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们国家是不允许安乐死的,但如果是你,那就可以做到。”岳旸眼中闪着痛苦的光,“你不知道化疗有多疼,每一次化疗都像极刑一样,我看着圆圆在外面痛哭流泪,却什么都不能做,反而要忍着疼跟她笑,我真的不想活了,关先生,求你,找医生帮我安乐死好不好?”
“抱歉,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关默存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如果有一天卓方圆知道了,是我一手操控的,那她一定会恨死我的。”
“不会的。”岳旸连连摇头,“我不会告诉她,你一定也不会。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到时候你只要让医生跟她说,我是因为癌症自然死亡,她一定不会怀疑的。”
“可……”关默存有些迟疑,“可你真的愿意死?”
如果是他。他爱的女人还在这个世界上,那么他就算痛苦地苟活,也绝对不会一死了之。
“我也不愿意死,但是为了圆圆,我只能这样做。她27了,也该有一个美好的家庭,有一个爱她的丈夫,而不是一直耗在我这个半死不活的人身上。”
见关默存有些动容,岳旸再接再厉道:“更何况,我死了,你就能跟圆圆在一起了,你不想这样吗?”
关默存轻笑,眼中满是不可一世,“如果我真想要她,就算是十个你都不算问题。”
他倨傲的样子让岳旸艳羡的笑了,“正是因为关先生有这样的魄力,所以我才决定把圆圆托付给你。我安乐死的事情,希望关先生能好好考虑一下。”
他说完又向关默存伸出手,郑重道:“毕竟,我们是在为同一个女人着想。”
关默存看着他的手,并没有握住,只是抿唇道:“这件事让我再想想吧。”
“好,麻烦关先生了。”
关默存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去,离开前,他又忽然回头,看着岳旸枕边的《茶花女》道:“以后不要再看这种书,方圆不是那个妓女玛格丽特,你也不是阿尔芒,我更不会让她像玛格丽特一样悲惨无依。”
岳旸愣了愣,点头笑了笑。
从岳旸的病房里出来,关默存只觉得胸口憋闷的发疼,脚下一软,险些跪在地上,幸好白三飞快的扶住了他。
“先生?”白三担忧的看着他。
关默存摇了摇头,叹气道:“走吧。”
两个人从电梯下去,关默存仍然在回想着刚刚岳旸跟他说的话。为了心爱的人选择去死,不得不说,岳旸的潇洒和坦荡震撼了他。他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方圆肯放弃一切为岳旸治病。
这样一个爱她的男人,怕是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了。
从电梯一出来,两人恰好遇上了买水果回来的卓方圆。岳旸今天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非要吃葡萄,可现在还是春夏,哪里有葡萄可以吃?害得她跑了好久才从一家水果店买到。
看到关默存,方圆显然也是一愣,意外道:“四哥?你怎么来医院了?”
“我来见一个朋友。”关默存下意识地撒了谎,看到她穿得单薄,不由得皱了皱眉,又替她裹好外套,不满道:“这段时间昼夜温差大,晚上出去一定要穿好衣服。”
方圆被他鲜有的体贴搞得有些愕然,随即开心地点头,“谢谢四哥,我会记住的。”
“嗯。”关默存摸了摸她的头发,看着她星星一样明亮的眼睛,一时间有满腔的话想跟她说,可是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要跟她说什么。
最后还是摇头道:“上去吧,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好,四哥路上小心。”
卓方圆乖乖地点头,进了电梯还不忘像个孩子一样跟他挥手道别。
关默存暗暗地将摸过她头发手收到口袋,看着电梯门合上之后才转身离开。
直到很久之后,他才终于明白,那时候他想对她说的话,其实只有很简单的三个字。
“我爱你”。
只是现实却始终没能给他这个机会。
*
孟靖谦是在脑袋一阵锐痛之后醒来的。
宿醉之后最明显的感觉就是头痛欲裂,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都觉得晕眩。
闭着眼缓解了好久,他才抚着额头下了床,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衬衣和西裤,烟酒气实在是难闻,他嫌恶的蹙了蹙眉准备去洗漱。
然而刚走出卧室,他就听到厨房里传来了抽油烟机的声音,还有若隐若现的女声在哼歌。
孟靖谦站在原地愣了几秒,隐约想起了昨晚喝多之后,他似乎叫关默存打电话叫颜歆月回来的事情。
难道真的是她?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顿时有些欣喜,按捺着激动的心情,他大步朝着厨房走去。
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背对着他,孟靖谦隐隐有些愉悦,刚要开口叫她的名字,那个人却忽然转过了身,在看到他之后开心的叫了一声“靖谦”。
她高高兴兴的朝他跑过来,柔声道:“你醒了啊,感觉怎么样?头疼吗?”
然而孟靖谦在看到魏伊之后,笑容却陡然僵在了嘴角,随即变得有些阴冷。
他冷冷的看着她,不满的问道:“你怎么会在我家?”
魏伊被他冷漠的态度搞得一怔,可还是若无其事的微笑,“昨天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来的啊,你忘记了?”
昨天喝到最后他有点断片,确实记得不是很清,不过他的衣服还都好好的穿在身上,应该是没发生什么大错。
趁着他走神的时候,魏伊已经转头去厨房里端了早餐出来,她一早就给他熬了养胃汤,还给他弄了芝士三明治,献宝的对他道:“快来啊,你还没尝过我的手艺吧?”
孟靖谦只是看着她手上的隔热手套,他记得那个还是颜歆月买来的,而她向来不喜欢别人用她的东西,如果是魏伊,那应该更反感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魏伊一副登堂入室女主人的模样,他没来由的就觉得反感。
见他站在原地不动,魏伊又招呼他,“愣着做什么呀,快来啊,你一定饿了吧?”
孟靖谦蹙眉。对着家里扫了一圈,狐疑道:“歆月呢?她没来吗?”
他明明记得昨晚默存告诉他,歆月已经答应要来见他了,可他怎么没看到她?
魏伊一愣,眼中有怨念一闪而过,随即惋惜道:“歆月啊,她昨晚只是来了一下就走了啊。”
她之所以没有隐瞒颜歆月来过的事情,是因为她不是傻子。关默存和孟靖谦是过命的发小,只要两人一对词,她的小把戏很容易就会被拆穿,到时候她就是有十张嘴都解释不清楚。
更何况关默存昨天那句“你是聪明人,知道要怎么做”的话,摆明了就是在警告她不要搞小动作。
与其这样,倒不如她自己先发制人的挑明了事实,不仅不会引起怀疑,还不会引火烧身。
孟靖谦一听,果然急了,“她为什么来了又走了?”脑中灵光一闪,他目光锐利的盯着魏伊,质问道:“是不是你跟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让她误会了?魏伊我之前就警告过你,不要伤害她,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他的斥责和质问就像是刀一样扎在魏伊身上,她看着面前怒不可遏的男人,只觉得一颗心彻底凉透了。
“靖谦,你怎么能这么误会我,怎么能这么怀疑我呢?”澄亮的眼中转眼就已经泪雨磅礴。魏伊带着哭腔道:“昨晚你喝醉了,歆月来的时候,我只听到她的脚步声,她甚至根本没有来看你一眼就走了。我压根没有跟她打过照面,又怎么可能对她说什么?”
孟靖谦及时捕捉到了她话里的关键点,蹙眉道:“所以她是在看到你在我家之后,她才离开的?”
魏伊猛地一震,眼泪掉的更凶了,模棱两可的说:“那我怎么知道……她……她问都不问就自己走了,我怎么知道她怎么想的?”
如果是以前,她哭的这样梨花带雨,又委屈又可怜,孟靖谦或许早就一把搂住她心疼的安慰她了。
可今天,孟靖谦却被她哭的烦不胜烦,不耐烦的下了逐客令,“手套摘了,你走吧。”
魏伊泪流满面的拉着他恳求道:“靖谦,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真的没有挑拨你们,你相信我。”
孟靖谦的耐心终于告罄,怒道:“你有完没完?能不能别哭了?带上你的东西出去,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一想到自己本有机会和颜歆月和好,可是全都被面前这个女人破坏了,孟靖谦瞬间就觉得她简直是面目可憎到了极点。
魏伊仍然不死心,“靖谦!”
这一次孟靖谦直接怒了,一把抓起她放在餐桌上的包扔向门口,声色俱厉的喝道:“赶紧给我滚,别逼我动手!”
魏伊傻了似的看着他怒目圆睁的脸,他额角凸起的青筋昭示着他此时的怒火,她甚至真的相信,他下一秒就可能会上手打她。
几秒之后,魏伊一把扯下手上的隔热手套,嚎啕大哭的跑了出去。
屋里终于只剩下孟靖谦一个人,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力的坐在了椅子上,疲惫的按了按额角。
他现在无比后悔自己昨晚喝醉酒的事情,如果他还清醒,那么他就可以跟颜歆月解释着一切,可偏偏他喝得人事不省,甚至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颜歆月又为什么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