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不美好的傍晚里,迹部最后跟沐流说的一句话是:“本大爷倒是觉得你口中的那个小鬼,在心理年龄上比你成熟的多。”
……美和子姐姐……我好想一枪崩了他啊!
沐流用钥匙开门,门没锁,松田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这倒是意外的惊喜,她推开门,客厅却没有开灯,反倒是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烟味,沐流摸开灯,屋内霎时一片明朗,沐流分明看见沙发上的松田缩成了一团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上裹着他的外套,脸色苍白,细密的汗密密麻麻的爬满额头,被打湿的刘海憔悴的搭在脸边,一动不动。
沐流被吓了一跳,手中的袋子跌落在地上,红彤彤的苹果顿时滚得哪里都是,她丢下东西,一下子窜到了沙发边,茶几上东倒西歪的放着几个药瓶,还有半杯凉白开,不用想都知道松田又闹了胃病,胡乱的往胃里塞了药。
松田睫毛动了动,他睁开眼睛,但很快因为刺眼的灯光而迅速闭上,沐流心下有了谱,确定他还算平安,就开始忙碌起来。
先烧了一壶开水,又跑到厨房淘米熬粥,喝粥最是养胃,不加任何食材,最纯粹的白米粥,熬得粘稠,米粒松软,最后打了只蛋,打成了蛋花,融入白粥,素的基本没有什么咸淡。
沐流开始学做菜时间不长,却兴致盎然,对此颇有天赋,她端了粥,松田已经适应了灯光,半坐了起来,他蜷着身子,一手撑在沙发上,另一手捂着胃,想来药物作用不是很大。
沐流打开冰箱扫了一眼,她冷哼一声:“昨天剩下的寿司你冰冰凉凉的都吃了?”
松田用勺子搅拌碗中的粥,让它尽快凉下来,他脸上依旧白惨惨的,语调依旧是漫不经心,却憔悴的尾音发颤:“还有超市买的咖啡。”
沐流翻了个白眼,这种冷冷热热搅和在一起仓促进肚,你老人家脆弱的胃当然受不了,她沉吟了几秒:“光吃药不行,吃完粥去趟医院打个点滴吧,要不要告诉美和子姐姐。”
“不告诉她。”松田这话说的果决,声音是低低的沙哑。
沐流叹了口气,不再提这件事,松田的粥喝的极快,热腾腾而软绵绵的感觉从舌尖一直延伸到胃中,舒服的让人不由自主的发出感叹。
虽然胃中还是不可抑制的疼,但翻滚的热气却减轻了疼,他松了口气:“我自己去医院吧,你下碗面,然后去做功课。”
沐流却没动弹,坐在茶几上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浅棕色的瞳仁表面像是印出一层薄薄的冰,松田心中一颤,莫名想起了三年前的葬礼上,她抱着浅仓前辈的骨灰盒,不哭不闹,就这么凉冰冰的站在那里,也是这样一幅表情。
“松田阵平。”沐流只有在生气的时候喊他全名,“我在想,如果没有我,你这些年来是怎么过来的,你是不是觉得反正自己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所以这么糟蹋身体,突然死掉了都不会担心任何人?”
松田心中凛然,语调是难得的软化:“丫头别说傻话,我还得照顾你了。”这话说得挺底气不足,但也勉强算得上,“小毛病了,我不会像浅仓前辈那样的……”
沐流眉毛动了动,表情总算有了片刻的生动,松田趁热打铁:“还是你跟我去医院吧,打个点滴,一会就好。”
松田通常性格恶劣散漫又自大,此时难得拉下了脸,甚至有点小心翼翼的味道,沐流虽然绷着脸,心中的气却早已烟消云散,刚刚心中涌起的害怕是真的,她是真的害怕松田有一天也跟爸爸一样,她又变成了一个人,人类天生是群居动物,一个人久了会孤单。
两人上了出租车,打开手机,微信上是黑羽快斗发来的一个笑脸,沐流心情好了些,到和他聊了几句,黑羽健谈幽默,还有几分风流带痞的不正经。
车子很快开到了医院,其实沐流不喜欢医院,浅仓延生是在这里咽的气,大型爆炸血肉横飞,却依旧掉着口气不肯合眼,直到松田抓着他的手保证照顾好沐流,他才安心的走了。
日本几乎全民医保,医院的各个窗口永远在排队,挂号门诊一系列事情完结,松田顺利的打上了点滴,沐流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也不喜欢病床上各色病人痛苦的样子,她来到走廊,坐在长椅上发推特。
难得感时花溅泪的发了一段矫情的感想,配上一张医院走廊的墙壁,惨白的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服部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问候了几句,见她没事,只是有点心情不好就说要不要暑假来大阪玩一阵子,沐流想了想说想去神奈川看海,服部十分爽快的答应了。
沐流觉得,一天可以偶遇两次,那就说明比较有缘分,第一次黑羽快递是从天而降的,第二次他是从下往上的。
沐流正在刷微博,一抬眼皮子就看见黑羽蹲在地上正冲她一脸笑眯眯,干干净净的一张俊脸,线条挺拔流畅,光风霁月。
沐流脱口而出:“挺有缘的。”
在医院都能碰见。
黑羽微笑着点点头,看她的情景,已然猜出了大概:“你也是陪人过来看病的?”话音未落,他翻开手掌,刚刚还空空如此的漂亮掌心上,变出来了一瓶橙汁。
沐流惊喜,由衷赞叹:“你是怎么做到的?”
黑羽挤眉弄眼,拉长音:“我是月下的魔术师哦……”
沐流黑线,这时候,黑羽的朋友远远的喊着他的名字,十分好听,像翠柳上的黄鹂,婉转清脆,是个黑发的漂亮姑娘,眉目舒畅,表情开朗。
沐流打趣:“很漂亮的女朋友。”
黑羽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是青梅竹马,那浅仓同学,我先走了,周末等你的沙冰哦。”
沐流点头,满脸微笑的跟他道别,青梅竹马啊……不自觉的想到了和叶和平次,真是青涩纯真的美好感情。
沐流收回了视线,往点滴室走去,手中的橙汁冰冰凉凉,打开盖子,浓郁的橙子味道冲淡了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味。
莫名想起了远在神奈川的儿时玩伴,他们……算不上青梅竹马,只是一起玩了两年,后来浅仓延生接到调职,一家两口辗转来到东京定居,一晃十年过去,曾经的信件已然发黄,远在那边的小伙伴,你还好么?
第十章
松田喝了药,没一会就沉沉的睡了过去,他这个人,去趟医院还不老实,在护士低头给他的手腕擦拭酒精的时候,还调戏人家说内衣很性感,小护士一激动针管给插歪了,他咧嘴,自作孽不可活。
沐流一天下来,累的腰酸背痛,胡乱吃了点东西,洗把脸就上了床,临睡觉前在强迫症的促使下,她又刷了遍推特,出了无关紧要的转发消息,还有一个新粉丝,无比骚包的头像和明目张胆的自恋名字:华丽的本大爷。
她和迹部景吾从第一次见面似乎就气场不和,说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却又偶尔能心平气和的说上话,但以平次的话来说,沐流这个家伙,脾气好到发软,基本不触及底线,她不会记仇,所以虽然傍晚时分迹部大爷那逗你没商量的语气让人极端不爽,但此时此刻沐流还是欢欢喜喜的关注了对方,很高兴他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了。
但这一切只是她想的而已。
期末考试快要到了,就算华丽如冰帝学院,也被一种肃杀的气息所笼罩,图书馆不再是情侣的天堂,连一张纸巾都当做了可以占座的东西,沐流也理所当然的焦头烂额起来,通常来说,优等生分为两种,天才型和用功型。
迹部景吾和忍足侑士就属于前者,全能型选手,能文能武,成绩网球两不耽误,尤其是忍足侑士,连凤长太郎提起来都温柔的咂舌,幽幽感叹一句天才;而浅仓沐流,勉强属于后者,至于为什么一定要加上勉强二字,皆缘于她的几何,她永远不知道该在三角形上画哪条线来证明它们是相等的,对此,服部平次理所当然的说,天然呆学不好数学是很正常的事情,而沐流在每次考试上都企图用事实击败他的理论。
世上绝对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凤长太郎也算是优等生,各科成绩均衡发展,不是特别出彩却因为国中时候跳级而让人津津乐道,他告诉沐流,数学成绩上,忍足在年级里排的上数一,迹部就排的上数二。
“浅仓桑可以找他们给你补习一下,你知道,我不太会讲课。”凤长太郎说这话的时候又脸红了,看的沐流也跟着脸红了,这种丢人的事情……哎……
但是她几天前刚张牙舞爪的跟迹部大爷说再也不要见到你……
忍足是同班同学,花名远扬,但一年下来沐流和忍足说话绝对没有超过三句,她惶恐不安的找到图书馆,因为忍足喜欢在图书馆泡妞。
早乙女之夏早就为沐流占了座,别人占座用书本,之夏女王另辟蹊径的在凳子上甩卫生棉,毫不在乎别人诡异的目光,摸出小镜子补睫毛膏,忍足侑士就是被这一手给镇住了。
沐流找到忍足,说明来意,请他拯救一下她惨不忍睹的几何,忍足盯着沐流看了几秒,挑起嘴角笑,说不清到底是优雅还是闷骚,用比较传神的一个词说,叫斯文败类,一双凤目波光粼粼能滴出桃花,满眼的含情脉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