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歆月瞪大眼睛,“然后卢阿姨就怀孕了?”
“我当时不知道。”云霆急忙解释,“第二天早晨起来之后我看到她在我身边,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后来我母亲的肝病果然好了许多,我虽然对不起卢桢,但是以为终于解脱了,可以去退婚了,谁知道我母亲病好了之后跟我闹得更厉害了,大概是因为病好了之后有精神也有力气了吧,她每天耳提面命的催促我赶紧跟卢桢完婚。几个月之后卢桢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我当时觉得天都快塌了,我那个时候才二十三四岁,一想到就要结婚当爸爸,我觉得简直是天旋地转。”
颜歆月终于明白过来了,顺着他的话道:“所以你就逃婚了?”
“对。”云霆面露愧色的说道:“我当时实在是接受不了那个局面,只想逃避,所以就逃婚了,在其他省市转了转,最后落脚在了如玉住的小镇上。”
那天听他说那番话的时候,颜歆月还觉得他是个挺有担当和责任感的男人,再加上云若初对她说的话,她现在的偏见也算少了一些,可今天知道这些真相之后,她瞬间觉得面前这个人简直就是个怂包蛋。
颜歆月有些义愤填膺的斥责道:“你既然都有了孩子,为什么不负起责来?你简直是让人瞧不起!你这样怎么对得起若初姐!”
她说完还有些同情的看了云若初一眼,谁知道她竟然一脸的置身事外,甚至还兴致勃勃的吃着东西,好像他们说的话压根跟她没关系似的。
“我知道我做了错事,这辈子都没办法弥补。”云霆愧疚不已地说道:“当时云家的人找到我,说我母亲病重,我以为真的是她的肝病复发了,所以就急急忙忙的回去了,甚至都没能跟如玉好好告别。可我没想到回去之后面临的是一个三岁的孩子,还有一场不得不结的婚。”
颜歆月冷哼了一声,讽刺道:“所以你选择对若初姐母女负责,就不管我们了。”
云霆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苍白无力的话,“我当时不知道如玉怀孕了……”
“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颜歆月气的咬牙切齿,愤愤道:“难道你还要抛弃妻女,迎娶我妈妈?还是说你两个女人都要?坐享齐人之福?”
云霆自知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伤害已经造成了。他这一辈子伤害了两个女人,这是说什么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颜歆月转头看见云若初仍然埋头吃着饭,顿时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道:“若初姐,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云若初这才抬起头,一脸的茫然,“说什么?”她甚至还指了指面前的海鲜汤,“这个汤的味道真不错,鲜得很,你们赶紧吃啊。”
一桌人都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颜歆月忍不住道:“他当初也是抛弃了你们母女,你就一点都不生气?”
“小月,那时候我才三岁。”云若初放下手里的汤勺,笑得一脸云淡风轻,“三岁的孩子能记得什么?说得不好听了,我五六岁之前的记忆都很模糊。我记得的只有过年的时候爸把我放在肩上带我去广场看烟火,我上中学的时候爸风雨无阻的来接我,我出国在外,打电话随口说一句我想吃家里的虾酱,他就立刻做好了托朋友给我送去。”
她说完又抬头看向颜歆月,淡淡的笑了笑,“人不能一辈子都活在过去。我只想记得别人的好,不想记得别人怎么亏欠我,那样我活的太辛苦了,而且我一定会对整个世界的人都绝望。”
她中学毕业之后就出国留学,一直接受的都是西式教育,太过西化的思想让她变得极为通透和开阔,再加上信佛教的原因,她的思想几乎有些脱俗。
颜歆月怔怔的看着她,对于她这样超脱的想法感到崇拜又惊讶。
就连一旁的云霆都愣住了,眼中既有感动又有感叹,但更多的还是为自己有这样一个坦荡的女儿感到骄傲。
云若初耸了耸肩,撇嘴道:“而且爸逃婚丢下我妈不管,说白了也是她自找的。”
云霆有些震惊的看着她,“小初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云若初摇了摇头,无奈的看着他道:“爸,你当时是喝多了,但并不是你走错了房间,而是我妈特意差人把你送到她房间里的。不然就像你说的,咱家宅子你闭着眼都能找到路,总不至于喝了点酒还不如个瞎子吧?”
“可是……这,你怎么知道……”云霆错愕的问道。
“我妈跟我说的。”云若初有些得意的眨眨眼,孩子气的说道:“你是不是想说我妈怎么什么都跟我说?爸,你自己想一想,我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跟你说过特别亲密的话?所以我只能跟我妈说,久而久之我们母女俩几乎就没有秘密,我跟我妈的关系就像是朋友一样。她临终的时候特别后悔地跟我讲了这件事,说如果没有逼着你结婚,你也不至于大半辈子都不开心。”
云霆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嗫喏道:“其实……也没有很不开心……”
他对卢桢虽然没什么感情,但她确确实实做到了一个好妻子,这些年他虽然时常觉得生活沉闷缺少乐趣,却也算过得平稳。而且当年也确实是他对不起她,这一点无法改变。
云若初笑笑,像老友一样拍了拍他的肩,“但如果你和颜阿姨在一起,你应该会更开心,不是么?”
云霆并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的低下了头。
气氛一时间都有些沉闷和尴尬,云若初见状急忙故作轻松的张罗道:“诶诶,你们都别愣着了啊,赶紧吃。这个海鲜汤到底还有没有人喝?没人喝的话我可一个人都喝了。”
其他三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领会了她的意思,也就不再多说,自顾自的吃起了饭,气氛也很快缓和了起来。
红公馆的菜色果然名不虚传,从饭店走出来的时候,几个人还在讨论,由于时间还尚早,云若初便提议去附近的一家茶楼坐一坐。
孟靖谦想到和静言约好晚上去她家里吃饭,现在又这么早,便答应了下来。
颜歆月和云霆父女才刚刚相认不久,自然是有很多话要说,再加上云霆是舞台剧编剧,两个人从事的工作也大致相似,所以话题便更多了,一下午就这么浑然不觉的聊过去了。
一直到日暮西渐的时候,孟靖谦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起身相互道别之后带着她赶往静言家。
路上颜歆月的嘴角一直带着笑意,孟靖谦回头看了她一眼,微笑道:“心情不错嘛,一下午聊得挺来劲。”
她咯咯直笑。倒也不反驳。之前她也以为她会对云霆很憎恨,可是后来云若初跟她讲了一句话,她便立刻想开了许多。
“你过去二十七年虽然没有父亲,但也始终抱有希望。现在既然有了,你又何必对他抱有敌意?如果这样,那你这个面就见得太不值得了。爸爸年纪大了,没有几年能和你在一起的时间了,你倒不如让他用自己剩下的时间来弥补缺失的过去。”
她后来想了很久,觉得云若初的话很有道理,慢慢便打消了对云霆的怨念。
*
很快孟靖谦的车就停在了静言家楼下,他从后备箱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红酒,牵着颜歆月熟门熟路的走了过去。
静言家住的是一幢独栋的小复式,小区里的绿化和安保系统相当好,几乎和孟靖谦住的九洲湾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很快家门就被人打开了,静言探出头高兴地说道:“你们来了啊。”
静言今天穿了一件红色的阿森纳秋衣,头上还扎了两条双马尾,看上去就像是大学拉拉队的。
孟靖谦一进门就看到了她今天鬼畜的造型,忍不住抽了抽眼角道:“你那穿的又是什么鬼东西?”
“阿森纳!”静言还特意把球衣拉给他看,随后一脸嫌弃的说:“切,说了你也不懂,除了经济法民法你还懂什么呀。”
“我懂这些能让我赚钱就够了。”孟靖谦斜了她一眼,“你倒是认识阿森纳,阿森纳认识你吗?”
一旁的颜歆月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们兄妹俩怎么一见面就吵。”
三个人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走,孟靖谦哼了一声道:“你不是说今天设宴款待我们吗?那你准备做什么?是做方便面还是方便面?”
静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气鼓鼓的说道:“我是那种只会煮方便面的人吗?”
孟靖谦若有所思的点头,“我记得你好像连方便面都煮不好。”
静言:“……”
进去之后他们才看到餐桌上正冒着热气的火锅,孟靖谦扶额道:“你所说的款待不会就是请我们吃火锅吧。”
静言得意道:“对啊,火锅又怎么了,而且这还是年糕火锅!”
孟靖谦鄙视道:“你得了吧,每次说做饭你都只会做火锅,谁不知道火锅最好做,只要把菜洗好丢进锅里就行了,你除了洗菜还做什么了?”
“孟靖谦,你瞧不起我是不是?”
“你说对了,我还就是瞧不起你。”
“擦,居然这么不要脸的承认了……”
看他们兄妹俩吵来吵去,颜歆月无奈的摇摇头,洗了手走进厨房准备帮程奕枫摘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