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刚抽完烟的男士从她身边走过,她展颜一笑叫住对方,当着陆觐然的面又拿了根烟出来,当着陆觐然的面借着了火,当着陆觐然的面吐了个标准的烟圈,陆觐然一时不查被呛着咳嗽了一声,她已隔着着这未散尽的烟圈对着他耀武扬威:“一直都抽的好吧?只是在你面前装作不抽而已。”
所以意思是,现在不需要在他面前假装了?
果然,翅膀硬了。
短短一根烟的工夫,钟有时想得倒还挺多。来之前其实也有想过来这儿参加婚礼会碰见什么人,碰见他的可能性其实高达百分之五十,可她找不到借口不来,所以还是来了,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既然两年都过去了,没准人家早就释怀了呢?
时间真是个好东西,刚才看背影她都没认出他来,这是个好的信号,证明她已经把他忘得差不多了。可既然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又为什么一眼就能看出他比原来瘦了这么多?穿着一身黑衣,尤其显得身形凌厉……
种种悖论缠得她分了神,直到耳边传来一句:“再发呆,你该烫着嘴了。”她才蓦地一醒,刚要抬头看他,嘴上的烟蒂已被他取下扔了,指尖因此碰到了她的唇,见她因他不期然的触碰而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陆觐然眸光刚微微一凛,他的手机就响了。
是方桥辛给他来的电话,一接通就问他:“还没抽完烟?仪式快开始了。”
“马上。”陆觐然说着不禁放眼四周,原来不知不觉间吸烟区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眼前可就剩下他和……
刚收回四下望去的视线,转头一看,得,现在就剩下他一人了——
他旁边这女人趁他接电话的工夫溜了,那快步远离的身影十分狡猾,转眼就藏进了同样身着白衣的一众女宾客之中。
仪式很快开始,陆觐然是最后一个入席的,方桥辛帮他留了座位,就在宾客席的最外围,方便他起坐。
他刚一坐下方桥辛就忍不住凑过来嗅嗅:“你不是不抽女烟么?怎么一股女烟味?”
陆觐然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烟味确实挺大,不过不难闻,那女人抽的那款以薄荷味为主,此刻他周身便都是这提神的味道——
他笑笑不回答。可是纳闷坏了方桥辛,这男人一连两天苦大仇深的脸,就因为这区区几支烟就阴雨转晴了?方桥辛显然是不信的,又悄摸将他打量了一轮,这才发现他指尖竟然沾着——口红?
方桥辛的目光终于打扰到了他,他看看她,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回自己的手,自然也发现了自己指尖上的那点口红印。
应该是刚才替那女人取走烟蒂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
他状似漫不经心地抬手轻轻一嗅——
久违的味道。
此时此刻坐在第一排的钟有时思考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一个问题。她是倒数第二个入席的宾客,已经没位置了,只能和宋姐一起坐在第一排。
罗恩格林的音乐响起,仪式正式开始,钟有时回头看向司仪台的尽头,穿着婚纱的宋栀挽着老詹的胳膊缓缓而来。
花童在其后一板一眼地撒着花瓣,宋姐看了没一会儿就捂着眼睛扭回头来拭泪,钟有时原本还在琢磨宋栀这婚纱似乎是AN今年出的高定——那场高定秀徐子期还邀请她去看了,徐子期怎么说也是她的老板,她去走个过场就当卖徐子期个面子—
—可钟有时的目光刚随着宋栀来到了司仪台的中段,却是生生一定。
那位方小姐就坐在中间那一排的最角落,从钟有时此时的角度,那方小姐的脸看得分明,至于方小姐旁边那位,虽然只能看见个肩膀,但钟有时很清楚那是谁。
她的打火机昨天借给了这位方小姐。
而这位方小姐又声称是帮朋友借的。
所以……陆觐然就是那位所谓的“朋友”?
各种人物关系在钟有时脑子里画了个繁杂的圈,以至于老詹都已经把宋栀交到了等在神父面前的新郎手中,钟有时的目光却还停留在司仪台的中段,连原本好好观礼的方桥辛都发现了她的目光,显示稍稍一愣,继而报以客气的微笑。
钟有时仓促地回以一笑之后,目光连退三尺,好歹是以最快速度回到了新郎新娘身上。可浑身上下那四个字是怎么也洗刷不掉了——
做贼心虚。
下午的仪式和晚上的宴会都还有长辈们的身影,10点之后的afterparty那可就全都是年轻人的天下了。请柬上早就对宾客们这一天的着装提了要求,女宾仪式时需穿着白色,afterparty则只写了“justbeyourself”,以至于afterparty上穿什么的都有,钟有时是抱着喝个痛快的心思去的,穿裙子难免束手束脚了,便换了件自家的不规则剪裁吸烟装轻装上阵。
果然全是年轻人的场子玩的开多了,一眼望去,露肩的露胸的露背的露腿的美不胜收,钟有时也不担心会在这儿碰上不想见的人,毕竟她之前的晚宴上,她见只有方桥辛一人,便琢磨着得制造一场偶遇打听打听敌情,眼见方桥辛中途准备去洗手间,钟有时简直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先她一步去了洗手间,刚稳住呼吸,假装在洗手台前补妆,方桥辛终于姗姗来迟地推开了洗手间的门。这场“偶遇”累得钟有时够呛,但结果钟有时还是很满意的,起码她知道了方桥辛的朋友因为身体不太舒服所以缺席了晚宴。至于今晚的afterparty,方桥辛那朋友就更不会参加了。
钟有时自然就放心大胆地敞开来喝了,今晚非得一醉方休,才对得起她这畏首畏尾的一天。
但不得不说鬼佬才是真的城会玩,白天还衣冠楚楚的男士们,简直是为在座的女士们准备了一场美好肉体集.中营,新郎带头,扒了自己就往水疗池里跳,钟有时选了个最佳观赏位置坐着,酒喝着,胸肌腹肌人鱼线看着,这一天以这样的方式收尾,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时候再来根烟就完美了,可钟有时下意识地一摸口袋才记起来打火机早就不在自己手里了……
此时此刻,她的打火机被握在一只指节分明的手里,一开一合,打着了又熄灭,就一直这么循环往复着,没准直到烟油耗尽的那一刻这无聊的游戏才会停止——
可惜烟油还未耗尽,另一只手已经从他手里不容置喙地拿走了打火机。
陆觐然一皱眉,抬头一看:“你怎么进来的?”
夜都深了,这露天的阳台飘来徐徐的风,方桥辛笑得得意,从兜里摸出房卡拍在桌上:“仪式结束我跟着你回房间的时候顺手就把房卡摸走了,你竟然一直没发现?”
陆觐然沉默地收起房卡。
“你不会从那时候开始就一直坐这儿吧?”
好在这种得不到回应的状况方桥辛已经习惯了,即便他一直这么不为所动,她也只是无谓地耸耸肩,挺不以为然的:“你这两天抽的够多了,打火机我先没收,看你表现再决定什么时候还你。”
“不用。”他还不至于被一个打火机威胁,“反正这打火机不是我的。”
“啊?”
“这打火机是你昨天给我的烟盒里的。”
方桥辛一愣,顿时恍然大悟地一拍脑门:“难怪呢!她今天下午仪式开始之前还问我有没有打火机。”
“她?”
“就是昨天给我烟的那位。还是个设计师呢,我已经看上她那一身了,可惜是她做给自己穿的,就那么一件,买都没处买。”
“……”
“……”
不知为何他的表情似有一时的怔忪,方桥辛觉得奇怪,可又看不出什么端倪,便又多看了一眼,不料她只是分了这一眼的神而已,手里的打火机已经被他轻巧地掳走了——
他就这么起身回了屋,方桥辛压根喊不住他:“你不是不要这打火机了么?况且我还得还给人家!”这打火机的牌子可不便宜……
“我替你还。”
陆觐然就这么留下了四个字以及一头雾水的方医生,走了。
派对过半,前脚还惬意得不行的钟有时又莫名忍不住要长吁短叹起来,也不知是因为胸肌腹肌人鱼线的表演戛然而止,亦或是因为这10度的红酒把自己灌饱了都喝不尽兴,又或者是眼看宋栀和丈夫在众人起哄下拥吻三分钟,尤衬得她这个万年“扫灰党”空.虚寂寞冷……总之越喝越清醒,越清醒就越要喝。她这架势唬住的可不仅仅是酒保,宾客们不知谁起了头,一波一波地来拼酒。
钟有时笑眯眯地将面前这位自不量力的小哥上下打量了一轮,这不就是刚才把他自己扒光了往水疗池里扔的其中一位么?身上的衬衫刚晾至半干,灯光一打,那壁垒分明的线条,跟没穿没什么两样,钟有时琢磨着在座的女士们可算又有眼福了——
第一个上阵的小哥没一会儿就拼不过了,被翘首期盼的女士们团团围住,转眼就扒得只剩条西裤扔进水疗池,直到下一个喝输了被扔进去之前,前一个不准出来。
钟有时简直胜券在握:“我可是喝50度的二锅头长大的,你们这些洋酒,山炮!”
反正在座的大部分都听不懂她说什么,她吹牛吹天上去都没人管。
第一个被扔进水池里的小哥还真是老实,不像第二个,被扔进去的时候瞅准了那心仪的女生,一把逮着对方一同入了水,转眼二人就在水池里吻得难分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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