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很好的同自己开了个小玩笑，叶翡循着亮着灯光的冷藏室，一边走一边想起今天下午她在殡仪馆门口见到的一幕。
按说从灵车上运尸体进殡仪馆没有什么奇怪的，但是她这个时候想起来的，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先不说莫里森等在路边看着尸体搬运完毕后才进了殡仪馆，就是搬运下来的尸体的数量……
数量也太吓人了点。
叶翡记得搬运尸体的工作一直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从两辆灵车上搬下来的尸体多达近三十具。
附近又没有发生什么特大事故，哪里这么多尸体要运进殡仪馆？
思考间她已经接近那几间亮着灯的冷藏室，楼梯口有轻微的说话声和脚步声逐渐近了起来，叶翡一闪身躲进了洗手间。
但是上来的并不是莫里森一行人，而是几个穿着隔离服的人，似乎是殡仪师。
几个人走的很轻，叶翡隐在暗处的洗手间门口，在最后一个殡仪师路过门口的时候迅速卡住他的脖子一扭，将他拖进了洗手间。
外面的人走了一段距离才发现少了一个，于是有人高声问道：“卢卡，你去了哪里？”
说的是英语！
洗手间里的叶翡三两下将晕倒那人的隔离服扒了下来，揭开隔离面具才发现，竟然是个鹰钩鼻的白人女人。
外面的又有人询问了几句，英语夹杂着腔调怪异的汉语，在空洞的楼道里回响不绝。
“怎么回事？”
这是莫里森那个黑人手下的声音，低沉厚重很有辨别性。
叶翡迅速换上鹰钩鼻女人的隔离服和防毒面具，又将她拖进最里面的杂物隔间藏了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这儿，没什么事，只是去了一趟洗手间。”
隔着面具说话的声音沉闷模糊，叶翡的身高又和那个叫卢卡的女人差不多，昏暗光线里其他人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卢卡，快点进来，开工了。”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男人招呼了一句，跟着黑人进了冷藏室。
可是叶翡刚进去，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下。
这间冷藏室出奇的大，接近两百平米，冰冷惨白的灯光从穹顶倾泻下来，如有实质般填充进整个空间。
隔着整面的玻璃墙，能看见里间的情景——光线比外面暗些，冰蓝色的寒气在灯光下弥漫游走，两排与手术台高度相仿的平台上躺着无数惨白细长的赤裸人体，被寒霜雾气和冷蓝的光影笼罩着，缓慢变换，游烟般吞噬倾吐。
这个地方不像是殡仪馆的遗体冷藏室，倒更像某个诡异的秘密实验室。
而那些人体全都一动不动的躺着，叶翡再看时才发现，原来都是尸体。
第一个穿着隔离服的男人已经进了里间，他走到一具尸体旁，从平台边上的盘子里拿起一把手术刀，低头小心翼翼的剖开了尸体的腹腔。
那些尸体似乎经过特殊处理，男人解剖刀割开皮肉脂肪，并没有血液流淌出来。
接下来进去的人做了和他同样的工作。
叶翡最后一个进去，她停在靠近里面的一个平台旁边，微微抬头，看见另一面玻璃墙外，站着莫里森。
光线错乱，叶翡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他眸光阴鸷锐利，让人想起晦暗雨天里雨幕背后竖起的，泛着金属光质的蛇瞳，以至于当场无人敢直视他的眼睛。
“卢卡？工作了。”
身边有人轻轻叫一声，叶翡回头，看见自己身边的那人正将一只手伸进平台上尸体的腹腔里。
叶翡朝着他点点头，也从一旁的盘子里拿了手术刀。
她的平台上是一具年轻的女尸，看起来已经经过了遗体整容，头发梳的很整齐，惨青的脸上似乎涂抹过粉底之类的东西，僵木灰败的嘴唇上还残留着艳红色的痕迹。
只是肢体整个呈现一种干枯诡异的灰白，并且纤细异常，仿佛只是皮肤下没有血肉，只是骷髅一具。
而肺部到小腹的位置，还有一道长约二十厘米整齐的缝合痕迹。
叶翡沿着那道缝合痕迹，将女尸的腹腔慢慢划开。
果然……
腹腔里根本没有内脏，肋骨也被锯断了一半，尸体经过了脱水处理，皮肉脂肪都仿佛橡皮胶一般压缩成一片薄薄的黏膜贴在骨架上。
叶翡轻轻将那层皮膜揭开，腹腔里本来应该是胃和子宫以及大小肠的位置，放置着一个淡蓝色的密封袋。
她学着身边人动作将密封袋取出来放进平台另一边的消毒水里，又走向了旁边平台上没有被解剖开尸体。
整个过程一直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有大约一百具尸体被剖开，从尸体腹腔里掏出来的密封袋也有一百多个。
叶翡大致估算了密封袋的重量，每个大约有一千克。
工作完成后密封袋被从消毒液里捞出来集结在一起，装进密封箱里抬出了玻璃冷冻室。
穿隔离服的人也都鱼贯的出了冷冻室。
叶翡依旧跟在最后，然而她的目光却落在桌上的箱子里。
淡蓝色不透明的密封袋码的整整齐齐搁置在箱子里，叶翡觉得，自己大致已经猜出那是什么东西。
毒品。
足足一百多千克的毒品！
叶翡眸底有幽幽沉沉的光闪掠，且不说这些人胆量大到惊人，敢运送数量如此之大的毒品进北平，单说他们运送毒品的方式，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逝者已逝，本来应该长眠地下不被惊扰，但是这些人竟然将遗体做了工业处理之后当做他们运毒藏毒的载体工具！
真是说他们丧尽天良也不为过！
莫里森从另一边走过来，看着桌子上的毒品露出一种病态满足的笑容，他敲着桌子边缘问最前面那个穿着防护服的男人，“怎么样？”
男人点点头，道：“一共一百二十六件，全都在这里，余下的钱会在明天日落之前打到您账户上。”
莫里森满意的笑容加深了些，“很好，回去告诉你们老板，这次交易我非常满意。”
男人再次点了点头，对身边一个穿西装的男人道：“那些‘容器’已经不能用了，明天尽快火化掉。”
那人恭敬的点点头，转身出了冷藏室。
叶翡垂在身边的手握了握，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工作已经完成，今晚辛苦了，明天有派对款待各位。”隔离服男人转身对身后其他人说道，“莫里森先生，您不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庆祝这次合作圆满结束吗？”
莫里森笑得虚情假意，“感谢，我在美国还有其他的事情。”
一行人互相虚假的客气着出了冷藏室。
叶翡本来打算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溜掉，然而老天不给她这么好的运气——刚才被她打晕藏在洗手间里的卢卡女士醒了。
卢卡晕晕乎乎的从昏暗的洗手间隔间里转醒的时候，叶翡刚跟着莫里森一行人转过楼梯拐角往更衣室走去。
楼上忽然传出一声惊慌的高呼！
叶翡略一辨别声音的位置就知道坏事儿了，刚才太过紧急她没有将卢卡的嘴堵起来！
领头的男人忽然一把拽下隔离面具，声音阴鸷，“刚才是谁的声音？”
叶翡身边一个女人犹豫张惶的开口，“好像……好像是卢卡，可是……”
叶翡没有让她把话说完，直接一拳照顾到了她的太阳穴上，同时飞起一脚猝不及防的领头男人踢倒在地，抓着楼梯栏杆直接荡了下去。
她的一系列动作都在瞬息之间完成，其他人尚未反应过来她便已经逃之夭夭。
领头的男人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咳了两声大喊道：“追！抓住她！”
莫里森却饶有兴致的站在一旁，湛蓝的眼睛在夜色里发亮，仿佛燃着了两促幽幽毒火。
他似乎不能抑制自己的兴奋，嘴里一会儿汉语一会儿俄语的低喃着，“亲爱的安洁莉娜小姐，原来你一直跟在我的身边么……”
叶翡在楼道里快步行走一边解除掉自己身上碍事的隔离服，腿上传来某种熟悉的钻心疼痛，叶翡低低咒骂了一声，拖着几乎要失去知觉的腿越走越快。
这一次她走了正门，出门时直接两枪打断了守门的人的腿，尔后贴着墙以自己最快的速度穿过了火葬场。
身后杂乱的脚步声和手枪上膛的声音交错不绝，追击者之所以不敢开枪一是因为周遭黑暗，二是殡仪馆周围虽然人烟稀少，但是这毕竟是北平市郊区，枪一响惹来的麻烦会让他们得不偿失。
也正是因为如此，叶翡才得以迅速脱身。
腿上的疼痛越来越剧烈，等到她走到火葬场后门的榆树边时已经冷汗连连，并且腿部神经仿佛失去了知觉，迈动一步都要动用极大的意志力。
“安洁莉娜小姐，请放弃抵抗，我不会伤害你！”
夜风传递来莫里森柔和蛊惑的声音，叶翡嘲讽睥睨的一笑，抖落眼睫上一滴汗珠，就知道那个变态会认出自己来，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
“站住！”
“别跑……”
围墙地下叶翡翻了个白眼，这些傻逼以为自己演国产警匪片儿呢？
她迅速爬上墙壁翻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