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您怎么来了?”正对镜梳妆的依依心中疑惑,平日这个时候老鸨可是一直在下面招呼客人,‘帮’姑娘们拉客的。她一向出去得晚,不过因为她帮春风楼赚了不少钱,老鸨对此倒是没说什么,依依心中讽刺一笑,也不知今儿个是什么风将她吹来了?
老鸨看着依依刚梳妆好的容颜,是越看越满意,这依依啊可是楼里的头牌,不仅长得好,身上也有一股大家小姐的气质,琴棋书画是样样精通,为此倒为春风楼吸引了不少的文人骚客。原本在依依被上面的大人送下来的时候,老鸨心中还有些担心,这虽说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但是这大家小姐身上都有一股傲气,即使沦落青楼,但不愿屈服的并不在少数。不过,好在这依依还算识相,也不曾哭闹过,也不曾拒绝过接客的事,这么个又听话又超财神的人,老鸨对她还是要宽容几分的。
“刚才来了个富家公子,一看就是从临安城(南宋都城)来的,那一身的好料子,妈妈我看遍了这南山县所有的达官贵人都是比不上的,一看就是非富即贵!那公子在右边第二间房,你快点儿收拾好,这就跟我过去,好生伺候着。”
依依低垂着头,一副听话的样子,但在老鸨看不见的地方,眼中却闪过一丝暗芒。忽地,依依抬起头来,温婉一笑道,“妈妈放心,依依定会伺候好哪位公子。”
老鸨看到依依的笑容忽然赠了一下,然后眉开眼笑的说道,“对了,依依,就是刚才那个笑容,妈妈保证你能把那位公子迷得神魂颠倒!”老鸨说完就往外走去,并示意依依跟上。
依依颔首微笑,也不答话,只是不紧不慢的尾随在老鸨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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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老鸨带着依依姑娘进来,龟公心中松了口气,想他平日里也是八面玲珑的人物,想不到却会有如此尴尬的时候。乌金一直面无表情正襟危坐的在那儿不紧不慢的喝着酒,而言之虽然面带着笑容,但是却笑得龟公心中发毛,也不敢说任何话,只是看着他们杯中的酒喝光了之后,勤快的去添酒。
“公子,这时我们春风楼的头牌——依依姑娘,”老鸨将依依推到胭脂身前,依依本来打算顺势靠上去,只是乌金眼露寒光的瞥了她一眼之后,依依心中一寒,也不敢再往上靠,只是面露委屈的看了眼胭脂,胭脂见状依旧带着呆呆的笑容,也不管站在那儿的依依,依旧不紧不慢的喝着酒。
老鸨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人精,面上依旧带着谄媚的笑容对着胭脂说道,“公子,妈妈我就想出去了,”然后示意依依说,“依依啊,那可要照顾好公子啊!”
“是,妈妈。”
等到门再次关上的时候,屋子里就只剩下胭脂、乌金和依依姑娘了,依依轻移莲步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胭脂,朱唇轻启道,“公子,能否与依依共饮一杯?”
胭脂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和煦的笑容,“好。”
白皙的纤手接过依依手中的酒杯,依依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凝固,不过立即又恢复了笑容,“也不知依依也没有这个荣幸,能知道公子尊姓呢?”
“鄙人姓董。”胭脂似笑非笑的看了眼依依道。
依依心中忽地一紧,刚才胭脂的那一眼,让她觉得自己心中的隐秘全都暴露在她的目光之下。
乌金一直在喝着酒,他原本是想喝茶的,只是这妓院里的茶实在是入不了口。他也不与胭脂抑或依依说话,若非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胭脂,依依恐怕已经忘了他的存在了。
“依依姑娘贵姓啊?”
依依见胭脂杯中的酒空了,立即给他添上,听见胭脂这么一句,手忽地抖了一下,头低垂着,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丝苦涩,抬起头来时,脸上的笑容却一丝未减,“公子说笑了,依依卑贱之身,自入了这春风楼之后,便失了姓了。”
“依依姑娘倒是真性情!”胭脂喝了口酒赞叹道。
依依闭嘴不言,心中却抽痛,如今沦落到了这个地步,这真性情听来却是讽刺!
依依不说话,胭脂脸上人就带着笑容,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哎,可惜了,如今这奸相秦桧当道,现在这真性情别说女儿家少有,便是男儿也快磨没了啊!”胭脂感叹了一下,忽地对着依依问道,“依依姑娘,你说是吗?”
在胭脂提到秦桧的时候,依依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此时听见胭脂的问话,依依已然已经冷静下来,面上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董‘姑娘’,依依不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丞相大人,岂是依依这卑贱的青楼女子能够议论的!”依依将‘姑娘’二字咬得十分清晰,与胭脂对视的目光中不见一丝畏惧。
胭脂淡淡一笑,对于依依着重说的‘姑娘’并不在意,她出来的时候只是随意的换了下装,根本不曾用法术遮掩,被人认出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依依姑娘好眼力。”胭脂赞叹道,并没有丝毫被拆穿的尴尬,依依见此心中倒有些后悔,毕竟这逛青楼的事传出去是会毁了一个女子一辈子的事,这姑娘看起来年纪比她还小的,想来不过是童言无忌。依依哪里知道胭脂的年纪比她打多了,等到她七八十岁的时候,胭脂都还是这般模样呢!不过,胭脂接下来的话,却让依依顾不得后悔了!
“这青楼女子能不能议论丞相,董某还真不清楚,”胭脂故作冥想状道,她忽地话锋一转,似笑非笑的看着依依道,“不过,这岳家的人确实能够的,那奸相害得岳将军家破人亡,也不知岳家人是怎么忍下这口气的!你说是吗,安娘?”
“岳家人当然不会放过秦桧那个奸相!”依依听到胭脂这么说立即义愤填膺的接道,只是刚说完她就警醒过来,不见之前的唯唯诺诺,戒备的顶着胭脂,“你是什么人?!”
“岳姑娘不必如此,在下是来帮你的。”
依依,不,应该是岳安娘听见胭脂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愣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眼中却盛满悲伤,“帮我?姑娘,你能帮我什么?”
岳安娘并不相信胭脂这个小女子能帮她什么,虽然看这姑娘的周身气质便知是个贵人,可是她的敌人是手眼通天的秦桧,即使这姑娘是皇室的公主也对付不了他啊!她心中虽然恨不得将秦桧碎尸万段,但也并不想因此连累无辜的人。
“岳姑娘,我帮不了你,那么当今的太子殿下呢?”
岳安娘愣了一下,忽地惊愕的看着胭脂,胭脂微笑着从袖口中摸出一封书信交给岳安娘,示意她打开看看。
岳安娘疑惑的看了眼胭脂,低头拆开信封看了起来。越是往后看,岳安娘心中越是激动,窝着信纸的双手难以抑制的颤抖起来,抬头看着胭脂的眼中已经有了泪光,激动地问着胭脂,“这些……这些是真的?”
胭脂纤细的手指不紧不慢的敲打着桌子,却放佛敲在岳安娘的心上,片刻,胭脂才缓缓开口道,“这自然是真的,上面还有秦桧的亲笔落款。”
岳安娘闻此心中激动万分,其实她早就相信这是真的了,只是胭脂的这句话还是让她吃下了颗定心丸。不过,胭脂接下来的话却立即打破了她的刚刚燃起的希望。
“这虽然是真的,却依旧无法定秦桧的罪,更无法让岳将军沉冤得雪!秦桧能有今天的地位,不仅是他的原因,还有赵构在背后支持他!天下人都知道岳将军是冤枉的,难道赵构会不知道,不过是故作不知罢了!岳将军的罪名虽然是秦桧陷害的,可到头来还不是赵构下令处死岳将军的!”
岳安娘失神的瘫坐在凳子上,眼中满绝望,她沦落到如今的地步,道现在还坚持着就是为了搬倒秦桧,替她父兄报仇,可是如今害得她岳家家破人亡的却是宋朝的皇帝,岳家一生忠良,保家卫国,便是她心中再恨,也不会去弑君的啊!岳安娘心中绝望,以至于连胭脂对赵构不敬的称呼都没有注意到!
“不过,赵构毕竟不年轻了,他被金兵俘虏去的那段日子可是受了不少罪的!而当今太子是个贤明的人,对秦桧也是厌恶非常,若是他日登基,定会让岳将军沉冤昭雪的!”
岳安娘原本沉下去的心又立即升了起来,不过她也渐渐冷静了下来,轻咬下唇,目光却十分坚定的看着胭脂,“我要做些什么?”自从她家破之后,她便尝遍了世间冷暖,知道这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不过,只要能替父兄报仇,让她做什么都在所不惜!
胭脂眼含赞赏的看了眼岳安娘,“具体事情到时候会有人告诉你的,不过,从这儿到京都路途遥远,就让乌金送岳姑娘去吧。”
“公子放心,乌金会将岳姑娘安全送到的。”一直毫无存在感的乌金忽地接腔,毕恭毕敬的对着胭脂说道。
“那么这儿就交给乌金你呢,本公子就先走了。”腰子说完,便摇着折扇出门去了。
从南山县到京都路途遥远,但这对乌金来说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不过胭脂这句话却是暗示乌金不要直接将岳安娘送到京都,而是按照人间的行程来!虽然她答应了赵伯琮要将岳安娘找来,不过她也乐意给他找些麻烦,让他多锻炼锻炼啊!
岳安娘,她是岳飞的大女儿,是岳飞前妻刘氏所生的。安娘,安娘,从这个名字就可以看出父母对孩子的疼爱,希望她一生平平安安。安娘的父亲虽然是岳飞,但她一个女子却并不会去习武,她性子却是温婉的,内心却很是坚强的,大概是因为在岳飞的耳濡目染之下!在岳家家破之后,岳家家眷被流放,她原本也是跟着李娃(岳飞的第二任妻子)一起去岭南的,只是她在途中却听闻两位兄长身亡的消息,她难以抑制心中恨意的蔓延,一激动之下,便做了个冲动的决定!不过,赵伯琮要利用的就是岳安娘身陷青楼的事来做个导火线,岳家一门忠烈最后子女却落了这么个下场,文武百官会怎么想,天下百姓又会怎么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