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正寒没有回答,他直接把卷子还给了她。
夏林希一把拽过试卷,问道:“你不能好好借吗,非要偷偷摸摸地拿?”
“不问自取就是偷,”顾晓曼目睹事件全程,想到刚才找疯了的夏林希,她也恶狠狠地说:“活该不及格。”
活该不及格。
蒋正寒低头看着自己的试卷,上面的六十二分此刻有点触目惊心。
就连张怀武也恨铁不成钢:“刚才夏林希找了那么久,你怎么都不吱一声啊,她站在座位上挺尴尬的,人家还是个优等生,和我们这些厚脸皮的不一样……”
“如果我真的偷了,肯定会直接装进书包里,不会摆在桌面上,”蒋正寒反问道,“陈亦川发了三张答题卷给我,你信不信?”
夏林希转过脸,马上回答:“我信。”
顾晓曼先是一愣,又立刻辩解道:“信什么啊,他无凭无据的,简直乱泼脏水。”
“好了,别争了,”夏林希握着一支圆珠笔,故作大度道,“丢一张试卷而已,找回来就算了。”
算个屁。
夏林希在心里腹诽,好你个陈亦川,让我在语文课上丢脸。
此时距离下课还有二十多分钟,赵宁成已经讲到了诗词鉴赏,他旁征博引举了几个例子,又刚好走到了陈亦川的座位旁。
月考试卷上有一道题目,叫做“分析《项脊轩志》的最后一句话”,赵宁成顺手敲了敲陈亦川的课桌,让他站起来回答问题。
赵宁成道:“请你为大家赏析《项脊轩志》的结尾句——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矣,今已亭亭如盖也。”
陈亦川放下试卷,身形笔直地起立,答道:“作者把悼念亡妻的哀思寄托于一棵枇杷树,利用移情于物的手法,表达物是人非、光阴易逝的中心思想,充分体现作者对亡妻的缅怀与爱慕。”
“很好,”赵宁成表扬道,“类似于移情于物,触景生情,托物寄情的关键词,同学们至少要写一个,答题方法可以参照陈亦川。”
陈亦川讲出标准答案,就稳稳当当地坐回了原位。
夏林希很不服气。
她说:“这种答案,不是人人都会写的么?”
蒋正寒略微前倾,低声接了一句:“我不会。”
夏林希回道:“我不信。”
蒋正寒为证清白,就把自己的试卷递给了她。
夏林希翻开卷子一看,只见《项脊轩志》的结尾句赏析中,蒋正寒是这么写的:这句话非常感人,作者当时很可能写哭了。
这句话非常感人,作者当时很可能写哭了。
夏林希默不作声,为蒋正寒的诚实而感到震惊。
她转过脸,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蒋正寒,或许并不需要探究——他本来就是傻的。
夏林希在心中胡思乱想,然后翻开整张答题卷,又见蒋正寒的作文分数惨不忍睹,几乎是一个闻所未闻的低分。
作文题目《拒绝平庸》,蒋同学是这么开的头,他在试卷上写道:人人生而不同,平庸是一种常态,也是一种异态,根本无法拒绝。
哎呦我去,竟敢反驳题目,这人没救了,夏林希心想。
但是比没救更可怕的是,夏林希竟然觉得他讲的有点道理。
她合上他的试卷,原封不动地还给他,又听蒋正寒问:“你觉得我写的对么?”
“百分之四十一是对的,”夏林希道,“你的成绩是六十二,除以总分一百五,结果是零点四一。”
蒋正寒笑了一声,好像并不生气。
他说:“确实是这样。”
☆、第五章
语文课结束后,全班躁动不安。
下午最后一堂课已经上完,只要班主任再来晃一圈,大家就能开开心心地回家了。
今天是礼拜六,明天有一整天的假,同学们难免兴奋了一点,回家的念头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大家纷纷收拾起了书包。
然而没过多久,班主任就过来宣布了一个噩耗。
“下个礼拜一,要举行高三年级家长会,时间定在下午六点,”何老师道,“这次家长会相当于一次高考动员大会,对各位同学来说非常重要,所以啊,你们的家长务必参加,不能缺席。”
他站在讲台上,直言不讳道:“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有谁的家长没办法来,又不和我打招呼,那么礼拜一过后,这些同学就不用来上课了。”
这次高三月考,班上同学的成绩普遍不太理想,于是今天放学之后,大家的心情都比较低落。
傍晚时分,倾颓的夕阳洒下漫天的红光。
学校门口停满了私家车,将整条长街变成了单行道,夏林希推着自行车走出门外,低头看了看表,差不多六点了。
耳畔充斥着汽车鸣笛,她穿着宽松的校服,骑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飞驰在回家的路上,疾风从袖口掠过,钻进衣服的后方——她觉得背后很可能鼓起来一块。
天气依然炎热,远方却有火烧云的盛景,连绵的云絮被霞光染红,交织成波澜壮阔的纹理。
那些鳞次栉比的居民楼房,拔地而起的摩天大厦,光影璀璨的霓虹灯,都好像被笼罩在巨大的穹幕之下,充当浑然不同的背景板。
穹幕下没有粉墨登场的小生,只有来来往往的行人,各自为生活劳累奔波。
直到天色变暗,夜幕降临,居民楼里亮起灯火,回到家的人放下皮包,脱掉鞋子,想起白天遭的那些罪,似乎也不值一提了。
夏林希的妈妈正是以这样一种状态,坐在沙发上等着她的女儿回来。
她打开电视,随手翻着报纸,一边看时事新闻,一边记下股票指数。厨房里有人忙前忙后,爆炒青椒牛柳,油烟穿过房门,路过走廊,一路飘进了客厅。
她被呛了一下,低头咳嗽。
夏林希刚好在这个时候回家,她站在玄关处换鞋,背着偌大的书包,也跟着打了一个喷嚏。
妈妈立刻站起来,走到厨房门口:“你开油烟机了吗,味道有点大了。”
夏林希的爸爸拿着锅铲,一边炒菜一边回话:“这不开着了么,马上就炒完了!”
他做菜很利落,装盘更利落,大约五分钟以后,桌上摆了三菜一汤。
凉拌黄瓜,素炒西兰花,爆炒青椒牛柳,和一盆豆腐鲫鱼汤。
米饭也是金银饭,大米小米混在一起煮,据说更有营养,很适合用脑过度的学生。
夏林希捧着碗,刚盛完一碗饭,又拿勺子去盛汤,她妈妈筷子一停,开口道:“别吃汤泡饭,再去拿个碗,汤泡饭伤胃。”
“孩子愿意吃啥你就让她吃吧,”夏林希爸爸说,“我把鲫鱼都煮烂了,加了不少醋,也不会被鱼刺卡着。”
夏林希的妈妈没有说话,她放下筷子站起来,走到厨房拿了一个碗。
坐回原位之后,她用这个碗给女儿盛汤。
餐厅悬挂着一盏水晶吊灯,那光色倒映在鱼汤上,似乎有粼粼的波纹,夏林希低头喝了两口,忽然想起有正事,于是说道:“下个礼拜一的傍晚六点,有一场家长会。”
“礼拜一傍晚六点?”她的爸爸说,“正好我有空,我去参加。”
夏林希一边扒饭,一边答了一声好。
夏妈妈给女儿夹了一筷子的菜,接着问了一句:“你们班上是不是有一个叫张怀武的男生?”
“他的座位在我后面,”夏林希答道,“他的年纪比我们都小,好像跳了两级。”
汤碗见底,露出雪白的鱼肉,夏妈妈又忙着给女儿盛汤:“我们公司新来了一个司机老张,他的儿子叫张怀武,也在江明一中上学。今天听他谈到儿子,一问,果然和你在一个班。”
夏林希爸爸问:“那孩子成绩怎么样?”
妈妈回答:“和我们小希比,肯定是比不了。”
“那还跳什么级,”夏林希爸爸说,“不如老老实实念下来。”
夏林希用筷子挑鱼刺,把鱼肉拌进了饭里,她妈妈见状,又夹了两块西兰花:“你别光吃肉不吃菜。”
夏林希只好先吃西兰花,再吃鱼肉牛肉,所谓先苦后甜,莫过于此。
她的妈妈也接着说:“那个张怀武成绩不行,你别和他走得太近,高三最后一年了,你好好保持,争取进清华。”
夏林希点头,没再说话。
晚饭后,她提着书包走进了房间,打开卧室的壁灯,在柔软的单人床上躺了一会。
没过多久,客厅传来压抑的争吵声。
先是她的爸爸说:“孩子上高中以来,哪次家长会不是我去的,她现在已经高三了,你有空露个脸行么,林总?”
林总两个字,像是一种嘲讽。
夏林希的父亲姓夏,母亲姓林,她名字里那个希字,代表父母的希望。
不过她本人并不这么想。假如没有她,父母应该很早就会离婚,各自过上更好的生活,而不是互相捆绑和指责,在每个来之不易的休息日大吵一架。
“下个礼拜有客户,我们又要谈单子,”夏林希的妈妈开口道,“你参加她的家长会,我负担她的学费,互不干扰可以吗?”
夏林希爸爸沉默片刻,答非所问道:“我们厂子里也不清闲,但是大家知道我女儿高三,凡事都会行个方便。”
“所以你们工厂发给你的钱,堵得上家里的开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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