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近日喝的酒多,十天有九天都是醉着的,起初精酒还能麻痹他的神经,醉了就吐,吐了就睡,睡醒后就又是另一天,这样日子似乎能过得快些。但后来酒越喝越多,作用却越来越小,睡着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蒋子豫那样一说,他只觉得王脏六腑都疼,像临终的老人般,哪哪都是好的,但又哪哪都是衰败的。
他的额头沁出些细汗,急急想解释,他并不是想干涉她的事。
“你、你别误会,我没有要干涉你的意思……”
蒋子豫笑笑,看着眼他说,“我明白,你是为我好。”
她也只是控制不住自己说出伤人的话。
她又道:“谈恋爱嘛,哪里有一谈就定了终生的。我跟你哥最后会怎么样,现在还是未知数。至于现在,没有其他人,我去省城也只是为了工作。我这样说,你放心了吗?”
沈知非咧咧嘴,想露出个微笑,结果却比哭还难看。
“我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我只是、只是怕你为了报复我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
蒋子豫弯起唇,“那倒不会。”
“哦,哦,那、那就好,我也没有其他事,我回去了,你路上小心。”
沈知非慌张地拉开车门,急忙下车,脚下一歪,差点裁一跟头,他赶紧站好替她把车门关好,努力控制着发抖的声音说了声再见。
那里在醉酒的状态下能说出口的话,在清醒时,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蒋子豫觉得他有点奇怪,但也说不上哪里奇怪,随即又想,沈知非已经不是她什么人了,他即便是奇怪,也与她无关,所以便把这怪异抛之脑后,发动车子,踩下油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知非在原地站了会,为了掩饰颤抖的双手,他把手放进裤子口袋,他看着她把车子开出咖啡厅门口,看着她伸出手插了停车卡,又看着她把车子开到路口,最后随着车流开进主道,然后什么也看不到,他还仍然站在那里。直到又有车子要停进车位,他才转过身子离开。
来的时候为了方便停车,沈知非的车子停在马路对面,这会他沿着天桥慢慢走着。
他不明白,路是他自己选的,为何他会如此痛苦?
沈知非走到停车的地方,发现姚露正站在车边等他。
“你……”
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姚露微笑着用轻松的语气说,“来的时候坐你的车来的,回去也得蹭你的车才行。”
沈知非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觉得有句很俗很俗的话说的很对,爱着的那个人才是输家。
他跟蒋子豫,姚露跟他……
良久,他才吐出一句,“你大可不必这样。”
姚露笑笑,“没事,我都习惯了,你也知道,我都喜欢你二十多年了,就跟我吃了二十多年了饭一样,你哪天叫我不要吃饭了,这不是得把我逼疯吗?”
沈知非说不出拒绝她的话,只淡淡说了句,“上车吧。”
姚露高高兴兴地坐进车里,等她寄好安全带,他发动车子,打了方向盘,与刚才蒋子豫离开的反方向离去。
路上,他说。
“我送你回去吧,我现在没事了,你不用一直在我家照顾我,叔叔阿姨那里也说不过去。”
最近姚露为了方便照顾他,一直住在他的公寓里。他光顾着自己醉生梦生,哪里顾得了其他人,对于公寓里多了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根本没心思注意。
他没说,姚露便也一直住着。
两人倒也不冲突,一个负责在公寓里制造麻烦,一个负责处理麻烦。
姚露有时候甚至想,要是一直这样,或许也不错。
只要他愿意让她陪着他,她做什么都无所谓,结不结婚生不生孩子她都不在意,只要能在他身边陪着,他生她便生,他若醉死了,她便跟着一起死。只有他们两个,谁也拆散不了。
他醉得太久,久到她都忘了他会有清醒的时候。
而他清醒后必然会做的事情,就是赶她走。
虽然早已经料到这个结果,但从沈知非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来,姚露还是觉得难受。
她低着头说了声好,不想惹得他厌烦。
两人一路沉默,沈知非把车开到姚露住的小区外面,姚露深口气,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却先被一阵突兀的铃声打断。
是她的手机,她拿起一起,来电显示是沈亦非。
她下意识地去看沈知非,因为她跟沈亦非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沈知非。
她问,“你没带手机吗?沈大哥找到我这里来了。”
沈知非说:“你先接吧,也说不定是找你什么事。”
姚露慌忙接起,却一不小心按到免提。她心想,电话那头的是沈亦非,他也没什么不能听,就干脆那样接了。
“沈大哥。”
沈亦非在那头说,“你现在在哪?”
姚露愣了愣,不明就里,但还是说,“在我家门口。”
沈亦非又道:“没在家吧?”
姚露愈发觉得奇怪,回答说,“没有。”
沈亦非道:“你先别回家,对了,你最近不是在知非的公寓里住着吗,你赶紧回他公寓。”
沈亦非的话太奇怪,车内两人互看了一眼,都摸不着头脑。
姚露问,“沈大哥,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我家出什么事了?”
沈亦非在那边沉默了片刻,然后说,“赵亦然失踪了,她去了你家,你爸爸被她刺伤,现在人在医院,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你妈也在那,我已经让人过去医院那边照应着了,但赵亦然现在还没找到。”
姚露脑袋一嗡,跟被人打了一记闷拳似的。“沈大哥,他们在哪家医院?”
沈亦非说,“你暂时还是不要露面的好,赵亦然要找的肯定是你,你去了他们反而还更危险。”
姚露已经慌了神,手机都拿不稳了,沈知非看着她那样,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把手机拿了过去,取消了免提。
“哥,是我,知非,怎么回事?”
沈知非不知道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只听见沈知非在这边不停地说,“我明白”“我知道了”“好”“我知道,我会的。”
姚露紧紧握着沈知非握着她的那只手,像要从他身上汲取力量般。
沈知非挂了电话,也没抽回手,而是用一只手又将车子开回了他那套公寓。
他又将姚露带回了他的那套公寓,但这会姚露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沈知非说,“我这里没几个人知道,赵亦然应该找不到这里,我哥说阿姨那边他也会让她不要再过来了,你先在这里住着吧,等赵亦然被找到了再说。不过……这段时间我们得自己自给自足了。”
赵亦然的事谁也没料到,这个时候谁照顾谁已经说不清了。
蒋子豫也很快得到了消息,不过她倒不觉得赵亦然能拿她怎么样,听到这人消息时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但蒋中和明显比她要小心得多,他把阿全又调了回来。
自从上次赵亦然那件事之后,蒋子豫先是给阿全放了个长长的长假,接着又让蒋中和把他调去做别的事了。
她倒也不是怕事发,只是一看见阿全,她就总想起赵亦然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怎么说都是杀孽,她还做不到全无动于衷。
蒋中和把阿全调回来让蒋子豫觉得,蒋中和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否则他调阿全回来做什么?
寻着机会,她故意试探蒋中和,“哥,赵亦然跑出来你把我护起来做什么?”
蒋中和滴水未透,只说,“她不是疯了么?疯子有什么逻辑可言,谁知道她会做什么,小心着点好。”
蒋子豫什么都没探出来,但蒋中和让阿全跟着她,她也没提出什么异议。
时逢国庆假期,赵亦然跑了出来,还伤了人。
市里也是相当头疼,也十分重视,这么个节日出了事可不是小事,谁都不想为这么个人丢了政绩。
某个领导的太太甚至念叨,“这H市怎么就这么不太平,是不是风水不好啊,我要不要去庙里给你求个签?”
结果当然是惹来某个领导一通大骂,“嫌我在那位置上做久了,你找事情要把我拉下来呢?!”
那官太太至此再不也提烧香拜佛之事。
赵亦然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一群人跟着假都没放,就为了找她一个人。还有那些在赵奇峰落井的时候下过石的,都替自个担心着,深怕赵亦然从哪冒出来给他们一刀子,姚露她爸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倒是蒋子豫该干嘛还是干嘛,就是家里多了个人,跟着蒋子豫跟进跟出的,一家人都觉得奇怪,特别是老爷子跟老太太。
老太太拉着个脸,十分不悦:“女孩子家家的,屁股后面成天跟着个男人像什么话?”
蒋子豫才懒得解释,直接反问题丢给蒋中和。
“我哥给我请的保镖,你们问他。”
于是老爷子就真问蒋中和了,“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
蒋中和也没打算瞒着,“你们看新闻提到的那个跑出来的人犯,之前跟子豫有点小过节,以免万一,我就给她调了个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