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琴和陆尓豪,真正要抓住的消费群体,正是这些人。
当然,还有不少家庭条件不错的年轻人,也在此列。
从报告上来看,MFC第一天的客流量有七百多人,每个人的平均消费是一块七,所以总收益才是一千二百多。
如果是普通人,一定会被这惊人的数字迷花了眼,比如曹向东,但对王雪琴和陆尓豪来说,这个数字却并不算多。
想想百年后MFC每天的客流量之大,自然就不会觉得他们娘俩不知足了。
想到这里,王雪琴放下报告,在茶几下面翻出一份稿子,递给陆尓豪。
稿子的第一页上,“论西式快餐究竟是不是西餐”的犀利字迹跃然于纸上。
心思一转,陆尓豪就明白了妈妈的意思。
大凡新兴产业问世,总会经过各界人士的诸多分析讨论,甚至有时会被那些“砖家”们口诛笔伐,认为是挑战传统的垃圾,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世上。
而相对的,也总会有许多勇于接受新兴事物,对任何事务都抱着探索之心的人,去与那些“卫道士”们针锋相对,力赞那些勇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这点,从后世那些每次翻拍前都会被黑得一塌糊涂的电视剧,就可见一斑。
许多原本没什么名气,甚至完全不被大众知晓的影视作品,也都是因为发行方善于“自黑”,最后才被越来越多的人们熟知。
陆尓豪看着这份“论西式快餐究竟是不是西餐”,上面从西餐的发源地、历史、流派、原材料以及上海现有哪些西餐厅等一系列角度,把现阶段存在于这个城市的正统西餐厅的优势全部陈列于其上,而对于在后半段提到的新型“自称为西式快餐店的MFC”,却用一种轻视的笔调去描述。
比如MFC的门面不如传统西餐店那么高大上,再比如MFC竟然让客人们先付款才给吃的,还有竟然让客人们自己动手端盘子,以及“竟然连刀叉都没有!”等。
笔者用近乎抱怨的一系列排比句,把MFC与传统西餐的差异一一列举出来,之后甚至还写出“这根本不配称作西餐!”,“根本就是挂羊头卖狗肉”这样的持着直白否定态度的言辞。
整整五页纸的稿子,陆尓豪花了十多分钟才看完。
看完之后,陆尓豪才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妈妈。
“妈,你究竟是有多闲……?”
陆尓豪自然明白妈妈的意思,MFC第一天的销售业绩虽然在其他人看来已经十分逆天,但却也只勉强到达他们娘俩预估的未来日均收入线,所以扩大MFC的知名度和消费群体,是最当务之急的事情。
关于MFC的稿子,早在开业之前,陆尓豪就已经准备好了,昨天下午就已经给报社的老总送了过去,不过并没有引起老总的过多重视,在今天的版面上,也只在一个比较靠后的版面进行了报道。
现在放在他手边茶几上的这份报纸就是。
而陆尓豪刚才回家的路上,也顺便买了几份其他几家报社的报纸回来。
发现那些报纸上,对MFC的报道也和申报的差不多。
对此,陆尓豪和王雪琴倒也没觉得有什么意外。
上海是个龙蛇混杂的地界,这里强人辈出能人无数,每天都有不知多少大佬支持下的店铺场子开张,如果这些报社每天都要报道这些,那估计就算专门列出来个特别版面,也不一定能放得下。
而这次申报老总之所以刊登了陆尓豪关于MFC的稿子,一来是因为MFC这种新型的西式快餐店,在以前确实闻所未闻,二来,则是为了卖给副市长家的小公子一个面子。
关于彭凯是MFC幕后老板的事情,陆尓豪早在MFC装修的时候就一早放了出去。
所以昨天才会有好几家媒体,都去MFC采访的情况出现。
而现在,开张的第一步已经走了出去。
之后,就要看王雪琴和陆尓豪的炒作能力了。
王雪琴给陆尓豪的稿子,正是为MFC炒作的第一步。
民国时期,正是各种思想潮流百花齐放激烈碰撞的时期,这是中国文化史上的又一个高峰时期,各式各样的思想流派都能够在这个时代寻找到生存的土壤,无论是文人骚客,还是连字都不认得几个的耄耋老翁,“敢说”是这个时代的人们独有的性格特征。
所以陆尓豪几乎在第一眼看到这篇稿子的时候,就已经预见到,当这篇稿子被刊出后,将会引发一场以MFC为导火索的“西餐大战”。
当然,对于未来究竟会发生怎样的事情,现在谈论还为时过早。
所以陆尓豪在短暂地纠结了一会儿“妈妈果然还是太闲了,不然怎么会写出这么专业的稿子”之后,就果断放下这件事,和妈妈讨论起其他事情来。
虽然忙着MFC开业的事情,但陆尓豪并没有忘记采访秦五爷的工作,当然,私下里他也没少寻访大上海的舞女流莺,以期望能找到适合的对付魏光雄的合作对象。
结果好巧不巧的,还真让他遇到了几个。
不得不说的是,魏光雄其人,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句话的运用上,还真有那么几分狠劲。
起码在陆尓豪走访大上海、百乐门等舞厅后,就发现有好几个舞女,都是在被魏光雄害得家破人亡后,又被他的手下卖到这些地方去接客的。
从这些人的口中,陆尓豪多少了解了些魏光雄的脾性。
当然,因为采访人数众多,而且那些人在提到魏光雄时也并没有说出他的名字,所以陆尓豪倒也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尤其他手里还拿着申报老总给的采访通行证。
舞女安娜,就是陆尓豪在精挑细选之后,所选择的合作对象。
说来也巧,这个叫安娜的舞女,一开始并不是陆尓豪选中的对象,因为她和魏光雄根本没有丝毫关系。
因为最近每晚都往大上海跑的关系,所以很多在大上海工作的人,对于陆尓豪这个年轻帅气的记者,都混了个脸熟,安娜自然也是其中之一,毕竟是连秦五爷都客气对待的人,她们自然不会不长眼色,去给陆尓豪找不自在。
不过与此同时,也有不少人打听到了陆尓豪的家世,甚至但看他的外表,想要投怀送抱的人都不少,所以陆尓豪最近,还真是碰上了不少烂桃花。
让陆尓豪注意到安娜的,是有一天大上海打样时,他偶然在大上海附近一条巷子里救下的小女孩。
当时那个小女孩正被几个痞子给往巷子里拖,而那孩子明显一副吓傻了的样子,连呼救都不敢,直到陆尓豪把她从那几个人手中救下来,那孩子还发不出一丝声音,浑身抖个不停。
直到安娜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之后,那小女孩才崩溃地在她怀里哭着喊“魏叔叔,疼……”之类的话语。
连日来对“魏光雄”三个字极为敏感的陆尓豪,自然留了个心眼。
因为小女孩的状态太过糟糕,再加上大半夜的她们两个女人独自上路不安全,陆尓豪干脆当了一次护花使者,叫了辆马车,亲自送她们两人回家。
马车上,在小女孩睡着后,陆尓豪才从安娜嘴里,第一次听说她们两个的事情。
小女孩叫安琪,是安娜的妹妹。
她们曾经有个一赌徒父亲和一个软弱的妈妈。父亲虽然好赌,也经常把家里输得精光,但对她们母女三人,倒是从来不曾打骂,所以除了家里穷困潦倒些以外,安娜倒也不曾恨过父亲,至于安琪,她更是因为年纪小,而只记得爸爸和妈妈对自己很好。
她们家是在四年前出的事,爸爸因为在外面欠了债,而被人活活打死,妈妈也被债主抓走卖进了窑子,年纪还小的妹妹也被人活活糟蹋了,只有外出走亲戚的她,在回家的路上,听人提起了这件事。
而后,在乔装回到家时,看到的只余满地焦土。
安娜找到安琪的时候,不满六岁的妹妹已经在窑子里不知道接了多少客,整个人都像被吓疯了一样,看到男人就害怕,还哭着喊“魏叔叔不要”之类的疯话。
而她们的妈妈,也因为不堪忍受妓院非人的生活,早在被关进去的一星期后,就投井自杀了。
安娜那时候只是个十几岁的一穷二白的学生,在父母死后,她甚至连自己都养不活。
所以在一把火烧了那家妓院后,带着半疯的妹妹流落街头的安娜,为了生存,终于开始了出卖青春和肉体的生活。
当然,安娜和安琪都不是她们曾经的名字,那对她们来说是禁忌,也是最后的净土,陆尓豪并没有问。
在安娜说着这些的时候,他一直都在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对于安琪口中的“魏叔叔”,安娜一开始并不知道那是谁,但从安琪的反应也能看得出来,那必定是当初糟蹋了安琪的人。
温暖的家一夕之间被毁,父母惨死,妹妹被逼疯,安娜的家顷刻间支离破碎。
而她偏偏,又从来不是那种菟丝花般没有反抗之心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