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曲的旋律如水波般连绵不绝,一阵一阵地向岸边涌过来,柔和轻缓,在耳边回绕不绝。
她将左手伸到半空中,凝视手腕上那串藏青色的佛珠。
手机突然一震,系统提示有一条新信息。
她点进去,是余知航发过来的信息:“你朋友怎么样?出院了吗?需不需要我介绍几个医生给她看看?”
“她前几天已经出院了,还是谢谢你啊!”
过了十几秒,手机又震起来,这回显示的是余知航的来电。
她接起来,温润的声音从手机传入耳朵:“展若绫,你这样说让我惭愧无比,我并没帮上什么忙。”
展若绫诚挚地说:“有那份心就足够了。”
“我曾经听人说,会说西班牙语的女孩的心地很善良,我今天相信了,你那个朋友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很幸福。”
醇厚的男声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展若绫,其实我打电话过来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明天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
展若绫一呆,犹豫了两秒,还是答道:“哦,好。”
由于临近春节,街道上过节的气氛也越来越浓烈,很多店铺外都贴上了春联。
吃饭的地点在一家日本料理店,里面装修得幽静雅致,浅黄色的灯光显得很温柔,姬神的音乐低低地在餐厅里回响着。
“真是谢谢你。她只是崴到脚,不严重,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住了两天就出院了。”
“那就好。下次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告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尽力,这样我就不用愧疚了。”余知航笑了笑。
尽管展若绫在家里排行第二,上面有一个哥哥展景越照顾着,但是在西班牙生活的五年,已经学会了凡事依靠自己,但是现在听余知航这么说,盛情难却,便顺口应道:“好,那先谢谢你了。”
余知航似乎很满意,看了她一会,缓缓地说道:“展若绫,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什么?”展若绫放下筷子,有点怀疑自己的听力是不是出问题了。
他挑了挑眉,漆黑的瞳眸在细密的睫毛后,紧紧盯着她,并不说话。
展若绫只能硬着头皮问道:“为什么?”
余知航似是料到了她的反应,轻轻一笑:“为什么?觉得你很好,想跟你在一起。”
展若绫愣了好半天,艰难地启齿:“可是,余知航,我们才见过几面而已……”
余知航耐心地看着她,“展若绫,其实,时间不是问题。”
展若绫哑然,又看了他一眼。不得不承认,他长得很好看,五官俊朗,眼神深邃。
这种年纪的男人,魅力很大,尤其像他这样年轻有为、事业有成,眉宇间尽是运筹帷幄的气度。
“抱歉,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是摇了摇头。
余知航静静地观察着她的反应,突然问:“展若绫,你有一段过去,对吗?”
展若绫抿了抿唇,点头:“嗯。”
她的过去一直都有那个人的痕迹。但是,那只是单方面的。对他而言,或许她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
余知航一手轻轻敲着桌面,“那个人在澳大利亚?”
“以前是,现在回来了。”
“你觉得你们能够在一起?”余知航踅起眉头。
“不是,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她摇头,心里不期然滑过一丝惘然,茫然地说下去:“很多时候连我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
他耐心地问:“那你还在等什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有时当一件事成为习惯,就不会想着去改变。”
展若绫蹙眉望向窗外,目光清淡。
薄薄的阳光斜斜地大厦后照射下来,照在玻璃上反射出白亮的光芒,有微薄的温度从空气中传递过来。
“有一个词语形容人的性格,叫做固执。”
她慢慢地收回目光,抿起嘴角,“我想,我就是那种人。”
余知航倾向前,覆住她的手,说道:“展若绫,你不要太早下结论,我们可以试一试,或者,先这样继续做朋友,我可以等。”
“等?”展若绫没有抽回手,清淡的目光寥寥地望着窗外。
那些漫长的岁月,她一直守着一段无望的爱情,从来不去想结果,只是单纯地想守住那份感情,那样的感觉,随着呼吸和脉搏渗透全身,深入骨髓。
“余知航,其实你很好,只不过我这个人,比较固执,有时我认定了一件事,就不知道要变通。”
余知航收回手,靠到椅背上,脸色有点疲惫,“展若绫,其实每个人都在寻求现世的安逸,我不知道你这样坚持有什么意义……”
偶尔她的脑海也会飘过这个想法,这样坚持有什么意义?
展若绫突然露出一个微笑,“那么,余知航,你现在算不算在坚持?”
余知航先是一愣,随即也无奈地笑了:“那就是说,我没有机会了?”
“像你说的,我们可以做朋友。”展若绫眨了眨眼睛。
余知航轻轻地阖上眼睛,仿佛耗尽了精力,然后又睁开,目光已回复精湛,“展若绫,其实我不是一个那么容易就放弃的人。我说了,其实每个人都在寻求现世的安逸,如果不是我妹妹最近要动手术,我不会轻易退缩的。”
言下之意却是表达得很清楚了。
展若绫心里一松,细想他刚才说的话,不由问道:“你妹妹要动什么手术?”
余知航在心底苦笑。她明明刚刚拒绝了他,却仍然关切地询问。
这么善良的一个女子,为什么不是他先遇到她?
从料理店出来后,余知航开车送她到住宅区大门。
下车前,余知航叫住她,“展若绫,记住,以后遇到什么事,如果需要人帮忙,一定要告诉我这个朋友。”
“好!”展若绫郑重地向他点头。
翌日是星期天,展若绫早上坐车去签租房合约,然后去了一趟书城。
从地铁站出来后,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展若绫?”
尾音微扬,仿佛是不确定,却依旧余韵绕耳。
展若绫讶异地转身,对上一双微微含笑的眼睛。
眼前的男子,一身蓝黑西服正装,眉眼间带着七分英气、三分职场锐气,漆黑的眸子里一片温和,与记忆中某张留影完美地贴合到一起。
展若绫的嘴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清丽的眸子里流泻出水晶般的光彩:“言逸恺?”
“你还记得我?我觉得非常荣幸。”言逸恺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一遍,“展若绫,这么多年没见面,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啊,我都快认不出你了。果然是女大十八变啊!刚才我走在你后面,一直想叫你又怕认错人……”
这是发自肺腑的话语。
眼前的人,穿着雪纺白衬衣,荷叶大翻领别致婉约,风衣的带子随风飘扬,显得灵动而飘逸。一身精致的打扮让整个人显得温婉而清新,彻底挥别高中那个总是穿黑色衣服的形象。
跟过去相比,依然是一样的眉目,笑容轻浅,只是历经了岁月的沉淀,不再若过去那样会在偶然露出寂寥的表情。
——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言犹在耳。
蓦然想到,那天钟徛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展若绫淡淡一笑,秀眉微扬,“谢谢!言逸恺,我一直都记得你。”
言逸恺到附近的报亭买了两瓶水,将其中一瓶递给她,继续说道:“要不是前年同学聚会的时候程忆遥告诉我们,我们都不知道你去了西班牙……”
展若绫一听,强烈的歉疚感如同潮水一般涌向心头。
那时程忆遥也说,言逸恺跟她聊Q时还提起过她。
她连忙说道:“不好意思,走的时候太匆忙,忘了告诉你们。”
不是忘记,而是刻意不通知。那时就是从他那里听到钟徛出国的消息,时隔一年多轮到她要出国,却因为他跟钟徛那份深交而没有告知。
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自私。
在某种程度上,如果没有言逸恺这个同学,如果那时钟徛没有拿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来开玩笑,后面什么都不会发生。那么,也许那时刚经历过车祸的她只能永远跟他同在一个教室读书,却永远也无法交谈。自然也不会有那十年的苦苦坚守。
高二那次换座位后,言逸恺跟她的接触也随之剧减,高三分班后就基本没有什么交集,只是后来上了大学偶尔过节会相互发祝福短信。她对他最后的印象也停留在大三那年寒假的同学聚会,跟他一起在游戏城里玩那个投篮游戏。那个时候,她满心绝望,他陪着她投篮。
言逸恺摇摇头:“跟你开玩笑而已,别紧张。忘了问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个时候,她一个低头的动作让他一向平静的心湖泛起波澜,可是后来,流言渐息,他跟她之间却再也没有了从前那种自在悠然。随着钟徛对她日渐刻薄,六班几乎没人记得他跟她曾经深处流言的漩涡。
她本来就是一个固守一方的人,高三分班后,跟她基本没什么接触——或许他跟她终究是没有缘分。曾经对她产生过的那一点心动,随着彼此间距离的拉大,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份喜欢也逐渐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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