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愿意吗?”徐彻望着她的眼睛。
宋曼别开了脸,低头想了想:“不知道,我回去想想。”她觉得自己有点儿混乱。安静的时候,她扪心自问,自己真的喜欢徐彻吗?
应该是喜欢的。不过到底有多么喜欢,她真的不确定,也不敢问自己的心。
☆、第19章 城
019
之后几天,宋曼一直都在练习打戏,有专门的师傅教她基本动作和姿势,高难度的动作则有专门的替身帮忙。虽然如此,真到了拍摄那天,宋曼还是感觉很紧张。
和她对第一场戏的居然也不是生人——“星海”一姐谭宁,金鸡奖影后,虽然在圈内地位还不上门兆佳,也是80后这一代中的佼佼者了。她是打星出身,基本功非常扎实,这次演另一个女主角白英,是男主角沈亮已故亡妻的妹妹,深爱沈亮,和同样爱着沈亮的兰宁在戏里可谓水火不容。
而兰宁身为沈亮的徒弟,和他的年纪差了一轮,在那样的环境下碍于世俗压力自然不能明目张胆地示爱。白英正是抓住了这一点,这日趁着她在竹林里练舞故意找她的麻烦——
远处溪水潺潺,竹林间阳光稀疏,只有寥落的树影。
兰宁把一柄软件舞得如游龙转凤,足尖点地便如鸿雁般凌空而起,脚尖蜻蜓点水般顺着竹身迅速攀高,到达顶峰后倏忽翻身而下,发泄一般将这棵竹子上竹叶砍得七零八落。落地后,她脚下只有一地竹叶的残骸。
这样她的心情才好些,收了剑正要离去,身后忽然有人叫住她:“你师父叫我来看看你,以为你去哪儿偷懒了,原来是在这儿胡闹。”
兰宁柳眉倒数,猝然回头,冷冷地瞪了来人一眼:“你不用阴阳怪气的,我知道你瞧我不顺眼。不爽你就直说,整日装腔作势做给谁看?”
白英年长她几岁,自然更沉得住气,笑了笑说:“你就这么和长辈说话?”
“我的长辈只有我师父,是他把我从野狼群里带回来的。其他人,没资格对我说三道四!”
“你这样的性子,以后会吃亏的。作为你的师叔,我觉得有必要教教你怎么做人。”
“别装了,你不就是喜欢师父吗?虚伪!”这一刻,兰宁的眼中迸射出的鄙夷让白英羞愤难当,直接拔剑,反手一个剑花扫地上就掠起一阵劲风,直直冲对方而去。
“来得好!”兰宁清喝一声,眼中反而有喜悦的光芒。
镜头里,两个演员饰演的女主角就这么对上了,一连串花哨的动作看得镜头前的工作人员眼花缭乱。但是,对打中的宋曼感觉就截然不同了,谭宁是武打出身,功底深厚,手劲脚力更是极为惊人,初步的对撞中她就感觉出来了——她是故意的。她根本不像在演戏,就是和她过不去似的,有几下都故意踢到她身上。虽然有护具穿着,宋曼还是感觉胸口血气翻涌。
外行人看不出来,内行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副导回头,用眼神示意严东来。严东来却面色沉静,没有什么表示,更没有喊停的打算。副导叹了口气,不再开口。谭宁“戏霸”的名声在圈里是有名的,还有打压新人的恶名,喜欢在拍打戏的时候搞点小动作抢镜,不过碍于其在圈里的地位一直无人敢直接和她叫板,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宋曼也不知道和她有什么仇,她这分明是动真格的。
有人惊呼。
副导连忙转头望去,也是大惊失色。宋曼脸色苍白,捂着手腕坐倒在地,几个人围过去问她“怎么样”。谭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扯了一下嘴角:“不好意思,没收住手。”
“去医院吧。”杜清挤开众人,把宋曼扶了起来。
宋曼疼地额头冒冷汗,手腕一直抖。副导赶过来,急得忙让人打“120”,旁边有人却拨开他,把宋曼打横抱起,转身就朝竹林外快速走去。
一帮人看得咂舌,后面赶来的何堪都忍不住抬手擦汗了。徐彻这也太胡闹了,他是不打算藏着掖着了?
没几分钟,四周果然都窃窃私语起来。
“往西面去,离这边最近的是仁爱医院。”杜清说。
徐彻却说:“往东面去,最近的是总医院。”杜清还没来得及问呢,他已经把车直接一个倒转拐出路往东面开去了,一路风驰电掣,看得她心惊肉跳的,最后在总医院门口停下来。他约莫是打了个电话,然后就把人送到了东边的一幢楼里。
杜清陪着徐彻在外面的过道里等,心也是揪着的。
徐彻说:“谭宁和她有仇?”
杜清摇头:“那倒没有,不过我听过些事儿,好像她是李珺的表姐。”
“是我不好。”
杜清忙说:“不是的,不是的,没有的事儿。谭宁那个人,心胸狭窄,还喜欢抢戏,这是圈里都知道的事儿。”
徐彻对她笑了一下:“我说的不是这事儿。”不过也没怎么解释。
作为一个粉了他近十年的人,杜清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炸裂了。他笑起来怎么就能这么好看呢?简直是苏炸了。
杜清下午有戏,徐彻让她回去了,他一个人在走廊外等,一直等到凌晨。医生出来告诉他,说可以进去看人了。徐彻道了谢,推开那扇门。
宋曼睡着了,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再没有了平日那副张牙舞爪的模样。他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在床边坐下来。
她睡着的时候真的很可爱,嘴巴习惯性地嘟着,好像谁都欠了她几百万似的,徐彻看着看着就笑起来,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眉心。
这动静弄醒了她,有些艰难睁开眼睛,然后就无意地盯着他:“你怎么不回去拍戏?”
“我家小妖精都受伤了,哪里还有心情回去拍戏?没有质量的玩意儿,还不如不拍,索性辞了来陪你。等你好了,咱一块儿回去。”
宋曼还没理解她这话的意思呢,需要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探了探:“好在没发烧。”
“你很希望我发烧啊?”宋曼没好气地说。
“我不是担心你吗?”
“去你的。”
“说真的,晚儿你想吃什么?”
宋曼想了想,说:“红烧牛肉面。”
“□□?”徐彻微微笑,打趣她。
“滚!”宋曼抬起脚要踢他。
“别闹。”徐彻按住她的脚,给她兜回了被子里,又叮嘱了两句才出门给她买面去。离这不远的有卖这个的只有总医院的大院里,好在他也有熟识的人,托人给带过来一碗,也不过十几分钟的事。徐彻带着面回到病房时,那面还是烫的。
“彻哥,我爱你。”宋曼大快朵颐的时候埋着头不假思索地说。
“你的爱可真廉价。”徐彻一点面子也不给她。
宋曼嘻嘻哈哈地从碗里抬起脸来:“能值一碗红烧牛肉面,也不错了。”
他伸手作势要抽她,吓得她马上缩回头,再不贫了。徐彻在旁边笑起来,眼神里带着戏谑。有时候,这妞子就是这样儿。
想让人不疼都难。
等到她吃完了,他拧了毛巾给她擦脸,又给她倒了水才出去吃自己的。这样脚步倒松快些,没有给她买饭时的迫切了。
“徐彻。”出门的时候,有人从后面叫住他。
徐彻应声回头,是他四表哥俞庭君。
俞庭君斜靠在过道的阴影里,见他望过来才直起身,径直到了他面前。他似乎等了有一会儿了,眉宇间有些不耐。不过,徐彻也摸不准,俞四哥这人,向来是零耐心。
“四哥,你找我有事儿?”
俞庭君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你家老头子进医院了,现在在加护病房,我就问你一句,你回不回去?”
徐彻被他杀了个措手不及,连推脱的措辞都来不及找,闷了会儿只得说:“好。”
可真到了病房门口,他反而有些却步了。徐彻不是个胆小的人,但有些事情,他本能地抵触,不喜欢,不愿意。
不过,来都来了,有些事情也躲不过去。
他还是推门进去。
俞梅正低头给徐正清倒水,听到推门声就抬起了头,最先看到俞庭君,打了个招呼:“庭君。”然后,她的目光就落在了徐彻身上。
徐正清也搁下了手里的水杯。
徐彻几次张了张口,还是叫不出那个“爸”。倒不是他心存怨恨什么的,只是,“爸”这个词对他来说真的太过陌生,他有些难以启齿。
在这样安静的氛围里,双方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谁也不提,谁也不点破。俞梅率先开口,对他招招手:“你往这边来,这么久没见,让我看一看。”
徐彻乖顺地过去,在她面前的凳子上坐下来,任着她在他头上摸了摸,又摸了摸他的脸。
“瘦了。”
“吃得可多了。”
“还是觉得瘦,比上一次看到的时候瘦,你们拍戏的是不是都要节食?”俞梅回头给他倒了杯水,问他。
徐彻接过来,垫在膝盖上,抬头对她笑笑:“您都打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忒不可靠,我的工作没你们想的那么疯魔。”
“有什么区别?不还是唱戏的?”徐正清忽然说,哼了一声。
屋内就这么安静下来。
徐彻喝水的动作也停了,抬起头,迟疑着朝他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