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劈头盖脸的一番话下来,顿时把没有丝毫准备的陆如萍砸得晕头转向。
陆如萍虽然脾气好,却并不是傅文佩那样谁都能拿捏上一番的面人儿性子,被陆依萍机关枪一样的话突突得失神了一会儿后,立刻也来了脾气,“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我和佩姨说这些,也是一番好意,想让你和爸爸的关系能不要闹得那么僵,这样对大家不都很好吗?还有,我来这边,根本就是爸爸的意思,是爸爸让我来给你们送钱来,和我妈有什么关系?我今天临出门的时候,她才知道我要来这边,而且一句关于你和佩姨的话都没有说过!”
陆依萍还是第一次见如萍这样,以往无论她做什么,如萍都会好声好气地和她说话,以至于她一直以为如萍是个和妈妈一样性格软弱的女人,谁知道她竟然也有爆发的时候。
听到如萍说是来给她们娘俩送钱的,陆依萍皱了皱眉,立刻看向傅文佩,“妈,她说爸爸让她来送钱,送什么钱?我们哪还有需要用钱的地方?”
傅文佩一见依萍这样子,就知道这丫头的自尊心又发作了,顿时有些张口结舌,“依萍,你爸爸……你爸爸他也是一番好意。”
陆如萍简直太了解陆依萍的尿性了,见她的眉头一拧,就知道她肯定又要起幺蛾子。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赶忙对傅文佩说道:“佩姨,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说完,也不管身后依萍到底是火冒三丈还是摸不着头脑,立马打开门跑远了。
刚才依萍的那番话,是真的气到她了。
以前她一直觉得,总是被妈妈刁难的依萍实在有些可怜,所以每次看到依萍受委屈的时候,总是忍不住伸手帮一把。
今天却忽然发觉,这人怎么像是有被害妄想症一样,总把人往坏的地方想?
这种念头一出,她就忍不住往更深的地方想了想。
想来依萍也不是第一次以这种恶意满满的方式来揣测妈妈了,这不由得让陆如萍有几分心惊。
因为看着这样的依萍,她竟忍不住自省起来。
以前她一直不是很喜欢妈妈,无论妈妈让她做什么,她都会忍不住分析妈妈让她做那件事的目的是什么,从中又会得到些什么好处。
就比如,当她昨天从尓豪那得知,自己其实是在妈妈的默许之下才能顺利入读圣约翰的时候,就忍不住分析了一番,或许妈妈想让她去念圣约翰,是为了让她能够认识更多有钱人,以便日后能把她嫁给一个可以对人炫耀的女婿。
因为这,她昨天一晚都几乎辗转反侧。
现在,在亲眼看到依萍把莫须有的脏水泼到妈妈身上后,陆如萍却神奇地,忽然有些不确定,自己以前对妈妈的认知,究竟是对还是错。
第25章 雪姨很忙
陆如萍离开依萍母女以后,辗转去图书馆买了一些书。
之前梦萍和她说过,妈妈之所以在众多学校中,为她选中爱国女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那里的教学是中西合璧式的,在学习西方知识的同时,更加注重中国传统文化的教育。
王雪琴为梦萍挑选学校时说的那番话,梦萍的印象很深刻,甚至因此对王雪琴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崇拜。
所以当如萍随口问起她上学的事的时候,她才会像倒豆子一样,把王雪琴当时的话,全部转述给了如萍。
梦萍说,身为一个中国人,我们怎么能连自己国家的语言都学不会,说不好?!
这样再理所应当不过的话语,却恰巧触动了陆如萍心中的某根敏感的神经。
她忽然想到了自己一直以来所受的西洋教育,想到她刚刚毕业的中学中西女中。
因为是教会学校,所以中西女中理所当然地采用全西式教育,就连授课老师都操着一口流利的英文,所以导致很多学生,就算在平时课间或者私下里交谈的时候,都会十分自然地用英语交谈。
虽然这样确实会让她们在短时间内,把英文的听说练就得驾轻熟就,但同时,很多人也因此,莫名地产生了一种西洋文化高人一等的想法,反而对中国本国的文化十分轻视,甚至极少数人对身为中国人这件事本身深恶痛绝。
陆如萍那时候并没有多想,现在想来,却忍不住暗自心惊。
她忽然想到了自己曾像听故事一样,听老师讲过的世界史。
有多少个国家,多少个民族,在被列强入侵、征服之后,采取强硬的同化政策,彻底抹去了本国原本的文字和文化。
文化是一个国家沉淀千年的风骨,文字则是一个民族万世不衰的灵魂。
而现在,又有多少像她和梦萍一样大的年轻人,认为一切外国的东西都是好的,同时又打从心底里看不起自己的祖国,看不起这片孕育他生命乃至灵魂的土地?
就连她自己,都不敢说自己从来没有轻视过中国的任何人、事、物。
承认这件事确实让她觉得有点难堪和羞愧,但同时,又让她忍不住庆幸,还好一切都还不算晚。
她慷慨的祖国母亲,在这泱泱的五千年中,为她的孩子们留下了宝贵而丰富的文化食粮。
想到这里,陆如萍原本放在英文原文书上的手不禁顿了顿,目光微沉,转身来到书店另一处人迹罕至的书架前。
这里全部都是方方正正的方块字,甚至有不少手抄本。混杂的墨香让她想到小时候在爸爸书房里,偶尔会闻到的那种会让人心灵都忍不住安静下来的味道。
一口气挑了五六本中文书后,陆如萍的心情这才好了许多。
结过账后,她抱着满满一怀的书,踏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与此同时,大上海舞厅的大门口。
“书桓,你确定,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戴着眼镜的青年调试了一下手里的相机,而后抬头看了看面前的铁哥们,一脸苦兮兮地道。
站在他对面的叫做何书桓的青年笑了笑,“不然呢?不是你说,如果我们再采访不到秦五爷,这个月你就拿不到薪水的吗?”
眼镜青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随即愤愤地道:“老总一定是看我们两个不顺眼,明明我们才入职一年,竟然就派我们来采访秦五爷这种大人物!也不看看我们是谁!人家秦五爷可是跺跺脚,上海娱乐界都会抖三抖的传奇人物哎!身边的保镖又高又壮,还那么一大票,每次他出门,我们根本连个后脑勺都看不到,更不要提采访他好不好!”
“好了,”听到好搭档这一连串抱怨,何书桓好脾气地笑了笑,“或许你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想,也许老总让我们来采访秦五爷,是信任我们的表现呢?不然为什么报社里老记者那么多,他偏偏把这么重要的人物交给我们来采访?”
眼镜青年点了点头,“也是哦,”这么一想,貌似还挺带感的,所以他立刻也来了精神,“那好,就都听你的,你说我们今天该怎么办?”
何书桓摸了摸下巴,“这样吧,如果今天再采访不成,我们就拍一张秦五爷的照片,这样也好让你拿回去交差,免得老总又说你只会闯祸不干活。”
眼镜青年感动地拍了拍何书桓的肩膀,“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不但大周末来陪我加班,还这么设身处地地为我着想!这么说来,相比之下,尓豪就太不够意思了!也不知道他最近又在忙些什么,从前两天开始就不见人影。”
说到这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露出个略有些猥琐的笑容,“诶,书桓,你说他会不会又去泡妞了?”
何书桓好笑地摇了摇头,对杜飞这家伙是真的无奈了,“我看不会吧?之前听老总说过,尓豪这两天请假是因为家庭原因。或许,他是回家去了?你看上次他妹妹不就过来报社找他了吗?也许他的叛逆期结束了,这两天正在家里好好表现呢?”
一说起陆尓豪的妹妹,杜飞顿时来了精神,镜片后的小眼睛都瞬时变得溜圆,“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尓豪的妹妹!尓豪也真不够意思,早晚让他把妹妹带出来给我们瞧瞧!”
何书桓有些奇怪地看了会儿杜飞,而后忽然恍然大悟状敲了敲手掌,“杜飞,你总这么关心尓豪的妹妹做什么,难道……”
“什么什么,什么尓豪的弟弟妹妹?”杜飞顿时顾左右而言他,而后目光忽然定在大上海的大门口,紧张地对何书桓道:“书……书桓!传奇人物出现了!!”
何书桓回头一看,果然,从大上海的旋转大门到马路上的轿车中间,两排黑西装的保镖恭敬而又警惕地保护着夹道中间的人。
“杜飞,做好准备,成败就在此一举了!”笑着为好友兼同事打气,何书桓在了眼正牢牢抱着相机的杜飞,这才深吸一口气,向秦五爷走去。
半个小时后。
“啊啊啊啊!!我告诉你们,不要再追我了!我可是会功夫的!如果你们再过来,我就跟你们不客气了!!”手中死死抱着比自己命根子还重要的相机,眼镜青年忍不住高声为自己壮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