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见时间很快就到了,临别前,何延川抚了抚她的头发,宽慰的说道:“放心吧,只要有我在,我一定会尽最大努力救你的。”
被管教带走之前,孟静萱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仍然坐在那里的何延川。
他依然是那样稳重而又淡然的冲她微笑着,眼中满是坚定和安慰,就好像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大山,她看着他,心里忽然就没来由的安定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在绝望关头总是会有不一样的认知,孟静萱突然发现这个男人似乎也没有她一直认为的那样差劲。他也很帅气,很儒雅,浑身都散发着中年成功男士的气息,举手投足间都很有素养。
以前她总觉得这个男人懦弱而又无能,她一直觉得自己嫁给他是一生之中最痛苦的事情,她鄙视他,嫌弃他,瞧不起他,甚至从来都没有把他当做丈夫来看待,只当他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外人。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悔恨无比,当她身陷囹圄,一直为她奔前走后的,竟然是她曾经最瞧不上眼的丈夫。
她从来就没有正眼瞧过他,他们结婚那天,他的朋友起哄让两个人亲一下,她冷笑着说宁愿被猪亲都不愿被他亲。新婚夜的时候,她不肯让他碰,甚至不愿跟他睡在一张床上,拿着藏在枕头下的剪刀逼他滚出去,他就这样被她赶到了客房,一睡就是一年多。她宁死不生下那个被他下药才有的孩子,甚至瞒着他偷偷地做了人流手术。
直到何延川无意间发现了那张单据,他才知道孩子已经没了。那是他们认识这么多年来,孟静萱第一次看到他失控,他红着眼质问她到底要他怎么做,是不是真的他死了,她才甘心。他甚至当真拿起了刀戳在自己胸口,他的鲜血就那样喷溅在她脸上,那一刻她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好在他并没有什么事,刀子扎的不深,而且没扎到致命部位,所以只是流了点血,再加上年轻身子底子好,所以没过多久就出院了。他出院之后,孟静萱出于愧疚,终于肯让他回到主卧,可是却依然不让他碰。
直到三年之后,有一天晚上何延川喝多了,有些强迫的要了她,这才有了小树。
可是因为那次用强,他们的关系却再次降至冰点,甚至一下就是这么多年。
她忽然又想起除夕夜那天,孟靖谦怒急之下朝她砸过来一个紫砂茶壶,最后关头还是他飞身而上替她挡了下来,他疼的冷汗都出来了,可是第一句话却还是在关心她。
孟静萱忽然觉得心头一阵揪痛,她一直回头看着何延川,眼前的泪越来越多,她想努力看清他的面容,却怎么也看不清,直到被管教带出了会见室,她终于再也看不到他充满温柔的眼神。
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早就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这个陪伴她多年的男人,她想只要她从这里出去,她一定会用尽毕生的心血去回报他,去爱他。
*
“医生,我是不是怀孕了?”
坐在妇科的诊室里,颜歆月紧张而又期待的看着对面的中年女医生,有些忐忑的问着。
距离上次例假之后,她已经有整整一个半月没有来了,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很紧张,本想买验孕棒来检验一下,又怕那个东西不准确,最后闹得一场乌龙,所以便索性直接来医院做了检查。
自从除夕夜在孟家发生了那些事情后,她和孟靖谦之间就都没有刻意的去做过措施,孟靖谦倒是问过她要不要做措施,可她都没有正面的回答过他的问题,他也就没有再问。
这段时间他们之间自然也做过无数次,他没有戴套,她事后也没有去吃药,两个人都没有明确探讨过这件事。可是互相之间却又隐隐的有些默契。
仿佛他们不刻意的去想,有些事就会自然而然的到来一样。
这么多次,而且又没有措施,她又这么长时间没有来例假,颜歆月觉得这一次或许真的是时机成熟了。
医生很温和的笑了笑,平缓的说道:“你不是怀孕了,你只是有些月经不调,所以才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来例假,我给你开点药,你回去好好调理一下。”
浓烈的失望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颜歆月的脸色瞬间黯淡下去,随即又有些不死心的问:“可是这段时间我们都没有做过措施。而且也经常……同房,怎么会没有怀孕呢?”
“不是说经常做就一定会怀孕的,有时候做的次数太多,反而不宜怀孕。而且你的体质你应该很清楚,你之前有过两次流产经历,第一次流产的时候月份比较大,而且又受过创伤,子宫严重受创,你的情况其实本身就是不易受孕的。”医生语重心长的给她解释着,毕竟这么年轻又漂亮的女孩子,医者父母心,医生自己也觉得惋惜。
颜歆月听着医生的话。眼中不自己的就有些氤氲,颤声道:“那是不是说……我以后不能怀孕了?”
孟静萱那句“不能生蛋的鸡”到现在都不停地环绕在她的耳边,她虽然还不想这么快和孟靖谦复婚,但是如果她不能怀孕,那只会加大他们在一起的阻力。
“这个不一定,你之前的医生应该也跟你说过,如果好好调理,你还是有机会怀孕的,只不过可能会比常人要困难一些。”
“好,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她吸了吸鼻子,落寞的离开了医院。
她一个人失魂落魄的走在路上。医生的话虽然没有给她判死刑,却也算是给她判了个无期。
之前孟靖谦虽然说过不介意她能不能生育,但是从他不戴套的做法上来看,她也能看出他其实也很想要孩子,一想到自己连一个和深爱之人的孩子都无法生育,她就觉得抱歉而又痛苦,眼泪也不知不觉的就流了下来。
正当她心痛难当的时候,身边忽然停下了一辆车,甚至还冲她响了两声喇叭。
颜歆月一愣,转头隔着朦胧的泪眼看了看,很快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便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她看到那个人后立刻别过脸有些胡乱的擦了擦眼泪。
陆景呈已经走到了她面前,看到她脸上未干的泪痕还有发红的眼睛,便知道她刚刚哭过,忍不住蹙眉关心道:“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哭?”
“没事,只是沙子进眼睛里了而已。”颜歆月擦干眼泪,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没事的话麻烦让一下。”
一想到这个男人过去做的事,她就觉得厌恶至极,语气也是冷漠而又疏离的。
陆景呈脸上划过一丝受伤的神色,握紧双拳站在她面前,一动不动。
见他不走,颜歆月立刻有些不耐烦,绕过他便想离开。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陆景呈却忽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你别碰我!”她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的甩开他,甚至还戒备的向后退了一步。
“歆月!”陆景呈悲痛的看着她,眼中满是痛色,“你就这么讨厌我?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跟我说?”
“抱歉陆总,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我跟你不熟,所以也请你自重,不要动手动脚的。”颜歆月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头便准备走。
陆景呈看着她的背影,哑着嗓子道:“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颜歆月冷着脸的向前走,“不好意思,我没话跟你说!”
陆景呈见她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甚至还加大了步伐,闭了闭眼,终于提高声调道:“那如果是关于孟靖谦那些不可告人的过去呢?你也不想知道吗?”
如他所料,颜歆月果然停下了脚步。
他忍不住在心里自嘲,现如今的他,竟然只能在提到孟靖谦的名字时才能挽留住她。
颜歆月缓缓转过头,微眯着眼看着他,眼中满是质疑,“你究竟想说什么?”
陆景呈抿了抿唇。对着四周环视了一下,沉声道:“这里不适合谈话,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好好聊一聊,可以吗?”
颜歆月对着他的脸审视了三秒,似乎在思考他话中的可靠性,想了许久,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她倒要听听,他知道孟靖谦什么过去。
见她肯跟他走,陆景呈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立即走到副驾驶,替她拉开了车门。
然而颜歆月却面无表情的径直走到了后座。不顾他的表情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她现在压根不想跟这个男人靠的太近!
她的行为和动作都说明了她现在对他有多么的抗拒和厌恶,陆景呈的手停在半空中,有些失落和痛心的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慢慢地关上了车门,坐回了驾驶座。
车内只有他们两个人,陆景呈从后视镜里贪恋的看着她,柔声询问:“你想去哪?”
“随便。”她冷声道。
陆景呈有些殷切的说道:“咖啡厅?还是茶馆?你可以挑一个喜欢的地方。”
“无所谓,跟你之间就没有我喜欢的,就算在这里说也可以。”颜歆月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究竟有没有话要说?没有我就走了。”
见她作势要去开车门,陆景呈急忙道:“好,我找一个咖啡厅,咱们坐下来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