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川田幸子低低的笑着,想撑着地面站起来,但是她的手掌刚接触地面,就被瓦拉亚踢开,她再撑住,再被踢开,“竹本铃姬,你和我的老师,竹本秀一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放过我吧……我无意中知道了你们的计划,你们就要把我送上死路,对不对……”
“呵呵,”瓦拉亚,或者说是竹本铃姬冷笑着直起身体,“为老师和我们的事业献身是你的荣幸,老师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别忘了,你不过是川田家的遗孤,没有老师,你什么都不是!”
“是啊……我不过是个,咳咳咳孤儿,一个可怜虫,你们可怜我,才把我训成一个杀手,一个间谍,让我去为你们卖命!”
竹本铃姬仿佛听见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忽然仰头哈哈大笑,她甚至夸张的抹去了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这就是你背叛的理由吗?幸子,”她好笑的道,“这就是你拖延着任务一年多,竟然还和一个中国男人生活在一起,最后还勾搭那个叫莫里森的混账来妄图欺骗我们的理由的吗……川田幸子,你还真是该死啊,枉我出来的时候还给老师求情……”
她忽然一把薅住川田幸子的头发将她拉近自己:“你真是忘恩负义,真是该死!”
她手中的枪管抵在了川田幸子的额头上:“那么,你就去死吧!”
竹本铃姬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就在要发力的那一瞬,一直瘫软在地上的川田幸子却倏地暴起!
她满是鲜血的手指间一抹冷蓝的刀光平平的贴着竹本铃姬的手腕抹过去,无声,却梭然迸溅出一蓬血花,和一声吃痛的惊呼。
川田幸子再次被她打翻在地,手中的刀刃也飞了出去,在地上弹跳几次,落在了距离叶翡藏身之地不远处的玻璃渣子里。
那是一把极其精致,薄如蝉翼的柳叶刀,在碎玻璃之间,泛起一点冰蓝色的寒光。
暗处的叶翡唇角微微弯起,弯出一抹没有笑意的笑容。
果然……是她啊。
不管怎么样,还是让人有些意外。
竹本铃姬手腕上的筋被川田幸子一击挑断,她再拿不住枪,枪支掉落在地上,川田幸子爬过去抢,却依旧被竹本铃姬踢开,竹本铃姬用另一只手捡起手枪,“砰砰砰”打出去好几枪,显然是想直接杀了川田幸子,但是换了一只手拿枪,再加上她刚受新伤,子弹射出去准头很低,几乎没有打中的。
川田幸子抓住了机会,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就往不远处的拐角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子弹擦着她的脚步到处乱飞,竹本铃姬很快没有子弹了,她一只手废了,换起弹夹来十分的费劲,但是也正是因为这样,川田幸子才有机会逃出她的射程范围,一直到拐过拐角,她四顾周围,朝着某个阴影处躲了进去。
……
像是一朵冰花降临。
叶翡的匕首搁在了川田幸子的脖子上。
然后一只手卡住她的脖子,直接将她拖到了旁边的房间里,这个时候竹本铃姬依旧没有换好弹夹,即使在房间里可以听见她的怒吼,叶翡调转自己的匕首,在川田幸子脸上依旧挂着的面具上划过,似笑非笑道:“自己取呢,还是我把你拎出去给那个女疯子呢?”
川田幸子坐着没有动。
叶翡又笑了一声,冷淡而嘲讽:“不懂我说的话?那就出去吧。”
说着将她从沙发上拎起来,拖着就要往外走。
“水妖。”,川田幸子忽然低低的叫了一声。
叶翡停住了脚步,挑眉。
川田幸子继续说着,有些急切:“我知道你是水妖,是中国国安的高级特工,我知道你的很多事情,只要你放过我,我保证不泄密,咳咳咳咳……”。
她的声音粗粝沙哑,缓缓的咳出好几口血,就仿佛每一个字都带了沉重血迹。
“哟呵,”叶翡讽刺额的道,“你也学会威胁人了?岑湘……你不是一向优雅温和的吗?”
川田幸子竟然一点也不惊讶,她沉默半响,忽然缓慢而无奈的笑起来,道:“我就知道,你一眼就可以认出来……”
她说着,拿掉了脸上的面具。
依旧是极其熟悉的柳叶双眉,瓜子脸颊,不是叶翡在江宁旧城区偶遇的岑湘又是谁?
她无奈的笑着,红肿不堪的脸上还可以看得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只是她现在满面的伤痕,头发蓬乱,整个人都狼狈的像个囚犯,一点也没有她们初见时温宛淑静的样子了。
叶翡冷笑一声,将她直接提起来扔在了沙发上,她肩头那片翻卷的皮肉正撞在了沙发靠背上,擦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空气里浓郁的血腥味弥漫,显然她的伤口又流血了。
叶翡走过去,匕首拍着她的脸,道:“想杀我?”
岑湘低着头咳嗽着,肩上的血奔腾出一条浅浅的小溪,她的嘴唇已经泛白,明显是失血过多所致。
“不是我……我的本意。”岑湘喘息着,说出口的却不再是日语,而是她和叶翡都熟悉的汉语。
“是你的顶头上司给你的任务吧,”叶翡淡淡的问道,“你是间谍啊,那我就更不能放过你了,你说是不是?”
“不……我不想……不想死,叶翡,”岑湘无力苍白的手撑着沙发想坐起来,但是却因为牵扯到了伤口而疼的满脸大汗,“……我有情报,我和你换,我知道很多……真的,我还,还不能死……”
“这么贪生?”叶翡说的很讽刺,“你老师竹本秀一是怎么挑中你做他的学生的?就你这个觉悟,还敢派你出来做间谍?”
岑湘也笑,她笑着笑着竟然有种凄然的味道。
她最终撑着坐了起来,却并不去管顾她肩膀上的伤口,只是喘息声更重了些,一声接着一声,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了似的。
“我得活着啊……”她呢喃道,“他还等着我去救呢……”
房间里安静,她肩膀上的血的滴落在皮质沙发面上,滴滴答答,一声一声,仿佛催命。
“叶翡,我真的……真的知道很多,”她抬起头,门外竹本铃姬的声音又重了些,岑湘开始焦急难掩,神情说不出的凄苦怆然,“你不要杀我,也不要把我交给铃姬……我什么都告诉你,我什么都说……你先救我,你救了我再衡量我的情报的价值,到时候再杀我也不迟……”
她想活命,竟然到了这样的程度……这样不顾一切,背叛和泄密,抛却尊严的求饶和乞讨。
叶翡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她到底……要干什么?
她和这个叫川田幸子的女人,这个间谍,这个杀手不期然有预谋的相遇“邂逅”在南境小城江宁,那个照河迤逦流淌而过,风景秀丽的地方,她曾经在那里残废了一年多,却真正的沉淀心性的地方。
那个时候,她还是一个身份不明不白,如同行走在弥天大雾里的残废,她还是一个茶馆的漂亮招待,但是那只是初遇的表象,镜花水月,一触即破。
最初的时候叶翡真的只是以为这是一场偶遇,甚至是她们第二次在北平相遇,她也依旧觉得这是巧合。
后来她在华清宫见到她,白礼说那是因为陈霖和的缘故,在安景楼看见她,似乎也是事出有因,一切都非常的合情合理。
但是真正让叶翡起疑心的却是一件非常小的事情。
岑湘第一次请她出去吃饭,在长流街口一家石锅鱼店里,那次点的菜是黑鱼,她一尝就尝的出来,但是江宁人从来不吃黑鱼。
这是江宁本地的传统。
岑湘一个土生土长的江宁人,怎么会不知道,甚至于叶翡专门问出来的时候,她也一无所知。
这就像后来叶翡打电话问她是不是知道“过火”这个传统习俗一样,但是那个时候她几乎已经完全确定这个女人有问题,只是想多观察一段时间,再做打算罢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去,就几乎挥之不去,伦敦港游艇上的那场暗杀来的很蹊跷,蹊跷到她根本就不能察觉暗杀者的意图,有人来杀她,但是她稍作抵抗,这人就简简单单的放弃而走,甚至还留下了自己的刀片这么明显的证据。
而雀鸣大厦那天晚上的追杀来的更是蹊跷无比,就像是一场闹剧,而更蹊跷的是,当天晚上,岑湘就在现场。
那次追杀她虽然受了伤,但是依旧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却隐隐的将叶翡的怀疑牵在了那个和她萍水相逢的女人的身上。
她自从和自己相识之后,就几乎如同在自己的生活中隐没蛰伏,她几乎能察觉到她的危险,但是每次看见她温宛平和的笑靥,总有那么一瞬间不能相信。
然而她依旧找了张深璞去调查那把柳叶刀的来历,但是最终张深璞并没有告诉她这把柳叶刀的来历,却隐晦的告诉她,那组曾经监视她的信号,很有可能来自于邻国间谍机构。
于是本来看似毫不想干的两个问题,简简单单的重合连接在了一起。
有什么是没有可能的呢?
但是令叶翡惊奇的还是,她在南方呆了将近四个月,曾经无处不在的暗杀和监视竟然仿佛瞬间消失了一般,她一心一意的忙着任务和案子,于是就真的将自己曾经经历过得暗杀抛诸脑后,一直到元旦那天在颍上的酒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