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颖闭了下眼睛深呼吸。沈一帆又揉揉她的手,把她急躁淤塞的情绪一下揉得四方通泰春暖花开。
“就算不是你亲手做的,也是你指派别人做的,大家都打交道这么久了,就不玩文字游戏了吧,这多没劲!”郑颖按部就班套话中。
成墨阳笑意更浓:“郑颖,你这是硬要把事情往我头上栽呀。”
郑颖:“成老板,作者她还是个学生,社会上的事,咱们就别捎带上她了,您有什么事,冲我一个人来,行吗?”
成墨阳笑声愉悦,笑了一下后,他音色忽然一敛:“郑颖,我知道你在录音。”
郑颖鼓着的一腔勇气一下就泄掉一半。好在还有另外一半勇气握在掌心里,依托着沈一帆温热的掌心支撑着她。
“呵,所以你是什么都不会承认的对吗?”郑颖嘲讽地问着。
她眼底忽然闪过一抹决然神色。再开口时,她声音一软:“成老板,其实你做这么多,不过就是想让我屈服,想让我从了你。好吧,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想连累作者大大,我屈服了,我从了你,行了吗?”
话筒那边是半晌沉默。话筒这边是屏息等待回答的郑颖,和神色一变的沈一帆。
沈一帆捏着郑颖的下巴,把她的脸转向自己,眼神凝厉,无声告诫她:不要做傻事。
郑颖从他另一只手里抽出手,把手指抵在嘴唇前,无声比着“嘘”,又把手掌挪到胸口前,掌心向下,手臂和手掌一起往下压,示意他放心。
话筒里传来了响动。
成墨阳幽幽叹了口气:“怎么办好呢?明知道你在录音,可我还是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成墨阳的声音沉得发腻,沙沙的哑中像挤得出旖旎的黑糖汁,“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后面的事,我来处理。”
郑颖无声地握拳一收手臂,嘴里默叫了一声“yes!”
妈蛋,还不是让她套到了录音!
沈一帆在一旁看着她的表情,微微翘起嘴角。
“成老板,刚才有风,没听清您说什么,您再重复一下最后一句话成吗?”
成墨阳:“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后面的事,我来处理。”
郑颖:“我说的不是真的。”
沈一帆看着郑颖,忍不住笑起来。他抚抚胸口,稳定自己的情绪。
成墨阳又开始笑了:“我也觉得你不会这么快就屈服。说回来,你要是这样就屈服了也挺没意思的。不过关于我们通话的录音,我劝你再多想想,我刚刚听人说,那个作者自己亲口讲她的爷爷是公安局长,爸爸也奋战在公安第一线上。你说如果这话被宣之于众的话,会传成什么样呢?猜一猜,最后会不会连累她爸爸的工作。”
郑颖咬牙切齿。
和无耻的人战斗,好人输就输在做人有下限上了。
她吸口气,回答:“算了,我还是选择屈服了,今晚八点钟,锦霞山半山腰的凉亭,我们在那里见吧,到时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过了今晚你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屈服过你,我今后过日子还想要脸!”
成墨阳笑着说了声不见不散。
郑颖收了线,狰狞无比的笑。
“你要去吗?”沈一帆问她。
郑颖看着他,试探地问:“我要是去呢?你会瞧不起我不?”
沈一帆神色淡淡的:“不会。”他顿了顿,接着说,“我陪你一起去。有些事多个人围观,只要那人多少还要点脸,事情就不好往下做。”
郑颖:“……”
天下最腹黑以及最内涵污的,原来在这呢。
郑颖哈哈哈干笑三声:“鬼才去呢!你知道吗,天气预报是人类的好朋友,我每天早上出门前都看一遍好朋友。好朋友说了,今晚会变天有大暴雨,至于锦霞山,那里昼夜温差是见了鬼的大,哈、哈、哈!冻死他成大花!”
沈一帆默了默,问:“你不怕他恼羞成怒吗?”
郑颖握拳:“那我就把录音发上去,鱼死网破!”
沈一帆:“那作者父亲的工作怎么办?”
郑颖:“……”他耳朵是有多尖,什么细节都听到了。
“唉,”郑颖垂头丧气的,“那只好我真的去找他屈服了。”
“郑颖!”沈一帆叫着她,声音冷凝起来,语气也变得透出气愤和急促。他一把握住郑颖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你就不能想想,你还有个干哥哥吗?当你力所能及的时候,他不会插手你,但当你挺不住的时候,想一想,你身边还有他,好吗?”
郑颖望着沈一帆清澈如清潭的眼睛,看着从他眼珠里倒映出来的自己,有点眩晕。
她捧着脸,语气里有连自己都不察觉的一丝娇气:“好!”她的样子又萌又乖又有点可爱。
沈一帆松了她的肩膀扭开头。
郑颖溜溜地绕着他转,硬转到他面前,问:“那你到时候打算怎么解救我哇?”
沈一帆:“带你出国。”
郑颖:“……”
这是三十六计打不过就跑啊……
行吧,怎么说也总比留下来任人在床单上宰割强。
郑颖一拍脑门,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于是问沈一帆:“你怎么出现得这么赶趟儿?你是不是知道我要找成墨阳?你是怎么知道……”
“周师傅。”
郑颖叽叽哇哇的问话还没有排比完,沈一帆干脆地打断她。
他的回答实在简洁,简洁到没有交代周师傅是把话传给了谁。
事实上,周师傅是直接把电话打到了余友谊那里,在他给郑颖发完成墨阳的联系方式之后。
周师傅越想越不放心,就打电话把事情告诉了余友谊。
当时余友谊正在办公室和沈一帆研究建组的事情。一向耳朵冒尖冒得无比卓越的沈一帆,清清楚楚听到了通话的全过程。
余友谊放下电话之后走到窗口向外望了望。那时郑颖正在树下骚扰着客服小哥。
余友谊收回眼神后,冲着沈一帆笑了笑:“你都听到了吧?你去吧,去陪她处理一下。”
沈一帆静静地看着余友谊,问他:“为什么是我去?”
余友谊叼上一颗烟,没有点:“我去的话,我的做法只有一个,暴躁地抢下她的电话让她别联系成墨阳。你去的话,你会有你的处理方式,我想你的方式可能会更适合她。”
沈一帆沉默地看着余友谊。
余友谊冲他一笑:“赶紧去吧,我着急抽根烟。”
沈一帆没等郑颖问完问题就丢出了答案。
郑颖有点噎得慌。她此刻深刻地认识到擅于抢答的人都缺少人文主义关怀。
“你怎么没阻止我给成大花打电话呢?”
沈一帆轻声地答:“我为什么要阻止你?你又不是没有处理好事情的能力。”
风轻起,吹动树梢轻轻拂动。树影有一下没一下地跳上沈一帆的脸颊,又有一下没一下的跳开。那活泼的游动暗影把沈一帆白得略显单调的脸点缀出了更丰富的生机。那些跳动的碎影赋予他动感,他明明站在那里没有动,一时间却像分花拂柳地走近过来,格外动人。
郑颖呼出一口气,敛下眼睑。
他干哥哥老有让她想乱个伦把干从形容词变成动词的冲动……
她低着头嘟嘟囔囔:“周师傅可真爱告状!”
沈一帆声音里含着笑意:“是呀,因为他关心你。”
他忽然冲郑颖“喂”了一声。
郑颖抬头:“干嘛?”
沈一帆:“把你用的录音软件告诉我。”
郑颖:“你要录音软件干嘛?”
沈一帆没有回答她,只是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郑颖被看得心肝像跳进沸水里,在炙烫中一顿颠簸乱颤。
她连忙低下头翻手机:“好好好给你找给你找!”
好好好你长得帅长得催情你要什么都给你找!
安装好录音软件之后,沈一帆给郑颖打了个电话,尽管她就在隔壁房间。
他没话找话问凤梨酥她还有没有了。郑颖清清脆脆地说了一大通话,说得唾液横飞的,总结起来也不过就一个主旨:有啊,你想吃吗?想吃你要先赞美我啊!
沈一帆握着手机笑起来。笑着笑着他抚了抚胸口。
挂断电话后,吴宇非常痛心疾首地祈求他:“小少爷,就不能把自己当成一个带发修行的出家人吗?就不能不这么七情六欲大动特动的吗?您说您这电话打得,也太没事找事顺便找虐了!”
沈一帆白了吴宇一眼,没说话。
别人能知道什么呢?他这么做,不过是想多存点她的声音。没事的时候拿出来听一听,生命力好像也会跟着她一起变得旺盛起来。
当晚八点,郑颖不顾一切关了手机。然后披着马甲去作者大大文下投雷写长评帮她往回拽被刷负的积分。
写到连话都快要不会说了,她洗了白白上床睡大觉。
夜里降温有点冷,她特意美滋滋加盖了一条毯子。
第二天天光大亮,她无比舒畅愉悦地起了床,开了手机。
并没有信息进来。
她正奇怪的时候,“成大花”的来电显示跳进手机屏幕里。
她接通手机。成墨阳叫了声她的名字。
听到他声音里带着鼻音,郑颖心里无比愉悦。
哈!感冒了,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