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这些话没被别人听见,要不该笑我们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了。”
“这样能折腾的学生,我也想要啊。”
赵康文在心里默默喊着。
不远处,一位相熟的校长刚刚挂上手机,一边把手机往兜里揣,一边仰头拉长脖子在人群里搜索了一会,最后,目光停留在赵康文身上,隔着十几个人喊道:“老赵啊,我刚打听了一下,好像那孩子是你们岩州大学的啊。”
原本耷拉着身子的赵康文一个激灵就坐直了,而且是正襟危坐。他身边那两位岩大的副校长和校长助理,也是一样的动作。
“是不是我听错了?”赵康文不敢置信的想着。
但是,会场里突然安静了不少,大半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这……难不成真的?岩大这边三个人彼此对视一眼,意见很一致:咱们不吭声,不接茬,免得闹笑话。
这个时候,先前出去渐海大学副校长手拿着一本学刊回来,边走边看,走到会议圆桌旁,抬头问道:“岩州大学的几位在哪?”
赵康文抬了下手:“龚校长,我们在这里。”
“扑啦啦”,学刊顺着桌面被推过来,渐海大学龚副校长笑着说:“看看,赵校长,你们学校这是早就憋着要搞个大动静啊。”
赵康文按住顺着桌面滑过来的学刊,身边的其他人也围过来,因为情急,翻了几遍赵康文都没翻到相应的书页,旁边一位校长帮了把手,翻到那篇文章所在的位置。
岩州大学,2003届中文系(2)班,许庭生。
赵康文什么内容都没有看,也不打算看,他就盯着作者署名这里看。“许庭生啊,许庭生啊,我岩大的人啊!”赵康文努力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激动,不露声色。
但是,牛副校长不一样,本就是军人性格的老爷子一拍桌子:“哈哈哈哈,这个了不得啊,这可是曹孟德的墓啊,找了有上千年了吧?哈哈哈哈。”
这家伙,他不是刚刚还说“弄个墓出来有个鸟用?”赵康文扯了扯他的衣角,等牛副校长转过来,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招摇。
学刊被几个文科类校长拿走,仔细研究了一会,其中一个大学校长突然站起来,把学刊摔在桌上,厉声说:“黄口小儿,信口雌黄……没点根底,跟着那么一个臭气熏天的人,也敢跳出来胡说八道。”
他说完的第一时间,赵康文没想过反驳,他的第一反应是要去拉住牛脾气的牛副校长,生怕他跟人顶起来。
可是,已经迟了,其实那位校长说的臭气熏天的,是论文的第二作者,一位史学届比较特殊的存在,但是牛副校长的理解,许庭生是岩大的学生,那他跟着的,不就是我们岩大的这几个吗?你说我们臭气熏天?
想到这里,牛副校长一拍桌子站起来,支吾半天说出两个字:“放屁。”
堂堂大学校长骂出这种话,满场都沉默了,有人悄悄发笑,有人发愣。
被骂的那一位,涨红着脸,想想自己终究是文人,扑上去撕一架?不适合,而且看体格也不是对手。于是,他也拍了桌子:“你才懂个屁,你一个搞政治的,我跟你说,要是这黄口小儿他真是说对了,真的找到高陵了,我抓一把坟头土当你面吞下去。”
“要是错了我吞。搞得老子当年没吞过土似的。”
牛副校长一点缝隙不留的把话接上。不过话里的意思,他现在就已经做好吞土的准备了,也没拿那个当回事,这算哪门子对呛?
人群里响起低低的笑声。
“好了好了,这件事先放一边,咱们继续开会。”省教育厅的人不得不站出来打圆场。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会议,岩大的这三位就真是一点参与的心思都没有了,满心只等着会议结束,因为他们想问要问的事情,太多了。
从实用价值来说,发现曹操墓的价值或许没有那些物理、化学方面的科研成果价值大,但是如果说新闻价值,社会效应,宣传效果……那这个就太大了,一旦证实,必然轰动全国。
这是岩大难得的机会。
好不容易挨到会议结束,赵康文迫不及待的打电话回学校,让人查报许庭生的手机号码。
……
许庭生在接到赵校长电话的当时,就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埋的最后一颗雷,也是最大的一颗雷,终于爆了。
其实这个安排和张兴科没有任何关系,是许庭生在张兴科出现之前就已经悄悄在做的,他的意图,是要通过这颗“炸弹”,去谋一个传奇学霸的身份。
一个三流大学创业大学生的身份可以撑起互诚教育平台,但是绝对撑不住一家,还有未来的几十家上百家大型教育培训学校,没法让人信服。
所以,许庭生要找一个身份,一个让自己能撑得起来一个超级教育集团领导者的身份。
对于这一点,他没有时间去等到自己读研、读博、甚至留学,所以,他只有走“歪门邪道”,或者说“独辟蹊径”。
于是,他想到了自己的老本行,历史学。许庭生前世是历史系出身,后来当了几年高中历史教师,而且,是一名真正的历史爱好者……发现曹操墓这样的大事件,他怎么可能不去关注、了解?
许庭生要的其实很简单,未来当有人问起互诚教育的老板是哪个人的时候,旁人能告诉他,就是发现曹操墓的那个。
这就足够了。
许庭生并不打算在这件事情里参与太多、太久,这种“往全国人民头上扔个炮仗就跑”的事,干一把就撤,多有趣?多刺激?
在电话里和赵康文校长聊了一会,听筒里传来另一个粗犷的声音。
牛副校长在电话里把自己和人打赌的事情和许庭生说了一遍,大大咧咧地问道:“你小子到底有没有把握,还是我吃土已经吃定了?”
许庭生笑了笑:“牛校长放心,要吃土我陪你一起吃。”
“好”。
牛副校长就喜欢这样的,许庭生哪怕告诉他自己多有把握,甚至再三保证绝不会有错,都比不上他这样回答让牛副校长感觉舒服。
军人出身的老爷子,就喜欢这份有事一起担当的感觉。
开心了的老爷子继续说:“就冲你这句话,我以后就是你爷爷。”
许庭生愣了愣,明白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这是老爷子在说,我以后罩着你。不过,这句话终归听着不是那么对劲……
“牛校长,不带你这么骂人的。”许庭生笑着说。
对面话筒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和两位校长聊完,许庭生挂上电话,在手机通讯录上找到一个名字,发过去一条短信:严教授,谢谢。
不一会,对面回过来:“小友客气了。”
望着屏幕上的“小友”二字,许庭生略有些感慨:严教授,前世,我是您的学生啊,是您的不争气的关门弟子。
这一次,关于曹操墓的这件事,许庭生冒着风险一定要做的另一个目的,是帮曾经的恩师严教授“重出江湖”,重振声名,他不能再看严老爷子再如前世一般,背着骂名和嘲笑郁郁而终。
第147章 溪山塔下许庭生(四)
在嘉南大学的那个周六,教练允许队员们睡懒觉的那个上午,许庭生其实并没有睡,他出门,找到嘉南大学教工宿舍区,敲开了一位老人的家门。
这个名为严振瑜的老人,前世曾经竭尽全力想把许庭生往史学的路上引导,四年精心培养,最后甚至不惜放下身段和脸面为他去求人,去争取几位圈内名家的研究生名额。
但是,许庭生为了缓解当时家里的困境,尽快出来工作,在最后关头还是选择了放弃,老人的所有努力都付诸东流。
之后,心存愧疚的许庭生甚至都没敢去向老人告别。
“你好,严教授,我就是先前给你寄信的,岩州大学的许庭生。”许庭生补上了当年亏欠的那个鞠躬。
“哦,是许小友啊。欢迎,请进。”严教授慈祥的笑着说。
一老一少进屋坐下,泡了茶,严振瑜说的第一句话,是:“小友既然爱好钻研史学,当知老朽的名声……不是太好,怎么放心把这么重要的发现交给我,就不怕……”
见严教授主动旧事重提,许庭生心有不忍的打断老人的话,诚挚道:
“严老师,我觉得……您首先是一个父亲,其次才是一个史学家,有些事,道理的对错未必就是全部的对错……这样的您,也更值得我信任。”
严振瑜微微张唇,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严振瑜此人,原本是东北某著名大学的历史系教授,数十年耕耘,在整个史学界,都攒下了偌大的名气和权威。
按理说,以他的身份本是不该到嘉南大学这种三流学校来的。
所有的问题,都出在他的儿子身上,一个添喜郎电子书出身的孩子,一个手捧史书从小看到大,被认为天分功底俱佳的孩子,偏偏最后坚持要走从商的道路,然后屡战屡败,欠下了一屁股债,数百万巨款。
为了他,严振瑜放下了所有原则。有富商要他在文章中美化其本是奸佞的先人,给钱,他就写;有富商硬要把自己的族谱往苏东坡或某些历史名人身上去靠,要做名人的第几十世孙,还要正式出版,给钱,他就写,就想办法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