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艺人修炼手册 (栗子与二宫)

　　
　　负责面试的是一位副导演，女的，四十出头。
　　
　　“我姓范，叫我范姐就行了。”
　　
　　温宁点点头，然后把简历递过去：“您好，这是我的简历。”
　　
　　范姐还没吃早点，坐在办公桌后一边吃饼干一边翻简历，期间不时有工作人员进进出出找她签字或者询问问题，一份四页的简历范姐稀稀拉拉看了半小时。
　　
　　合上简历，她眉头皱着，问温宁：“演过现代戏么？”
　　
　　“演过，王山导演的《梦想遥不可及》。”
　　
　　范姐一愣：“哪个王山？”
　　
　　温宁也愣了，心想娱乐圈里还有几个王山？“就是在美国留过学的那个王山。”
　　
　　“是么。”范姐笑笑，意味深长的，把简历扔到一旁，她扔给温宁一张A4纸，说：“说实话啊，如果不是宋老师推荐我都不会让你来试镜，我们这个戏想找一水儿的北京籍演员，目前签下合同都是大腕儿，有说相声的，也有演话剧的，跟他们搭戏肯定也得找一个实力过硬的，但是前期面试的几个女孩我都不满意，那天跟宋老师吃饭她向我推荐了你。”范姐喝一口水，又问：“对了，你是她亲戚吗？”
　　
　　谁？温宁晃了一秒神才反应过来范姐说的“她”指的是宋月。“不，我们没有关系，她就是我的班主任。”
　　
　　范姐再次意味深长地看了温宁一眼，那目光里的轻蔑温宁懂，“小丫头，平日里没少送礼吧。”
　　
　　事实上温宁确实给宋月送过东西，可班里谁不送礼？比起那些有后台的同学送名牌包包和首饰，温宁送的的礼物简直寒酸的拿不出手。然而，令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宋月把所有的礼品都如数退了回来，并在班会上严肃地批评这种不良风气，并表示“今后若谁再送礼，就记大过一次。”
　　
　　戏剧学院的规定是，记大过两次就按退学处理。
　　
　　不送就不送呗！有后台的同学压根就没把这事放心里。反正他们现在都有戏拍，给老师送礼都是身后人的意思，毕竟老师在这个圈里还是有些话语权的，虽然分量不及金钱，但有些时候，比如像碰到两夺金棕榈的大导演杜尚坤，金钱就真的比不上老朋友的一句建议。宋月是1985年进入燕京戏剧学院当老师的。她为人和蔼，但也有原则，那些人拍着她，是因为她毕业于导演系，跟许多导演都私交甚好。所以讨好她，就是讨好那些视金钱如粪土的导演。
　　
　　显然宋月自己也知道，所以就更加反感送礼这种事。
　　
　　因为这些东西不是送给她的，而是给那些导演的。她在他们眼中不是一个老师，而只是一个跳板，用过就忘。每次想到这点时，宋月又生气又无奈，这次也是，越想越心中郁结，没几天就病倒了。学生们虽然也成群结队地跑到医院看望，但基本就去了一次，而温宁是每天都去，帮她打水打饭，还洗衣服。
　　
　　“行了，别拍马屁了，早点回去上大课吧。”温宁这么照顾，却只让宋月态度更冷淡。她知道温宁来自一个小地方，家里穷。所以这叫什么呢？打亲情牌？宋月觉得还不如送礼呢！
　　
　　“那您歇着，我先走了。”面对老师的反感，温宁无所谓地笑笑，没说其他，可第二天接着来。
　　
　　宋月心脏不好，一发病就胸闷气短，见温宁殷勤地忙前忙后，她虽然愈加反感，但也懒得管。就这么过一个星期，好友杜尚坤来医院探望她，两人聊了一些家常，然后杜导就说“班里有不错的孩子吗？推荐几个给我，我这儿有部戏需要几个新面孔。”
　　
　　能够出演杜尚坤的戏基本就预示即将大红大紫、钞票滚滚、一步登天。当年沈鱼就是通过杜导的电影一炮而红的。演员分两种，一种大器晚成，一种年少成名。对于女孩儿来讲，自然年少成名最好。当时，温宁就在一旁沏茶倒水，把杯子递给杜导后，就礼貌地退出了。
　　
　　走到门口时，她听到杜尚坤问宋月：“这孩子谁啊？气质不错，学生吗？”
　　
　　杜尚坤的语气是惊喜的。
　　
　　温宁屏住呼吸，却听到宋月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不是学生，是护工。”
　　
　　所以“护工”温宁没有得到那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宋月推荐了其他人去，可第二天，温宁照常来到病房。
　　
　　宋月冷冷地看她，嘲讽道：“没想到你今天还会来。”其实宋月心里是惊讶的，有那么一瞬间她也动容，心想可能是错怪温宁了。但往事不堪回首，之前宋月已经为无数白眼狼做过嫁衣，此时心意极冷。“有时间照顾我，不如回去好好学学英语，开学第一天我就说过，没四级证书拿不到毕业证，他们从大城市来的英语都差，你一个小地方出来的人，要更努力才行！”表演班学生的文化课普遍偏差，英语成绩更是差的惨不忍睹，还演员呢，出了国就剩丢人了。
　　
　　温宁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淡淡地说：“谢谢老师关心，英语四级我去年就考过了。”
　　
　　宋月一愣，在她心里温宁这话无异于是挑衅。几乎是愤怒地拍了下床铺，她道：“考过四级就满足了？人家沈鱼大二就过了六级！”
　　
　　“我也过六级了。”温宁语调还是淡淡的。
　　
　　这次宋月是真吃惊了，语气还是嘲讽的：“真过了？还是在梦里过的？不会是找枪手帮忙吧。”
　　
　　正在擦桌子的手忽然一滞，温宁叹口气，从一旁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有些委屈地望着宋月。能不委屈吗？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她知道同学们都说她这是拍马屁，当宋月把机会扔给其他人时，同学们又嘲笑她马屁没拍好，拍马蹄子上了。是！温宁也有私心，她没钱没势力没后台，不拍着点儿老师多争取拍戏机会，毕了业就得转行。
　　
　　没办法，她就是一个小人物，小人物就是过得世俗又精明，谁不想清高啊，但没饭吃的时候谁还清高的起来，唐僧清高，取经路上不也得挨家挨户的化缘？所以温宁不觉得自己有错。
　　
　　“看着我做什么？”宋月被温宁瞧得愤怒。
　　
　　“宋老师，您很讨厌我？”
　　
　　“对！”
　　
　　“有多讨厌？”
　　
　　宋月哭笑不得，第一次被问这么幼稚的问题。以为是温宁故意气她，所以黑着脸说：“很讨厌，温宁，班里50个学生，我最讨厌的就是你！”
　　
　　温宁沉默。
　　
　　宋月冷冷地看着她：“知道为什么吗？我告诉你，因为你活得太精明，还不到二十岁，却活得像一个中年人，一点天真烂漫的感觉都没有。你是班里第一个给我送礼的，要不是看你来自小城市，我当时就记你一次大过了。温宁，你不该学表演，而是应该去学销售，就你那精明劲，不卖保险都浪费了。”
　　
　　屋子里静默两三秒，只有窗外沙沙雨声作响。
　　
　　把手里的活儿悉数做完，温宁又给宋月打了两壶热水，按照护士吩咐的将中午和下午的药放在小盒子里，然后宋月说：“药我给您分好了，都是饭后半小时服用。”理了理书包带子，低头道：“公司给我介绍了一个古装戏，今天副导来电话让我5号去剧组报道，所以从明天开始我就不能来这儿照顾您了。”想了想，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宋月的脸依旧很冷，闭着眼睛一副忍无可忍的样子。
　　
　　温宁叹口气：“老师，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直到出了门，宋月也没说一句话。第二天，温宁坐火车去了横店，一个星期后宋月出院，除了温宁以及其他正在外地拍摄影视剧的几位同学，其余的人都来了，有的帮忙办出院手续，有的帮忙打包行李，还有的是坐在床边给宋月讲笑话，屋子里一片欢声笑语。这时，护士拿着血压计走进来，给宋月测量时，扫了眼病房，疑惑地问：“咦，宋老师，您闺女怎么没来？”
　　
　　宋月没有孩子，与前夫离婚后一直独居，所以听护士那么说，她面露尴尬，倒是身旁的同学七嘴八舌地问那女孩长啥样。
　　
　　“个子高，圆圆脸，梳一个马尾，长得挺漂亮。”护士比划着。
　　
　　同学们立马明白她说的是谁，等护士走后，其中几个人才用轻蔑的口吻说：“温宁拍马屁的功夫真是天下第一。”
　　
　　“肯定是她自己跟别人说她是宋老师的闺女，不要脸耶！”其中一人附和。
　　
　　然后又一人吐槽：“宋老师长得这么美，哪能生出那样的闺女，是吧，宋老师。”
　　
　　宋月扯扯嘴角，笑容略带苦涩，还有一丝内疚。别人不明白，但她心里是清楚的，这些日子温宁跑前跑后，不怕苦不怕累，就是亲闺女做到这份上也不容易。人心都是肉长的，宋月不是不感动，有时深夜人静，宋月也觉得自己对温宁太苛刻，就算这孩子真是为了前途此刻极力讨好她，其实也没有错，毕竟她没有后台，为了改变命运，总要对现实做出妥协。不然，谁给她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