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中民之后,紧跟着蒋敬光夫妻,还有攀舒不认识的庞标。
案件在公诉人口中回放。
彭于飞闷死蒋谊后,并没有发觉蒋谊已死,以为他昏迷了,出于怨恨,他没有送蒋谊去医院,而是回家了。
他请求彭中民逼蒋谊改口,还攀舒清白。
彭中民听说儿子和蒋谊起磨擦,大骇,怕蒋谊到警局说出实情,将彭于飞软禁锁在房内,赶去蒋家。
发现蒋谊已死,彭中民当即赶去药厂家属院,潜入姜淳渊房子里,拿了姜淳渊用过的枕巾过来蒋谊家中,抓住蒋谊的手抓挠枕巾,留下指向姜淳渊的物证,准备将杀人罪嫁祸给姜淳渊。
攀永意外自首,彭中民觉得比嫁祸姜淳渊更便利,于是花大钱收买了办案警员,将攀永定罪。
事后,怕蒋敬光夫妻发现真相,又指使庞标派人假装成凶手追杀蒋谊父母,把两个老人逼离w城,背井离乡逃命。
攀永在狱中上诉,彭中民只能启动第二个计划,即六年前嫁祸姜淳渊那个打算。
他一直派人跟踪蒋敬光夫妇,知道他们租住在w城,派了庞标露面,告诉他们攀永上诉,查到杀害蒋谊的真凶是姜淳渊。
蒋敬光夫妻以前见过庞标,知道他是儿子的同事,相信了庞标的说词。
在贺美娜经常出入的古董店寄售古董,卖给贺美娜,留下银-行-卡转账记录,以及回故里,等着姜淳渊上门询问,然后再反口指证姜淳渊,都是庞标按彭中民的授意教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嫁祸姜淳渊,保住彭于飞。
真相,并没有让任何人感到轻松。
彭中民主动承担了大部分罪责,包括没告诉儿子蒋谊已死实情,造假证等。
一审判决,彭于飞犯过失杀人罪,鉴于事发时他未满十八周岁,得知真相后主动自首,从轻判有期徒刑两年半,缓期执行。
彭中民妨碍司法公正,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缓期执行。
“我爸爸在监狱里央差点被人打死,肯定也是他安排人干的,他还应该有一项杀人未遂罪。”攀舒咬牙。
姜淳渊不语,抓着攀舒的手轻挠。
干燥温暖的指腹,来回撩动,就像一根羽毛摆弄。
攀舒瞪她:“痒痒,别弄。”
姜淳渊眼睛直直看着彭家一家人离去的背影,没理她。
“怎么啦?”攀舒一惊。
“避重就轻,都是缓刑,彭中民非常的老谋深算。”姜淳渊若有所思道。
“我爸的案子会不会有意外?”攀舒粉润的脸霎地变白。
“这倒不会,证据确凿,彭于飞都伏法了。”姜淳渊略略回神,把攀舒揽进怀里,轻抚她背部。
彭家一家人往外走,大门口,彭于飞回头,痴痴看,恰看到这一幕。
“别看了。”彭母咬牙,眼角瞥攀舒,轻蔑仇恨。
“给他看吧,以后也没得看了。”彭中民冷冷笑。
中午,攀舒和姜淳渊在法院附近的小饭店匆匆吃了饭,就赶回去等候开庭。
六年了,不知她爸变成什么样。
上次受重伤后,身体还好吗?
走廊很长,青灰色大理石地面泛着冷冰冰寒光。
法庭门没开,进不去。
即便进去了,也还不到开庭时间。
攀舒不安地来回走动,笃笃脚步声在空间回响。
姜淳渊倚着墙,默默看她,没劝。
忧心如焚,劝也没用。
开庭时间到了,深棕色的大门却没有打开。
攀舒推,使劲拧门锁,一动不动。
“我打听一下是不是搞错了。”姜淳渊按住她要拍门的手,打电话。
“没错,是今天下午两点半开庭,可是时间到了,旁听观众入席的那个门打不开,你帮忙问一下,麻烦你了。”
十分钟后,回电到来。
“已经准时开庭了,这种案子宣判过程不想让人旁观,你们稍等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走得那样慢,攀舒紧盯着门,房门轻轻颤动,从里面拉开。
攀舒的呼吸都打结了,她按着胸口,一动不敢动。
走出来的人半头白发,头顶微秃,额前布满皱纹。
不是记忆里六年前年已四十却仍英气勃勃的父亲。
挺拔的大树经过风雨侵蚀后,树叶斑驳,枝杈杂乱,周身上下布满伤痕。
无论如何,总还是活着,活着就好。
攀舒嘴唇抖索,盼着她爸出狱,这会儿,像是在做梦。
许久,直到攀永走到她面前,才颤抖着喊出一声:“爸”。
“小舒,你长这么大了。”攀永伸手摸女儿,眼泪滂沱。
“攀叔。”姜淳渊上前。
“谢谢你这些年照顾小舒。”攀永抹了抹脸,问道:“你们结婚了吗?”
毫不怀疑这六年里,姜淳渊是否还宠着攀舒。
“小舒一直想等有你们的消息再结婚。”姜淳渊拉起攀舒右手,紧握住,改口:“爸,您要是不反对,我们年前就把婚事办了。”
“不反对,怎么会反对呢,你对小舒那么好,世上再找不出比你对她好的男人了。”攀永刚拭干的脸又湿了。
“爸,我妈呢?”攀舒小心翼翼问。
“你妈……”攀永茫然抬头,望着虚无处,双眼无神。
北风吹来,很冷,攀舒拢了拢领口,指尖微微发抖。
“你妈在南阳山,我们去看她吧。”攀永挥手,往外走。
南阳山上除了南阳度假村,没有住户。
难道她妈在南阳度假村上班?
那怎么不回来看她?
因为老公杀了人坐牢,女儿卖-淫没面子,就把他们抛弃了?
攀舒轻咬唇。
姜淳渊看着攀永的微有佝偻的背影,深吸了口气。
汽车驶近南阳山。
北风里,满地黄叶。
攀永没有指路,姜淳渊也没问,直直驶过上南阳度假村的山路,往前开了约三公里,上了山北面的一条泥路小道。
狭窄的路面坑洼不平,路两旁树没修整过,枝丫杂乱,几乎全秃,偶有几片绿叶,叶子上也沾满了灰尘,萎顿不堪。
半山腰上,汽车转了个弯,攀舒霎地坐直身体。
路两旁一个挨一个的墓碑。
“淳渊哥哥,你开错路了。”她颤声说,泪水在眼眶打转,惶恐地看向攀永。
攀永痴痴看窗外。
姜淳渊踩油门的脚略顿了一下,看了攀永一眼,继续往前开。
攀舒死死抓住身下座椅,手指深深掐进皮革里。
汽车往上开了三百多米,攀永低声说:“到了。”
攀舒心中稀薄的企盼被打碎。
路边一块石碑,方寸之地,她妈长眠地底下。
行走在再熟悉不过的地方,面前却突然裂开了血淋淋的黑洞。
攀舒呆呆看石碑,周身发抖,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那些年,悲伤痛苦时,也曾逼着自己,只当没有妈妈了。
这会儿,看着墓碑,如雷轰顶,恨不能躺在地底下的人是自己。
只当没有妈妈,跟妈妈永远离开她了,再也见不到了,是那么的不同。
她怨恨了六年,从没想到,她妈不是不要她了,而是已经死了,没法要她了。
支撑着身体的意志突然崩溃,心头空落落的难受。
痛到极处,血泪都凝滞。
攀永伸手,轻轻抹拭墓碑。
“你出事的那天晚上,我和你妈见你没回家,以为你在淳渊那边睡觉,也没在意,接到电话后,我们匆匆往警局赶……”
夜里五点多,黎明前最黑暗的时间,攀永夫妻没打到出租车,心急如焚,急匆匆往警局跑。攀舒母亲心急没留神,在青河路段拐弯时没看清路,一脚踩空跌进青河里。
攀永水性不好,跳下河摸索着想救妻子,差点也被淹死。
等到天亮有人经过,攀永被救了上来,妻子却没打捞到,又过很久,捞到了,已没了呼吸。
“那时候,我恨死那个姓蒋的,是他害死了你妈,又害得你那么惨,我以为自己杀了他时没后悔,我想,你有淳渊疼着,日子苦不了,我替你和你妈报仇了,心满意足。”攀永低低说,手指来回抚摸墓碑上妻子的照片。
攀舒呜咽着,看向姜淳渊。
姜淳渊轻点头。
那六年的分别,他们决定,不告诉攀永。
从小养成的默契,不需诉诸于口,一个眼神,对方便明白。
没有买房子,姜淳渊事先已在他和攀舒住的酒店给攀永订了房间。
衣服也买了几套,下山回城后,先送他回房洗漱,自己也和攀舒回房间休息。
“我爸的精神好像很差。”攀舒闷闷不乐坐到阳台的藤椅里,无精打采拔弄小几上的滴水观音。
坐了六年牢,妻子已死,家散了,工作丢了,心情哪好得起来。
只能等时间消磨,慢慢调节了。
晚上一起吃饭,姜淳渊出入高档场所惯了,跟攀舒和攀永一起,更是没理由俭省,带着他们到一家私房菜馆就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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