次到这里都要消磨掉一点本就微弱的希望,渐渐地她也不再期盼。
这件事她不敢告诉周锐,更不敢告诉李美凤。若他们知道她还在用这种愚蠢的方式与过去藕断丝连,定会惹来一身麻烦。
很可笑,陌生人反而是安全的。
*
天边忽来一个闪电——不会是要下雨吧?
高进拨通电话,“陈缘。”
“你要到了吗,我没看见你?”
“着急了,哪有那么快?”
“哦。”她显得有点失望。
“你那边天气怎么样?”
“天气?”陈缘抬头,“还好,有点阴。”
“我这边打雷了。”
“啊?那……那你不来了?”
“我要是真去不了也没办法。”
“……”电话里没动静了。
“陈缘?”
“嗯。”
“哭了?”
“没。”
“别哭了,我在路上。”
“……你来啦?”
“还说没哭?”
“我没有。”陈缘抹掉眼泪,“那我等你,我手机快没电了。”
“那你别用了,别乱跑。”
“嗯。”
这个人,在路上就在路上嘛,为什么总要逗她。反正他来了,陈缘宽心了些。
等了又等,等了再等。天一点点黑了,陈缘两腿发麻,起来转悠了好几次,无聊地想上树。
刚想到这儿,打雷了。抬头一看,乌云压顶,雨滴大颗大颗砸下来,很快在地上砸起一层烟。陈缘躲在树下,缩着腿,感觉有些冷。
又是雷又是雨的,高进也有些着急了。天气不好,路不好走,高速又封了。他只好绕路。这样的话,时间又会拉长。
高进打电话告诉陈缘不要着急,陈缘说:“没关系,安全第一。”
“陈缘。”
“嗯?”
“我要是找到你,给我亲一口。”
“……你别胡说了行吗?”
“没胡说,说到做到。”
“我不能跟你说了,手机要没电了,挂了。”
放下电话,陈缘有些后怕,却还是选择等他,“我凭什么让你亲啊,流-氓。”
高进最后一次拨通她的电话时,天已经黑了。
“陈缘……我……了,你……”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我……了。”
“你来不了了,还是你要到了?”
“我……不……,你……我……你。”
“什么,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是不是来不了了?喂,喂?”
陈缘握着电话,站在雨中,绝望,迷茫。
“这个高进,不会是在耍我吧?他根本就没有出门,骗我的!”
不管她怎么琢磨都得不到求证了。手机彻底没电,她这个落汤鸡,像个傻瓜似的在这里傻等。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过去了。天已经黑透了,藏在树底下的陈缘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土路被雨一浇全是泥,就是有车也很难过来,她的脚已经泡在水里,屁股都快没地方坐了。
雷声雨声延绵不断,陈缘把自己缩得更小,就在她绝望到底的时候,恍惚间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曾经有人也在这样的大雨天呼喊她。
她感到一股冲动和力量,她向远处望,想要看看那个人是谁。
第8章 自等待
陈缘跑进雨里,站了许久。然而除了雷雨声,她什么都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也对,同样的天气,同样的地方,的确容易产生错觉。
终究是白白期盼一场。
“陈缘——陈缘——”
是她听错吗?又是错觉?
陈缘站下来,一动不动。
那人又叫了几声,这回,她重又燃起希望,“我在这里!有人吗?我在这里!”
“陈缘——陈缘——”
寻着声音的方向,陈缘看见一个小小的光点,很像手电筒。
陈缘拢着嘴,大声呼叫,“我在这里——杨——”
话到嘴边,她叫不出口了。
陈缘,你是疯了吗?
那人听不到她的回应,不断在叫她的名字。
陈缘带着那股冲动和力量,奋力朝着那个微小的光点跑去。哪怕不该有期盼,哪怕还是失望,她也要碰碰运气,总有一回,他会来的。
*
车进不来,高进只好下车来找。
前头一片黑,地上全是泥洼,他已被雨淋得睁不开眼。四处望,找不到个能躲的地方。陈缘能在哪儿啊?
雷雨交加,他的声音轻而易举被吞没。高进有些急了。
凭着先前的手机定位信息,他摸了个方向,只管朝里走。走到裤子和鞋糊了一层厚厚的泥,还是没找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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