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言轻笑:“你回来吗?”
贺东尧微笑,声音却正儿八经起来:“你还记得小时候搞活动的时候吗?家属队,一堆人玩,小辈也玩,男男女女一对儿混搭,就多你一个女的,那时候你多尴尬啊,我撇了那老兄来陪你。得咧,这一片地儿的人都笑话我,说我跟你搞对象呢,老师还打电话给我妈,丢人的。但是,我说过的,你在哪儿,去就去哪儿。”
嘉言也笑:“行,我记得你的恩情呢,今生无以为报,只能来世结草衔环了。”
贺东尧不置可否,在那边轻轻地笑了一笑。过了会儿,他踯躅着还是说了:“你和庭君……都别这么倔,就算不处对象了,也别见面就跟仇人似的。有些事情,你也不能全算他头上。他有错,你也不算全清白。”
嘉言沉默了会儿,笑了笑:“你说的也在理,但有些事,他逃不掉。他姓俞,是俞梅的侄子,这算不算?”
贺东尧的话就这么被噎住了。
白嘉言的母亲白淑慧年轻时是个文艺兵,长得特别漂亮,人也乖顺。在那样一个普通的家庭里出生,却嫁给了当时仕途一片坦荡的徐正清,团里那些个漂亮姑娘都特别眼红,暗地里都等着这出灰姑娘的戏码像海上的泡沫一样幻灭。
谁知道,徐正清却顶住所有的压力娶了白淑慧,婚礼还办得特别隆重,这在当时的大院里几乎就是无人不知。逢人就说,那个女人可真是走了运啊,这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也有人说,老夫少妻的,不靠谱,徐首长都三十好几了,她才二十出头呢,不过是贪个新鲜劲儿,长远不了。还有人说,徐家和俞家这是要彻底掰了啊,人俞三小姐多喜欢徐首长啊,徐首长看都不看她一眼。
可惜,这段感情超乎预料地和谐,一直持续了很多年,算是相濡以沫,直到爆出俞三小姐和徐首长还有个比首长女儿都大的儿子。这关系乱得,当时不是内院的人就理不清。后来,白淑慧还是和徐正清离婚了,带着当时仅有八个月大的女儿回了杭州。
再也没有回来,直到她死的那一刻。
第005章饭局
第一年学校会安排统一的课程,之后就跟着杨教授学了,管理很宽松。嘉言原本想第一年就出去找工作,一边工作一边研读,但是杨教授坚决不同意,说你以后一定后悔,一定要她以学业为重。嘉言应了,不过闲赋在家的日子真的不好过,而且,她存折里的钱也快告罄了,她得找个短期工。嘉言在网上找了会儿,去试了几份工作,然后去了一家保险公司做寒假工,帮忙发发传单、处理一下报表,顺便当当正式工的跟班助理。虽然活儿累,但是报酬还不错,还是日结。
公司不大,在中关村街道至北三环附近的一幢老楼,离cbd很近。虽然只有底层,但是是一整层。这在寸土寸金的首都,也是大手笔了。她现在跟的这个是资深的业务员了,眼看就有转经理的希望,大伙儿都管她叫李姐。
李姐人挺和气,对她也算照顾,大冷天外面都快结冰了,她就会想着法子给她换别的事儿顶替发传单,她从心底里感激。
这天办公区的空调坏了,师傅打电话来说路上堵了,一时之间过不来。屋子里一片怨声载道,说冷成这样还怎么工作啊?手都失去知觉了。还有人抱怨老总抠门,当初为什么不多花点钱装上暖气,还用着这老式的空调,不知道上个世纪什么时候留下来的,外壳都发黄了。
嘉言这些年一直待南方,对这一带的情况不是很了解。来北京之前,一直以为这地儿是家家户户都装的地暖,再不济也是暖气片供热,到了这儿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这一片街道就是上个世纪末才开始有的,最早在前面高校附近的区民区试点,前几年才开始家家户户陆续装上。不过,也有些老房子还是没有的,一到冬天,冷风从窗缝里呼呼呼地刮进来,落身上像刮刀片似的。
李姐和王主任正好从外面进来,敲敲门说:“同志们,都艰苦点儿,修理的师傅马上就来了。”可是,等了一个上午也不见人过来。
下面都无心工作了。
于是,王主任过来和嘉言说:“听说你以前是学工程的啊嘉言,会修空调不?你看,要不是大伙儿都这样了,我一大老爷们也不好意思让你个小姑娘去,实在是对电路啊拆卸啥的一窍不通。”
嘉言很想说,工程也分很多种,大多也不教这种玩意儿。不过,她以前在舅舅家和母亲一起住在老屋子里,习惯了事事自己解决,这修空调她还真会。她也不矫情,应了声就拿了工具去了,实在是她自己也冷得受不了了。平日还是六七度的样子,怎么这两天忽然就到零下了。
☆、第35章 城
周梓宁在站台上等了很久,手机那边才发过来一条短信: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我可能晚点儿到。
她想了想,回过去说:“没关系,火车下一班才到,你慢点儿,路上注意安全。”
冬末春初,寒意还未褪去。早间的太阳穿过头顶的冬青树,照得路面上斑斑驳驳的。周梓宁把围巾往脖子上又缠了一圈,低头哈出一口白气,喉咙还是干涩地难受。
过了十几分钟,段梵才姗姗来迟,直接把一袋窝头递给她:“早饭还没吃吧?这一站远,多吃点儿。”
周梓宁迟疑着没有接过来,谁知他一把塞她手里:“愣着干什么?”
周梓宁想说点什么,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十几分钟后,火车到站。这一趟去的远,订了软卧,正好两人一间的上下铺,有单独的卫生间。虽然地方不大,但胜在安静私密。昨晚收拾行李忙到半夜,周梓宁早上出门时还困着,脱了鞋子就爬上去假寐。
段梵没好气地伸长手臂推推她:“中饭还没吃呢,二妞,下来!”
“你自己吃吧,我没胃口。”她翻了个身把屁股对准他。
段梵苦笑。
没过多久餐车就来了,他还是买了两份,其中一份放到了靠窗的小桌上:“你晚点儿下来吃吧。”
周梓宁没理会他。
段梵抬头一看,她已经睡着了。他笑了笑,攀到梯上给她掖了掖被子。
吃完饭后,他接到了沈秋的电话,周梓宁还睡着,他推了门走到了外面过道里。环境有些嘈杂,那边听着人不少,她语焉不详的:“……就是这样,我跟你说,这板可邪乎了,我和罗工盯着研究了半个多小时,又是掬水又是手电的,就差没给它剖开来看了,可就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您是大师,您给我说说,我心里好有个底儿。”
这时刚到一个站,来往的人多了。周梓宁还在里面睡着,他也不敢走远,只好站门口。沈秋还在那边絮絮叨叨,他一点面子没给她:“成品板都看不准,您也没必要混了,出去别说是我们‘鼎盛’的,现眼。”
“段梵,友尽!”
“那我挂了——”
“嗳,别别别!”沈秋那妞子下一秒就服软了,可怜兮兮的,“我去一趟水头不容易,公司现在正缺原料呢。”
“我知道。”段梵抬手看看表,“你说吧,我听着。”
沈秋顿时来了精神,一鼓作气说:“白色石头,色白、色正,无明显黑筋和裂纹,板面带有黑色细小斑点,初步看,呈45度角斜纹分布,嗯……我凑近了看,上面好像还有一些浅灰色的雾状条纹,是和斑点同一方向的,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杂质?”
“不像,倒像是……天然纹理。说不清,我把照片发你微信吧。”
话说完,段梵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他划开了屏幕。背景挺昏暗的,这也是不成文的规矩,石材这行,甭管是看荒料还是看大板,大多是在阴暗的地方,看不看得准得看个人本事。不过大板比荒料的风险小多了,荒料都是一整颗,虽然有规格大小,但是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只能观察表层,而大板是已经切开的平板。就算不是入行很深的人,基本也能看准。不过石材这行水深,板面品种繁多,哪怕是同一种石材纹理和板面也是千变万化的。
这块大板初步看是带着无数黑色细小斑点的白色石材,有点像洒了奥利奥碎片的纯牛奶。段梵看了会儿,问沈秋:“对方要价多少?”
“大板价——700/平米。”
“规格板呢?”
“2400/平米。”沈秋顿了顿说,“你说,对方是不是很清楚这是什么板材?我看这板面,像雪花白,不过不确定是哪一种雪花白。”
“不会。”段梵直接否决她,“板面这么清晰、颜色这么正的雪花白,哪怕是最差的种类,现在市面上的大板价都在1000/平米以上,且有价无市。看纹理走向和板面,是雅士白,不过不过确定是雅士白中的哪一种,你拍得太糊了。”其实,他心里有七分已经确定这是“斯拉夫白”,且是a级板材,不过,段梵为人谨慎,没有万分的把握轻易不开口。
“成。甭管它是什么了,您给估个价,我看那老板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板材,瞎蒙的。”
段梵想了想,说:“大板价,你压在500左右,要是他提供规格板,你咬定2000/平,再低也不大可能了,确实是好料。”
“成,忙着呢,回头聊。”利用完了,沈秋二话不说就给他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