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32 一阵北风
十一月初的晚风都带了几丝凉意,我刚喝了冰饮料,现在吹了会儿风就觉得脸颊微冷,伸手捂在脸颊上暖和了点儿,才朝莫北风走去。
我站在他身后,他并未发觉我,直到我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才回头,眼神朝我看来,抿着嘴忍了几秒后,开口:“我想回家。”
我一愣,他的口气平淡,并非生气或哀求一类,只是阐述他想回家的事实,或许是碍于我的面子,他并未真的抱着酸奶说走就走。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却是因为我将莫北风拉出了他原本熟悉的环境,让他变得有些不安。
于是我点头,说了句:“好。”
莫北风仍旧没什么表情,摆着他那张面瘫脸向我解释:“我八点半要打半个小时篮球,我得回家。”
我一愣,将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难道不是因为和我朋友相处感觉不自在所以想离开?”
莫北风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哦,他们还挺傻的,有趣。”
机灵一世的白木花与成绩第一的杨楠被他说成了傻,我听着总觉得他这话是在变相影射着我,果然撞上莫北风的目光时,他眼神中那种‘没错,还有你更蠢’的意味毫不掩饰的就朝我投来。
我撇开了目光,转移话题:“想打篮球还不容易,前面就有加电玩城,我们去玩儿投篮机。”
突而一阵风刮过,我背对着风,头发随着风向全都洒在了脸上,遮住了大半张脸,莫北风反而迎风站立,下巴有些骄傲地抬起,他看人向来都从眼皮子底下瞄,总显出了点儿高贵的感觉。
莫北风突然对我说:“我妈妈说她生我的时候,北风六级,那时医院条件并不好,风从窗户的缝隙中吹了进来,冻得她打了个喷嚏,就把我生下来了,所以才给我起了这个名儿。”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仔细盯着他的脸,却总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笑意。
我突然发觉我并不了解莫北风,他这几个月来,除了偶尔过来看他是否还活着顺便催稿的江瑜,甚至没有人再来看过他,他也未出门找过什么人。
我猜想,或许不仅是这三个月,甚至是他搬来的三年里的每一天,都是这么渡过的。
我朝莫北风走进,伸手拍在了他的肩头,他低头朝我看来,眼睛眨了眨,脸庞逐渐凑近,瞳仁中能倒映出我的影子。
此时齐一他们正好吃完饭出来,我听到了声响,放下了手,莫北风将头瞥向一边。
酸奶正被齐一抱在手里吓白木花,白木花花容失色躲在了杨楠身后,齐一笑得咧开了嘴,最后被酸奶一口咬在了虎口,吃痛得松手。
酸奶利落地在空中划出弧度,平稳着地,跑到了莫北风身边,四脚飞快地顺着他的裤子,爬上了他肩头。
白木花朝我走来,下巴往莫北风的方向抬了抬,问我:“他怎么了?”
我白了莫北风的背影一眼,回答:“习惯八点半打篮球,现在手痒呢,前面ufo电玩城转一圈?”
白木花当然不会反对,她对抓娃娃机情有独钟,于是拉着齐一非要去ufo,一大票人说她幼稚,我与莫北风的那份幼稚,也被她一手扛下了。
一群人朝前走,我站在莫北风旁边,用肩膀撞了一下他的胳膊,为了掩饰方才莫名的尴尬,调笑道:“等会儿我们pk?”
莫北风的眼神中闪过鄙夷,随后抬眉,收敛对我的不屑,保持面瘫,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傲娇的‘哼’。
33.033 妈癌初期
与莫北风pk篮球机的下场就是我投了三次币,他却破了两台投篮机的记录,我被完虐成渣,他却越战越勇,兴致高昂地嘴角都翘起来了。
我看着手中所剩无几的游戏币,不甘心地又投了三个进去,机器开始计分。我拿出大一时学体育课老师教的投篮姿势,右脚前,左脚后,手腕用力,那篮球砸在了框架上反弹回来,迎面朝我脸飞过来。
就在那一刹,莫北风用手中的篮球砸中了与我脸仅差几公分的‘凶器’,我惊魂未定地捂着胸口,朝他看去。他额头上冒着细汗,显然刚才那一刻也吓到他了,眉头还皱着呢,下一刻便恢复无所谓的模样。
他扭着手腕,淡淡吐出两个字:“手滑。”
我撇了撇嘴,忍住笑意,一边心甘情愿地跑去捡球,一边自言自语:“分明就在看我打球的飒爽英姿。”
莫北风在我背后嗤了一声,我知道被他听见了,心里反而更开心,总觉得与莫北风之间,似乎离得更近。
他这人怪是怪了点儿,性格也的确很难相处,为人处世总有些不正经的地方,却难得的让我觉得亲切,总想着照顾他。
我曾经对白木花也有这种感觉,她那时是不|良少女,经常惹事,我就在身后收拾烂摊子,一路将她从垫底王扶持到了l大的高材生。如今对莫北风也是这样,他生活不能自理,对身体不负责任,没有生活圈,我便跟在他身后拉着他离开紧闭的房门,还帮他打扫卫生。
后来白木花在网上查了一下这种症状,有两种解释,一种是‘闲得慌’,一种是‘妈癌’。
她说我已步入‘妈癌’初期,并且病情日渐严重,建议我服用零食,别乱多嘴;卧床休息,别瞎操心。
莫北风用手中一半的游戏币,将电玩城中十个并排的投篮机记录都破了,随后索然无味的用手背擦掉额头的汗水,转身朝白木花的战场而去。
那厢白木花已经花了近五十元也没抓到一个娃娃,莫北风在这头两个游戏币塞进去。
找准目标,一鼓作气,在爪子即将松掉的时候,他朝机器的右边拍了一下,就在晃动的那一刹,娃娃因为掉落的角度问题,摔入了出口。
我下巴拖在地上一路尾随莫北风看他将抓娃娃都玩儿的手到擒来,心里的不可置信越来越浓,而莫北风头顶上的光环也越来越闪亮。
怎么可能有人能在电玩城这么呼风唤雨?!
莫北风走到了白木花身边,在白木花诧异的眼神中,将手里四个娃娃的吸盘都按在了白木花面前的玻璃上,四个彩色的娃娃并成一排,他看也没看,转身就走了。
白木花朝莫北风的背影喊:“你什么意思?”
我拍了拍白木花的肩膀,极力忍笑:“人家送你,你就收下吧。”
从电玩城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了,我与莫北风是第一个出来的,外头下了点儿小雨,淋在身上不会湿,但却很冷。
屋檐上偶尔滴下一滴雨水,莫北风伸手,让酸奶趴在他的手掌上,一滴水滴下来,酸奶便伸出舌头准确无误地将那滴水卷入口中。
我看得觉着新奇,刚要凑过去,身后就想起了熟悉的声音。
那人喊我:“辰辰。”
34.034 邱伯学
这世上喊我‘辰辰’的只有一个人,就连我父母都是连名带姓的叫我良辰,唯独这个人,邱伯学,他就是怎么肉麻怎么来。
当初我听在耳里的时候还觉得心花怒放,如今同样的声音,同样的口气,我心里的情绪却只剩下翻涌而出的恶心与厌恶。
我装作没听见,脚下却无意识地朝莫北风的方向挪了点儿。
邱伯学的脚步近了,他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手上撑着雨伞,与我之间隔了三个阶梯,他抬头看向我,脸上挂着与往日一样的笑容,再度叫我:“辰辰,没想到会碰见你。”
我白了他一眼,心里已经猜到,或许是邱伯学借着下雨来接邱仲学的理由,找到这儿来了。
他朝上走来,伸手拉着我的胳膊:“你别生我气了好吗?我真知道错了,我和她早就断的一干二净了,真的!为了你,我连工作都换了!”
我抽回了手臂,心里有些慌张,若真面对面与他抗衡,我必定是占下风的那个。
我抿着嘴,他又在我耳边碎了几句,我终于忍不住,贴着莫北风的胳膊站直,扭头朝邱伯学看去。我直视他的双眼,或许他并未猜到我会这样坦然地看向他,便有些退缩的意思。
我深吸一口气,开口:“与别人闹翻辞职别赖在我头上,邱伯学,我不是傻子,看得出来你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我给你留着自尊呢,别让我在他们面前一一捅破,看你还能不能继续装好人。”
我与他分开的原因,朋友圈中的人都不知道,只以为我们是性格不合,而事实证明,我不单与邱伯学性格不合,就连磁场与节操底线,都是两极化的。
邱伯学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此时白木花高亮的声音从里头传来,她正挽着齐一的胳膊大摇大摆的朝外走。
人到齐了,邱伯学方才低声下气的模样瞬间消失,转成谈笑风生的面容,指向莫北风,当着众人的面,带着玩笑似的口气问我:“哎,良辰,你上次和我说你有男朋友了,该不会就是站在你旁边的那个人吧?”
邱伯学的眼神中闪着看好戏的笑意,我气得郁闷,却不知如何反驳,看着他那张脸,也早就知道他是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一开始就不该和他扯上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