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体僵僵的,任由他抱着。
“为什么会这样?”
“没事了没事了,手术结束了……”季长青的声音也酸楚了起来,一只大手,轻拍着她的背,落下无数温柔。
苏醒室的门开了,妈妈被推了出来。
为什么她的脸色这样的黄?为什么像蜡塑封了一样?为什么她没有穿衣服?为什么她会在手术室里躺了8个小时?
“妈——”冉冉颤声叫道,“你看看我呀——”
不是已经醒了吗?为什么还是没有反应?
“病人还是太虚弱了。”护士小声回答。
“妈——”冉冉又扑了上去。
“冉冉——”季长青奋力拽住了她。
她忍了半天的泪水,终于在季长青怀里,全部落下。无论是静静哭泣,还是声声嚎啕,他的心又被扎疼了,紧紧地将她箍在怀里。
推回病房的时候,另一个病床的病人和家属都不说话,大家都知道需要这么长时间的手术,一定不是良性肿瘤。
“病人术后苏醒,必须保持在6小时以上。所以6小时之内你们不能让她睡着,要不定时的叫叫她。”护士在叮嘱着家属。
她真的醒过来了吗?冉冉拉着妈妈的手。和父亲相顾无言。
半夜一点,六小时到了。
“妈,你可以睡了。”
“……几点了?”
什么叫做气若游丝,冉冉在那一刻才真正了解。
“三点了。”
“手术……做了多久?”
“8个小时。”
妈妈的眼皮合上了。
她似乎还有问题想继续问,可是没有了力气。她实在太虚弱了。
现在的她,就好比深秋里的一片树叶,发黄,卷曲、干枯,经不起任何一阵狂风。
☆、chapter68
第二天一早,季长青走进病房就看见趴在床边的冉冉。
昨晚回到病房之后不久,他在冉冉和她父亲的坚持下离开了。尽管万般担心,他也清楚医院的规定,留下冉冉和父亲两个人已经是破例。
此刻的冉冉,还在沉沉睡着,病房里其他的人早已醒来,走动的嘈杂也未能将她吵醒。
季长青看着她,像摇曳在寒风中的一朵新蕾,柔弱的让人心疼,坚强的让人感动。
“冉冉——”季长青轻轻的叫醒她,“一会儿就有医生来查房了。”
冉冉慢慢睁开眼睛,直起腰来,全身只觉僵硬酸痛。
“早啊,妈妈——”她伸出手,放在妈妈的额头上,经过这一夜,不知道体温有没有降下来。
妈妈还在睡。呼吸轻细舒慢。
冉冉这才看向季长青。
他换了一件厚西装。想到昨天自己在他衣服上留下了不少的眼泪和鼻涕,她的眼神就躲开了。
她一点都不喜欢脆弱,更不喜欢将脆弱毫无准备地暴露于人前。
季长青看着凝结在她眼里的疏远,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就这样站在床边,而隔壁床一家人一直在小声合计着:这人……谁啊?”
两个人谁都不发一言,直到父亲买了早饭回来。
经过了昨天一天,冉冉觉得,父亲也老了。
“爸,我等会要去客户那里……”冉冉艰难启齿。
“你去,不要耽误工作,我陪着你妈,你放心去吧。”说完,还看了眼季长青,点头代替了招呼。“把早饭吃了。”
完全是食不知味。
“有件事情,希望你能答应我。”冉冉和季长青走出了病房。
季长青看着冉冉还肿着的眼泡,昨天的无助没有了,被故作的坚硬包裹,像是一个坍塌之后被重塑的泥像。
“你先说什么事?”
“你先答应。”冉冉很是坚持。
季长青皱着眉,只得点头。
“不要跟公司其他人说我妈妈生病的事。”冉冉又想起了周子蔷的那一通电话。
“你确定?”季长青心中不解,我可以帮你的,冉冉。
“我确定。”
他们知道了又怎样?周子蔷会说让她放假吗?在deadline比天还大的忙季,没有人有时间去同情别人。说的不好听些,知道的也会装作不知道,因为压根就找不到可以替换的senior去承担那么大的工作量。所以,不必怀着得到好的结果的期望去跟她说些什么。让她去面对自己漠然冰冷的灵魂,难堪之下只会有更多的恼怒。
“你昨天那样跟Rosie说话,我的日子不会好过的。”冉冉看着季长青,眼神更加复杂。
“好吧。”季长青勉强同意,“但是医院里的事情,你随时都可以找我帮忙。”
“已经很麻烦你了。”虽然略显客气,但也绝对是真心。
冉冉——不要和我这样说话。季长青感到一阵难过,但是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和冉冉掰扯这些的时候。
“我送你去客户那里。”
“不用了,你要去公司,两个方向,我自己打车。”
季长青伸手要去拉她,冉冉怔忡着,退后了几步。他的手就那样尴尬落在空中。
“季长青,你别再来医院了。”说完这句话,她扭头跑开了。
季长青一个人面对着门诊大厅的人流,回想着她说话时的神情,只觉惘然和一片空荡。
***
已经是上班的时间,冉冉找财务部的人开了会议室的门,一个人坐在电脑前面。
其他人都还没到,昨天不知道又是到几点。
她的电脑早就没电。重新插上电源插头,盯着昨天早上打开的底稿,表格间的横线竖线开始重合交错,眼睛涨的厉害。
有人陆续的来了,看到冉冉坐在那里,打了声招呼,就不再说什么。最后还是两个A1,A2很小声地问了手术的结果,冉冉眼皮一沉,只说了四个字:不是很好。
而周子蔷呢,继续端坐在会议桌的正中,捉襟见肘地指挥着,香水、红色的唇膏依旧,让AIC分给冉冉的底稿一张都不少。
***
48小时之后,妈妈已经摘掉了止痛泵,慢慢开始进食。然而疼痛开始像流窜的火苗,从深腹腔的神经开始,到心肺,到躯干,还在灼烧着妈妈的身体。
“都摘除了什么?”
妈妈终于问了这个问题。
冉冉眼前出现了那道从下腹到胃部接近40公分长的刀口。
尽管从表面上看来,她依然保持着女性的特征,但是冉冉知道,除了乳|房,她所有作为女性的象征和器官都已经没有了。还搭上了大网膜。
妈妈倒是比冉冉想象中的看得开。
“嗨——都用旧了的零件,报废就报废了吧。”
“可是……”冉冉一边想着,一边趴了下来,手臂放在妈妈的身边,头枕在上面,偏向病床尾部的方向。
“可是,都把我的老巢都给端了……”
妈妈没有反应。
也许是麻药,也许是麻药过后的疼痛让她的反应变缓了吧。
过了半晌,冉冉居然听到了一声笑声,随即一只冰凉又干糙的手覆在了她的头发上。
“傻姑娘,妈妈还在啊——”
***
冉冉继续在客户和医院之间奔波。除了周日,她几乎还是在每晚结束客户处的加班才赶到医院,陪一会儿妈妈。
医生说术后的恢复很好,家属不必每晚陪护。有时冉冉来的早些,爸爸还没回去;有时候迟些,爸爸已经先走了。
他知道女儿,总想和妈妈多呆一会儿。碰到的时候,除了嘱咐她一个人回去时候注意安全,就是告诉他:今天季长青来过了。
今天季长青来过了……今天季长青来过了……
冉冉刻意忽视内心的悸动,又一次在病房呆到了凌晨两点。
寒风中拦下一辆出租车。连续多少个漆黑清冷的夜,一个人从客户那里到医院,再从医院回到住处。她终于掩面低头,发出不知所措的呜咽。
妈妈的全面病理结果在手术后的一周出来了。
“宫内膜样腺癌,2级。局灶鳞化;突变型P53抑癌基因阳性表述;癌细胞增殖活性一般;子宫、输卵管、大网膜淋巴均未见癌转移。”
冉冉和爸爸看着这几页的病理诊断报告,流下悲欣交集的泪水——这几乎是不幸中的万幸。
紧接着,快要过年的时候,化疗被提上了日程。
客户工厂的工人们小年过后都开始返乡,管理公司很多家在外地的管理层也陆续离开了南京。正式放假前的几天,冉冉他们已不再去现场,改在公司follow。
她有了更多零碎的时间来医院,尤其是白天。中饭、晚饭,她不嫌累地两头折腾,一直坚持到年前最后一个工作日。
“妈,第一次化疗的时候我恐怕不在南京……”冉冉小心地跟妈妈谈起后面的治疗安排,还有自己的schedule。
“没事儿,你安心工作,有你爸呢……你能少跑就少跑几趟,不用每天都来陪我的……”
其实妈妈在第一天听到冉冉说,手术进行了8个小时,就已经猜到了。但是第二天看到医生查房时说起手术,冉冉和爸爸两个人总想打岔,言辞闪烁间窘迫的样子,她就告诉自己必须坚强。
她知道冉冉每天很晚过来,就算有时候她睡了,她也知道。她知道自己姑娘,熬过的夜,流过的泪,很多时候,心疼她远胜于心疼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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