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烟吸了大半了,才微微蹙眉,抬头对李姐她们说:“坐啊。”
李姐这才恍然,她跟自己带来的俩女孩就这么傻站着了好一会儿,脸上有些挂不住。她也见过不少的老板了,觉得这人虽然年轻,但是感觉不是普通人。那种旁若无人的气度,不是装就装的出来的。
嘉言还是在原地没动。俞庭君像是没看到她一样,兀自低头吸着烟。耳边响着邱睿和李姐的交涉:“美女,你们这做的不地道啊。这保险买了,就是为了以防这意外事故的,当初收钱的时候说的好好的,怎么真遇到事儿就不顶用了呢。我哥们儿这是进口车,光引擎就得上万,你跟我说赔个两千算是什么事儿啊?当哥们儿傻子呢?”
李姐还是职业性地微笑着:“先生,我们保单上说的很清楚了。你们这个故障很可能是在水里熄火后自己发动后的二次故障,这种情况我们公司是不赔偿的。而且,你们当初没有买涉水险。”
“你这是逗我呢?涉水险?怎么当初买的时候不说呢。全保和这也就差个几百块钱,我哥们儿缺这点钱吗?哎呦喂,你们这公司啊,还真是厉害啊厉害,哥们儿长这么大,可算是见识了。”邱睿满脸佩服,竖起大拇指,就差没给她们鼓掌了。
李姐的脸也有些挂不住了。说起来,这行的猫腻还真不少。要是个小毛病的,公司为了信誉肯定得赔。但是,这是全进口的保时捷啊,这赔的可不是一万两万,得大出血啊。主任把那保单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才给出了这个主意。
说起来,这事还真是他们做的不地道。但是,裤子都脱了一半了,还能不做吗?
李姐虽然人还不错,但也是职场里刀山火海过来的,当下一本正经又带着几分歉意地说:“这位先生,实在不好意思。这个事情是我们当初没做好,但是,按照这保单上的约定,我们这不能开这个先例,不然我们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邱睿冷笑,微微眯起眼睛,声音却很和缓:“你怎么就不想想,把哥们儿当傻子耍,你们那破公司还开不开地下去了?”
李姐一怔,心里凛然起来。她阅人无数,如今也算回过味儿来了。这两人这么有恃无恐的,倒真不像是那种任人宰割的怕事的主儿。但是,这是主任的主意,有事也是他去协调,关她什么事儿?
这么一想,她也定了定神,说:“对不起,先生,凡事都是讲道理的。这是我们公司的规定,真不能破。在这里,我表示万分的歉意。”
邱睿都笑了,“啧啧”了两声:“说实话,就这么点破钱,哥们儿真不放在眼里。但是,这世上能把哥当傻子耍的,还真没出世呢。你说得对啊,凡事都得讲道理。”他回头对身边那青年说,“四哥,走呗?她们这是铁定了赖账了,多说无益。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哥以前觉得自己挺不要脸的,现在算是见识了,比哥不要脸的多了去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李姐忍了忍,还是躁地脸发红。
俞庭君也不多话,从始至终,他就在那听着,抽了两根烟,现在和邱睿一起走了出去。服务员进来的时候,李姐让给结账,但是,却被告知,账已经结了。
她真的愣了愣。
到了外面,邱睿往地上啐了一口,才开始骂骂咧咧:“这娘们儿脑袋秀逗了吧,连四哥你的钱也敢讹?等着,看我不给她点颜色瞧瞧。”
“你都说一娘们儿了,你跟她计较什么。你是土匪啊?”俞庭君在门口站了会儿,冷风一吹,声音也有些沉闷,不冷不热的听不出个调儿。
邱睿和赵元一样,比他小几岁,打小一块儿在西山大院长大的,那时候经常跟在他屁股后头混,特崇拜他。小时候,他就觉得四哥这人吧,特老成,对谁都爱答不理的,但是不管是各方面,都是最出挑的,后来考上国防科大去了长沙,研究生毕业后就调去了南京。这一走,就是很多年。
这好不容易调回来,脾气倒比以前还要古怪了,他有时候都有些怕他,尤其是闷头抽烟不说话的时候。
总像有些心事。有些话想要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邱睿觉得气氛怪怪的,忍不住甩了甩头,笑哈哈道:“对了,江三哥让我告诉你,他在大礼堂那边等你,叫你回来后过去找他。他有事儿跟你说。”
“有事儿不能自己过来?好好的选在礼堂?”俞庭君说着,和他一起走下台阶。
邱睿说:“嗳,谁想啊。这不快要拆了吗,多好一礼堂啊,闲着无聊还能放放电影看看节目,你说改建什么啊。这不有病吗?穷折腾。”
俞庭君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对面街道的一家面店,说:“拆就拆吧,这世上没什么是一成不变的。”那原本是家粮油店,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一直到现在了。
大院里也有粮油店,就紧挨着司令部的大食堂,在后头那一片街儿,是一个老人在开的,大伙儿都叫他李师傅。老人家以前给总政一个首长做司机,退了后原本要跟着那首长去干休所,后来不知道怎么,却在那条街上开了这店。
那粮油店旁边还有个修车店,什么改装都能做。这帮子弟十几岁的时候,就是爱玩的年纪,一有空闲就往那儿赶,每每还都能碰见李师傅。那时候,俞庭君也和江玦、贺东尧一起往那儿跑,路过时总要问个好,一帮咋咋呼呼的小子,到了老人家面前却一个一个站直了,服服帖帖、乖乖顺顺的模样。
李师傅说,好,好啊,一面又回头去屋里给他们拿卷儿吃。
一群人闹闹哄哄冲进去,把个小小的粮油店都坐地满满当当,嘻嘻哈哈说个不停。有路过的老干部看到,也笑着说,老李,这一大帮小子,怎么就爱往你这儿赶呢。
李师傅也笑笑。
☆、第41章 城
徐彻出门的时候,宋昱铭正好回来,正巧赶在电梯门口碰上了。
两个相差十多岁的人,两个相貌却如此相似的人,四下无人、楼道空寂,就这么面对面撞上是什么感觉?
宋昱铭脑子有点混乱。作为“小徐彻”,就因为加了个“小”字,他就自然而然成为了赝品一样的存在,虽然这是团队的主意,非他所愿,他脸上仍是一阵阵发烧。
宋昱铭是见过徐彻的,不过只是以前在剧组探班时远远见过,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徐彻看到他的时候,也怔了怔,不过没说什么,错身而过,按了那正在上升的电梯按钮。宋昱铭想回头说点儿什么,脚却像黏住了似的,胶着了好久,他还是望去走去,按了嘉言家的门铃。
嘉言开门出来:“宋昱铭?”
电梯“叮咚”一声向两边分开。徐彻却没有进去,缓缓转过身来。宋曼也看到他了。隔了几米远,目光在空中短暂地交接了一下,徐彻先她一步进了那电梯,直接按下关门键。
宋曼心里被刺了一下,开不了口了。
宋昱铭惊疑不定地问她:“你认得他?”
这是明知故问还是真不知道啊?当年的新闻炒到国外都沸沸扬扬了——宋曼用打量的目光把他上下看了个遍,心里做着微妙的判断。
宋昱铭不明所以:“你看什么呢?我脸上长花了?”
宋曼看他反应,也不像是作假,倒像她小人之心了,退开点说:“进来吧。”宋昱铭随后进去,拎着买好的菜直接去了厨房。几天前汤茹和康怡就搬了地方,这些天宋昱铭隔三差五都会过来看她,帮着做饭、喂猫。
宋曼觉得这孩子除了有时候脾气坏一点,还是挺可爱的。
“吃了吃了。”他在厨房招呼她过去帮忙端碗。宋曼应了声,回头却把宋翊从床上捞了下来,支了张电脑桌,三个人一只猫就这么围着张小小的电脑桌吃开了。宋昱铭说:“这也太寒碜了。”
宋曼说:“你可以不吃啊。”
宋昱铭都震惊了,真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女人,手里的筷子抗议似的瞧着桌子:“这是我做的,菜也是我买的。”
宋曼说:“我可没逼你,你做一个人的也是做,做三个人一只猫的也是做啊。”说着换了双筷子给两广总督夹了两条鱼,把碗推一边去了。两广总督也不在意,窝在一边自己吃自己的。
“说真的,你刚才见到见到徐彻是不是很尴尬?”宋曼回头问他。
这一下就戳中了他的伤口:“你有够烦!”
要是当着徐彻面,宋曼肯定不敢这么放肆,但她这人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现在又活跃起来了:“我猜你肯定觉得日了狗了。赝品的见到了正主,能不尴尬吗?说实在话,模仿不能模一辈子啊,你没想过自己以后的路?”
宋昱铭垮下肩膀:“得我哥说了才算啊。”
宋昱铭是邵延庭弟弟这事,宋曼也知道了,只能报以同情:“也许你可以跟你哥抗议一下。”
“你以为我没有过吗?”宋昱铭说起这事儿也心酸,外面他是人五人六的二世祖,搁邵延庭面前就成了一怂包,也是憋屈。
宋曼看他的表情就笑了出来,夹了大大一块肉堆他碗里:“化悲愤为食欲吧。”
“我怎么就悲愤了?”
“要不要去厕所照照你这张怨妇脸?”
宋昱铭端起碗要砸她脸上,宋曼利索地爬起来,随手操了个扫帚放胸口做防御。宋昱铭挥挥手让她滚远点:“别把灰尘弄饭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