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君颜出院的时候,我们都上了车,我才想起安安的小画本,因为‘弟弟’在里面实在太宝贝,一直被顾小安监督着妥妥的压在了抽屉底下。可我什么都收拾了,偏偏把它给忘了。只好呼了口气,摆摆手让表哥停车等我一会,转头和傅君颜说了一声,就回头去病房里拿安安的画本。
可是在医院的走廊,我却遇见了jay,看见他的时候我有一瞬的茫然。听他喊我‘小爱’,一双眼打量着我,我陡然觉得不习惯,可怎么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怪。
jay的精神状态似乎又不太好,他眼底的黑眼圈尤为明显,脸色也很差,泛着淡淡的暗青。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朝他点点头。
“小爱,我看了新闻,你身体还好吗?”他也是一愣,极快地向我走近了几步,眼底的关心却做不了假。
我心里却有些尴尬,迟疑的点点头,看他手里拿着病历,靠边走了两步才犹豫着开口,我说:“我挺好的,jay你最近好吗?你手里拿着病历是生病了?还是?”
他朝我笑了笑,却摇了摇头,眼底多了几分暗淡,有些萧瑟的说:“玫姐的孩子生了。”
玫姐的孩子?虽然他的说法有几分古怪,但是听见孩子,我不自觉的就笑了,扬起唇角就问他:“那恭喜你啊!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女孩。”jay望着我,回答的时候,嘴边的笑却有几分苦涩。
“怎么了?你不喜欢女孩吗?”我皱皱鼻子,前世他说到女孩挺开心的啊……
他闻言摇着头欲言又止,苦笑的垂下头,拿着病历的手也突然捏的死紧。我看他青筋暴起的手背有些害怕,刚想退开,却听他终于压抑着低声对我说:“孩子有唇裂。”
“什么?”我傻了……
“就是兔唇。”
我滞了滞,真的尴尬了。那个孩子,那个前世要了我命的孩子,竟然……这是我怎么也想不到的答案……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实在不好说些什么。只好走上前,轻轻拍了拍jay的肩头,希望能给他一点安慰。
却不想在我的手心触及jay肩膀的时候,他的身子猛地一颤,然后我听他说,带着几分哀叹和挣扎:“医生说孩子可能有问题的时候,我早就说过让她放弃这个孩子。可她怎么也不肯…她总认为我是想抛弃她……”说着他望向我,那是一双疲惫而绝望的眼睛,却有点点星火似乎在闪亮,我听他说:“小爱,我知道不该问,但我却总会想问。我每个午夜梦回都在想,如果我是我,我只是我,我再也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牵扯,你有没有可能会爱上我?”
我缩回手,不可置信的望向他,退了一步问:“什么叫你只是你?”
“小爱,我真的很想离婚。我不爱她,纵然我想报答她,可是我发现,我是不是真的用错了方法?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用错了方法?我很痛苦,真的很痛苦!我想好好过,可她从来都不相信我,从来都认为我怎么做都是为了要抛弃她……我太累了,太累了……”
“那你的孩子呢?”
“我会负责的。穷尽一生,我都会给她最好的治疗,给她们母女富裕的生活。”
我知道徐玫的固执己见,也可以理解他的艰难,却还是摇摇头笑了。想到作为一个女人的心情,想到作为一个母亲的心情,我看着他越想越别扭,火气也不知怎么的,腾就冒上来了。
在jay期待的目光下,我不但没有安慰,反而毫不留情地就开口说:“jay,你是一个男人,你不可以这个样子。如果你觉得不行,就不要开始!开始了,就不要不负责任的半途而废!自己的孩子不健康,作为母亲该有多伤心啊?你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和她谈离婚?还有孩子,有钱就会幸福吗?好的生活不是钱给的,而是爱给的。你知道一个女人生孩子要经历多少痛苦吗?而且徐玫怀孕的时候还要坚持腿部的复健,她的辛苦甚至是双倍的,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的只记得自己的痛苦?”说着我呼了口气,突然有点口干舌燥,对自己像打气筒一样瞎喷也觉得莫名其妙。
顿了顿才尴尬的摸摸鼻子说:“不好意思啊,其实我也知道你的难处。只是,孕妇脾气比较大……”
jay却似乎没有听见我后面的道歉,他晃了一会神,突然就抬眼开口问我,他说:“我又错了吗?”语气低落犹疑,脸上满是衰败颓然,这样的哀戚地表情,看着看着,让我恍然有了几分难过。然后我看他猛地挺直了脊背,像是大梦初醒一般浑身震了震,眼底突然就带着几分郑重,退开一步,弯身沉重地朝我鞠了一个躬,我听他说:“对不起,谢谢。”最后,他抬起眼极其专注的看了我一眼,就再也毫不留恋地转身走了。
而我站在原地久久没动,一直看JAY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才仰起头,咽下了眼底恍然而出的沉重泪水。
我那时想,生活,真的充满了讽刺……
第六十二章
新闻发布会之后,舆论的导向渐渐变了,傅君颜甚至上了社会版。因为君颜公子的一席话,几乎再也没有多少人来针对我们。更多的人开始思考自身的道德价值观,社会上也陆续出现了一股反思风潮。某日报连续三天在头版头条上,直接给出的标题就是‘我们到底受到的是怎样的教育?”
打开我的微博、官网,也陡然出现粉丝们接龙一样的道歉,‘对不起’三个字几乎占满了官网的整个页面,非常可观,也让人惊吓。一夜之间,因为我的身世曝光,《憾情》的点击率重新升至一位,多家电视台相继开始重播。以至于走到哪里都是我俩的脸,连我自己都看腻味了。傅君颜倒是一脸泰然,完全的荣辱不惊状。
回家的第一天,冰箱里放久了的水果和菜全坏了。一打开冰箱门就臭气熏天地让我差点晕过去。转身抱着顾小安就逃命一样往后躲,掩着口鼻大喊傅君颜。傅君颜还没走近就已经猜到了情况,从厨房里拿了清洁手套才过来,一脸平静挥挥手让我领着顾小安走开,打开冰箱那么臭也眉都没挑一下,慢条斯理的就拿着抹布垃圾桶开始整理。
我越看越佩服他,突然就觉得,傅公子,真是宜家宜室啊……
刚开始,我和安安光喊不练都有些心虚,还只是做贼一样站在门边偷窥任劳任怨的傅君颜。后来胆越来越壮,干脆搬了两个凳子,我们俩特洋气地坐在上面,拿着饼干嚼得吧唧吧唧响,晃荡着腿就那么以‘地主’的姿态看傅君颜干活。傅君颜始终啥表情没有,只是最后收工的时候,不知从哪沾了俩指头洗洁精泡沫沾在我和安安鼻头上,然后挑挑眉扬长而去。留顾小安小脸皱成一团看着我,‘哇唔’一声狂抹自己的小脸蛋,结果越抹越悲剧……
晚上去家附近超市购物的时候,傅君颜抱着安安坐在轮椅上,我在后面一边推着他,一边和他说话,原本岁月静好,但突然就杀出好几名记者,扛着长枪短炮不一会功夫就把我们堵住了。傅君颜极快的反应过来,伸手就掩住了安安的眼睛。然后他抬起眼,声音很冷地说:“这里有孕妇和孩子,请把闪光灯关掉。”这时,浅黄的灯光落在他精致绝伦地脸上,明明他还是端着温雅的笑容,可是眼底却毫无笑意。
记者闻言,倒是很配合的关掉了闪光点。傅君颜的眼底,这才恢复了几分暖意。
还没等对方发问,就听他先发制人的开口,我听他说:“诸位辛苦了,只是事情真相未明,君颜不方便多说。”说着他微微垂眸浅笑,瞬间如大地回春,暖入人心。只听他一派亲和的继续道:“君颜也和诸位一样,真心希望我们都能正确寻找到自身的价值,不要伤害他人,亦不损伤自身风度。谢谢。”
我被他后面的话整得一愣一愣,心里还在嘀咕他今天说话怎么这么莫名其妙呢?可才走几步,就听一开始冲在最前面的那名记者放下扛着的摄像机,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说:“我去!神了!他怎么知道我们要问他,对现在全民自省的舆论怎么看?”
我也囧,戳了戳傅君颜的肩膀,朝他竖了竖大拇指。然后我见他搂着顾小安,对上安安满是好奇的眼,摸着小家伙的脑袋温和地问:“害怕吗?”
安安摇摇头,突然学着我竖了竖肉呼呼的小指头,仰着脸无比开心的拍拍手说:“安安不怕,姐夫好厉害,打倒大怪兽!”
傅君颜低声轻笑,回首温柔的看看我,又垂首对上顾小安无比和缓地说:“姐夫不厉害,等安安有了想保护的人,安安就会知道这是一种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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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想保护的人啊?姐夫?”
“爱她,想和她在一起,和她在一起也惦记着她。害怕她受伤,为她难过而痛心,希望她多福多寿,一无是处,无病无灾。”
“嗯?安安懂了一点点,安安和小启在一起,安安还是想和小启玩!可是,爱是什么啊?姐夫?”
“爱是一种责任,等安安长大就明白了。”傅君颜没有多说,只是摸摸他的小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