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宇琛凉凉地看李明阳一眼，有些刻在骨血里的东西，根本不需要言明，那种与生俱来的感觉，比什么都真切。叶宇琛眨动了一下眼睛，脸上过分平静地样子使他看起来有点儿老气横秋的：“我们跟你不熟，手松开，这样抓着人很没礼貌！”
李明阳松开握着叶念初的手，他心里已经有了个隐约的答案，却还是想要有人来亲口告诉他。从未有过这样紧张局促的感觉，李明阳将求助的眼神看向叶念初，她应该给他一个答案的，不是吗？
可是，现在对叶念初来说，没有比隐藏儿子更重要的事情了。由于叶念初工作的咖啡店足够高级，而那些所谓的豪门贵妇又很喜欢在那里交换圈子里的各种八卦。这些年她听过太多的豪门争子的戏码，简直让她觉得不寒而栗。其实，孩子对于他们来说更像是继承家业或者母凭子贵的工具，她不想失去儿子，更不想琛琛生活到那种价值观扭曲的环境中去。
叶念初失神地看着儿子，叶宇琛握住妈妈冰凉的手：“我们回家吧。”
对，他们是该回家了，叶念初机械地被儿子牵着走出灯火辉煌的大厅。
留在大厅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着，庄鹏最先开口：“老三，那个是小大嫂没错吧？”他们几个人当中，唯一与小大嫂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就是乔奕谌了。
“嗯。”乔奕谌终于搞清楚自己为什么刚才还觉得那个女人有些面善了，其实不用认得小大嫂，就是冷眼看着那个孩子，也不难猜出他们之间的关系。
“啊呀！大哥，那个是不是你儿子呀？”陆子航故意打趣，“小大嫂估计早就嫁人了吧？”
“那是我的儿子！”李明阳根本没有任何迟疑，尽管他的声音是颤抖的，但心里却是无比笃定的。叶念初和那个小小少年无疑在他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他和叶子的儿子。这相貌，这神情，不是他的儿子又是谁的呢？
李明阳快步追出大厅，叶念初和叶宇琛上了景昕调过来的车子，车子已经缓缓启动了。李明阳的司机看到他出来了，也将车开过来，李明阳上了车，沉声吩咐：“跟着前面那辆车。”
“是，先生。”司机稳稳地跟住了前面的车。
车子最后开进一座老旧的小区，小区里的楼层都不高，看起来灰扑扑的，就连必要的照明都做得很差劲。
李明阳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茫然，如果说是叶念初辜负了他，一个还未成年的女孩，独自生下孩子，又把孩子带到这么大，其中有多少艰辛自不必说，若说薄情，他都敢不说自己情深……
叶宇琛拉着叶念初下了车，李明阳几步走过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叶宇琛看着李明阳，小小的眉头不由得皱起起来：“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是你爸爸！”李明阳掷地有声地回答。
叶念初听到李明阳的话，不禁打了个寒战，他都知道了，他还追到家里来了，他要做什么？叶念初真是害怕极了。叶宇琛却紧紧地握着妈妈的手，似乎想要把自己的力量灌输给妈妈。
叶宇琛仰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两个人脸上漠然的神情如出一辙，此时真说不上是谁的气场更强一些：“就算你是我爸爸，那又怎么样？”
这个问题把李明阳都问愣了，是啊，那又怎么样？
叶宇琛看了一眼刚才还威风凛凛的男人，瞬间变得呆若木鸡。他拉着妈妈像是绕过电线杆一般地绕过障碍物，径直往楼上走去。
回到家里，叶宇琛先给妈妈倒了一杯热水，放到妈妈手里，然后才认真地问：“妈妈，你为什么那么怕他？他以前是不是对你很糟糕？”
在叶宇琛的记忆里，妈妈是个很温和的人。如果是妈妈选择离开那个人，那一定是他做了什么伤害妈妈事情。
第321章 妈妈喜欢谁
“没有……琛琛……不是你想的那样……”叶念初愣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太久了，叶念初真的记不起来李明阳对她有什么不好，反倒是记得，她害怕的时候，李明阳总是陪在她身边。
“那你们为什么要分开？”叶宇琛看到母亲的脸上又苍白了几分，马上说道，“不想说可以不回答，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后来觉得不合适在一起，就分开了。”叶念初实在说不出口自己离开的原因，琛琛无论多聪明懂事，也是还是个孩子，她不想让儿子对父亲有什么不好的印象。
叶念初觉得她和李明阳之间，不是简单地谁辜负了谁。如果非要追究，可能她自己的错误会更多一点，虽然不是出于本意，但关于自己的身份，她确实是撒了个弥天大谎。
“哦。”叶宇琛可以感觉到母亲不愿意提那些旧事，其实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翻出来也没什么意思。
“都十点多了，该睡觉了，快点儿去洗澡。”叶念初不断地告诉自己——叶念初，无论害怕还是逃避都解决不了问题，你要勇敢地去面对。
“嗯。”叶宇琛点点头，拿了睡衣去洗澡。
叶念初先把窗帘关好，然后热了一杯牛奶放到桌子上，顺便把早餐要用的菜择好用保鲜膜包起来，放进冰箱里。
叶宇琛喝完牛奶，把杯子洗干净放在架子上沥水，然后才说：“妈妈，晚安。”
“晚安。”叶念初点点头，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也去睡觉了。
在楼下不易察觉的角落里，一辆极为低调的防弹车停在暗处。隔着车窗，李明阳的目光一直落在四楼中户亮起又暗下去的窗口，他的表情虽然淡漠，但今夜注定无法安然入睡。这里离虞山庄园特别近，李明阳从来没想过，他找遍了天涯海角都一无所获，其实她就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到不远处，陈元手中捏着一个档案袋，步履匆匆地走到车子旁边：“先生，叶小姐的资料都找过来了。”
李明阳摇下车窗，接过那个轻飘飘的档案袋。借着车子里不算明亮的灯光，细细看着那几页薄薄的纸。原来她叫叶念初，李明阳觉得自己也是太大意了，从未想过‘唐珍妮’这个名字，没有一个字跟‘叶’相关，她妈妈为什么要叫她叶子。休学一年，只上完了高中。大学在枫城美院学的工艺美术专业，并不是通常大学生上的全日制课程，选的是成人函授课程。这样的学历，几乎没有用人单位认可吧。
李明阳揉了揉额头，其实他找不到她，最大的原因就是找错了方向，他一直满世界地找‘唐珍妮’。李明阳将拳头渐渐收紧，亏得他这些年为了叶子时时照顾着唐家的生意，没想到把他骗得最惨的竟是唐立德。人他找到了，有的是时间，等他把老婆儿子带回家，这笔旧账也可以好好地算一下。
凌晨五点四十五分，四楼的一个窗口有微弱的灯光亮起，大概只过了十分钟，灯又熄了。紧接着，楼道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瘦瘦高高的少年推着单车走出来，动作灵敏地踩着单车往小区门口去了。
“跟上去看看。”李明阳轻声吩咐。
司机远远地跟着叶宇琛，叶宇琛先到了虞山庄园附近的邮局，将自己负责的报纸理好放进车筐里的帆布包，然后在六点之前将一份份报纸送到后面的别墅区。由于别墅区每一栋间隔比较远，而且人家都要喝很贵的有机牛奶，很少有人同时订牛奶，送起来既不轻松又不赚钱，所以没什么人愿意接这一片的活。叶宇琛跟主管讲好，每个月多给他一百块，他负责这一片的任务。只送报纸时间短，既不会耽误上课，也不会引起妈妈的怀疑，毕竟他跟妈妈说是出来晨练的。
李明阳看着晨曦中小小的身影，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愧疚感让他难受得鼻子发酸。叶宇琛很快就送完了报纸，空空的帆布包在晨风中晃晃荡荡的。这时太阳已经完全升了起来，叶宇琛将单车所在楼道里。一双黑亮的皮鞋停在自己身边，叶宇琛抬起头，做工精良的藏青色西装，里面是灰蓝色的衬衫，黑色的暗纹领带。叶宇琛觉得一定是自己个子矮，才会觉得面前的男人格外高大，他的气质斯文却带着几分冷厉。淡漠的神情和深邃的眼眸，让人觉得十分矜贵。
李明阳凝视着与他如出一辙的黑色眼眸，艰涩地开口：“琛琛，我是爸爸。”
“妈妈喜欢谁，谁就是我爸爸。”叶宇琛眨了一下眼睛，带着一丝恶作剧的调皮，“无论沐叔叔、沈叔叔或者是你，对我来说没差的。”
李明阳从没有过如此挫败的感觉，他深吸了一口气：“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我需要照顾的时候你没在，现在已经不需要了，我能照顾好自己也能照顾好妈妈。”叶宇琛稚拙的脸上是淡淡的骄傲，他绝对不是说说而已，他能说得出，就能做得到。
“我一直在找你妈妈，十年……从未间断过……”李明阳觉得他完全可以跟叶宇琛讲道理，他看起来绝对不是讲不通道理的小孩，“我只是想好好地补偿你们，你可不可以给爸爸一个机会？”
“我也不知道你究竟做了什么，又需要如何补偿，反正我是不需要补偿的。”叶宇琛耸耸肩，“如果你想‘补偿’妈妈什么，我建议你还是听听她的意见。反正妈妈说你们是因为‘不合适’才分手的，估计你‘补偿’的方式也未必就合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