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总的助理已经来过了,都处理好了。”我哪敢让乔奕谌帮我催账,现在已经够说不清的了。
“到了。”乔奕谌先下了车,然后冲我伸出手。
我还在考虑,乔奕谌却没打算给我时间,直接牵住我的手。我觉得自己是被乔奕谌拖下车的,之后他很自然地把我的手挽在他的臂弯上,甄昱手里捧了一只锦盒,跟在我们身后。
这是一座很气派的别墅,宴会厅布置得喜气洋洋,圆形的大团桌上铺着大红的餐布,宴会厅正面的墙上有个金灿灿的‘寿’字。原本以为乔奕谌带我来参加商务酒会,看似我是猜错了,看这个布置大概是有长辈过生日。
一位老者看到乔奕谌后,马上迎过来:“大少爷,老太爷在偏厅呢。”
“哦。”乔奕谌点点头,带着我穿过一道槅门走进了偏厅。
这里的陈设明显与外面不同——明清风格的红木家具、几样清雅精致的古董摆件安放在梨花木博古架上,墙上挂着名家丹青,却不是当下艺术品市场热炒的画家。一位身着紫金色唐装的老人,正认真地用放大镜看着一件黄龙玉摆件。
“爷爷。”乔奕谌走到老人身边,轻唤一声。
“嗯。”老人抬起头,虽然是上了年纪可是眉宇间还透着些英气,想来年轻时一定是个帅哥。
“给您选了件礼物,祝您生日快乐!”乔奕谌从甄昱手里接过那只锦盒放在老爷子面前。
老爷子打开盒盖,一只湖田窑青白釉刻花梅瓶躺在锦盒里,底衬是上好的丝绸,衬得梅瓶格外华贵。这个瓶子应该是北宋的,价格怎么也要过百万了。
“包浆不错的……”老爷子点点头,将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乔老,生日快乐。”对方是长辈,怎么也该是我先问候一声,何况老爷子今天过生日。
“好。”老爷子指指旁边的沙发:“都坐吧。”
乔奕谌拉着我坐下来,老爷子把那件黄龙玉摆件推到乔奕谌面前:“拍回来没几个月就变色掉水了,拿去鉴定还说不假……”
乔奕谌拿起摆件看了一眼,居然拿给了我:“你看看。”
我细细看了看,黄龙玉倒真是黄龙玉,由于不是老坑产出难免娇贵些:“黄龙玉也分新老坑,这个不是老坑料,要尽量避免暴晒,否则容易失水失泽。放到水里养养,应该能修复一些的。”
老爷子眼睛亮了下:“你懂金石?”
“懂倒谈不上,略知一二而已。”光是看这花厅乔老爷子眼光不俗,我可不敢班门弄斧,闹出笑话就不好了。
“我看你比奕谌强多了。”老爷子看起来挺高兴。
“正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乔总意不在此,不精通也是自然。”乔奕谌带我来必定不是来把他比下去的,这种圆融的场面话,这几年我说起来磕巴不都不打。
“你叫什么名字?”老爷子忽然问道。
“景昕。”
“欣欣向荣的‘欣’?”
“不是……”我摇摇头:“是大昕鼓徵的‘昕’。”
“好名字……你姓景啊?”老爷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咱们枫城有位叫景言昭的老先生对金石古玩很有研究,你知不知道他?”
“他是我的祖父。”祖父去世也有五六年了,其实我算是祖父一手带大的,也是受他的影响,才对艺术品很感兴趣。
“难怪……难怪……他呀……每次拿给他什么好东西都能挑出不好来……”乔老爷子摇摇头,指着博古架上的一个将军罐说:“他以前一直想收我这件东西,我就是不给……现在想想……当时让给他好了……”
“这个您不必放在心上,爷爷常说,‘做收藏跟结识知己一样,讲究个缘分——该留的总会留下,该走的强求不来。’”我笑笑。
“嗯……是景老的风格……”乔老爷子会心一笑。
“老爷,晚宴该开始了。”
“好。”乔老爷子起身:“咱们去宴会厅吧。”
进到宴会厅后,乔老爷子一定要乔奕谌和我跟他坐一桌。对于这点,我实在有些犯怵。这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看了去,又不知道要传出什么故事来。所以用餐时我尽量减少存在感,多吃饭少说话,这个生日宴总算是风平浪静地顺利度过。
回去的时候,乔奕谌开了自己的车,把我送到公寓楼下。
“谢谢乔先生送我回来。”我下车前把刚才戴着的臂环摘下来装进原来的盒子里,放在置物格上:“这个,您收好。”
“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没被人退回来过。”乔奕谌的脸色比刚才黯沉了几分。
“无功不受禄,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其实身上这件礼服我都不想要,只不过我都穿过了,实在不好再退还。
“怎么能说无功不受禄,你的表现很出色。”乔奕谌挑挑眉。
“乔先生对我有救命之恩,无论我帮您多少,都是应该的。”我下了车:“实在不能再收您的礼物了。”
“你一定要跟我分得这么清楚?”不远处路灯散发出的暖金色的光打在他俊朗的侧脸上,却没有染上一丝的暖,他点了一支烟缓缓地问。
说实话,乔奕谌现在的样子有点儿可怕,可我还是咬咬嘴唇点了下头:“嗯。”
第14章 那就这样吧
乔奕谌靠在驾驶座里,左手搭在车窗上,修长的手指弹了下烟灰:“那就这样吧。”
一时间我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乔先生,再见!”
我转身走进公寓,站在空荡荡的电梯里,习惯性地看着自己映在电梯墙上的影子。我自知不是聪明人,但也不愚钝。潇湘说的一点儿没错,乔奕谌对我很感兴趣。只可惜我现在已经不是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有帅哥示好就心中小鹿乱撞了。退一万步说,我二十岁时,也从未让爱情冲昏过头脑。我就是那种很别扭的姑娘,即使很喜欢一个人,知道不可能,就会理智地停留在最合适的位置上。其实,与其说是理智,不如说是懦弱——因为无法承担失败的结果,直接扼杀掉造成这种后果的可能性。
晚秋的枫城气候特别宜人,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有很多游客慕名来欣赏枫叶。这个时节我总有一种错觉,整座城市好像都燃烧了起来。与红红火火的风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霜林醉的生意,用惨淡来形容一点儿都不为过。客人过来是消遣娱乐的,谁都不愿意莫名其妙就被警察盘问一番。至于李欣,王凯约了几次都没约到。我用钢笔敲着面前的账本,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办公室的门被敲了几下,我索性将笔扔进笔筒里:“请进。”
潇湘穿了一条宝蓝色的紧身裙,将她模特似的好身材勾勒的淋漓尽致。她坐到我对面的椅子上,用手撑着下巴望着我。潇湘喜欢把眼线画得很长,真真的媚眼如丝。
我起身倒了一杯橙汁放到她面前:“林大小姐有何贵干?”
“我……”潇湘有些欲言又止。
“有话就直说啊,咱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晃了晃有些僵硬的脖子。
“我……从明天开始就不过来了……”潇湘定定地看着面前的果汁杯,都不敢抬起头看我:“我知道最近生意不好,我最艰难的时候是你帮了我,这个时候离开我真是没脸跟你说……可是,庄鹏说什么也不让我来了……”
潇湘既然跟了庄鹏,就是庄鹏的人,湘离开霜林醉只是个时间问题。我知道她一直没走是念旧情,想留下来帮我。不过以庄鹏的性格,能让潇湘在霜林醉又待了几个月,已经让我很意外了。
“瞧你说的,纸醉金迷的风月场本来就不该来。有机会抽身,我是真的为你高兴。你年轻漂亮人又机灵,应该有更好的未来。先前想要一条道走到黑,才让我害怕呢。”我拍拍潇湘的肩膀:“这里你不用担心,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做生意有赔有赚是正常。”
“我只是不来上班而已,你的事儿我能不担心嘛。活了二十几年,能交心的朋友也没几个。”潇湘摸出一只女士香烟点上:“那个李欣就算是铁板一块,本姑娘也想办法给你撬开个口子。”
“是啊是啊,你现在也是有靠山的人了,以后还要仰仗你多关照呢。”我笑着打趣。
“呦,景总今天嘴够甜的。”潇湘没正行地捏住我的下巴:“你也不用玩儿命赚钱了,以后庄鹏养我,我养着你,怎么样?”
“养着我多费钱,还不如拿几万块雇人把李欣往麻袋里一装,然后打个生活不能自理省事儿!”我将桌上的文件理了理,时间不早了我打算回家去。
“我看行!”潇湘一脸认真。
“李欣身份特殊,你别乱来!”公安局专管治安的副局长被人揍了,那绝对得一查到底,到时候肯定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节奏。这个世界上解决问题的方法虽然不总是光明磊落的,可是,有些底线不能碰。
“哦……”潇湘将烟蒂按在烟灰缸里:“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那要怎么样啊!”
“办法总会有的,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事情总会有解决的方法。我是安慰潇湘也是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