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恐万状抬头,她解释不了他的话是回绝,还是其他。不过,焦急的火焰在心中熊熊燃烧:“大少爷,我求求你,让我去看一看我妈妈吧。她的病真的很严重。”
哽咽的泣声,无法掩饰的悲切。
如果薄兰有个三长两短,她一定会恨自己一辈子的。即使,她的病由来已久,即使,她有太多身不由己。
“你是医生吗?”鄙夷的口吻,浓浓的嘲讽。
“大少爷,我不是医生,也不会治病。但亲人有事不能陪在她身边,我一辈子不会原谅自己。”秦汐蕊悲哀又坚毅的话无意触动了雷旭阳。
深不可测的漩涡卷起狂涛巨浪,过份惨白透明的脸上暴起青筋一根根。“从你选择进雷家的那一刻就应该知道,‘碧庄’不是任人随意出入的地方。”
虽然雷旭风一如从前恐怖渗人,语气似乎有了那么一丝丝缓和。微弱的希望之火重新点燃,清瘦的小脸布满希冀:“陈管家说,只要你同意就行。”
记忆里的“碧庄”是处美仑美奂的地方,虽清冷却不失温馨。而如今,这里除了寒冷外,再找不到人间应有的温情。
这十年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她一无所知。空白的十年,一切天翻地覆。
森森冷音打断了她的冥想:“我凭什么同意?!”当头浇下的冰水,微弱的莹火瞬间熄灭。
雷旭风的话似冰山滴下的水熄灭了秦汐蕊刚刚燃起的希望,心情如过山车般忽上忽下。
面对这样刻意叼难的雷旭风,她知道除了恳求外,激怒他绝不是明智之举。
“去帮我放洗澡水。”尖锐的声音揉入一丝沙哑,泄露了他的疲惫。此时此刻秦汐蕊才后知后觉,雷旭风很可能昨天一夜没睡。
一丝愧疚爬上心头,他虽是她名义的丈夫,实际上的主人,但她没尽到自己的职责,这一点无庸置疑。
垂眸,俏脸染上一丝愧疚的芙色:“是,大少爷。”匆匆走过他身边,却定格成雕像。
两边排成行的房间全部一模一样,她实在不知道雷旭风的卧室是哪一间?而且,她不敢找。
是人都有自己的禁区,更何况是雷旭风这样深不可测的男人。
轮椅无声无息滑至她面前,即使坐着雷旭风的气场仍无比强大。瞬间秦汐蕊在他面前矮了一大截。
“怎么还不动?”森森寒风由密封的四周袭卷而来,侵入她每一个毛细孔里。
感受到了雷旭风的怒意,心如弱柳颤抖不止:“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的卧室是哪一间。”
紧紧闭上眼睛,以照往常经验判断,雷旭风的银鞭必会挥下。纵然再不愿,再不甘,她也必须承受,因为这是她的命,她选择走的路。
即使一步一个血脚印,她依然没有回头或喊痛的权利。
长睫颤如湿了翅膀的蝴蝶,拼命想飞却怎么也舞不起沉重的薄翼。除了承受外,她别无选择。
时钟滴答,一分一秒过去,预想中的鞭子并没有挥下。她惶恐不安地睁开眼睛,雷旭风依然阴沉难懂,却没有以往的狂怒暴躁。
时间定格,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从前的雷旭风,那个有些自卑却脾气温和的大哥哥。
用冷硬外壳武装自己,只为保护那脆弱的心灵不受外界的伤害。
“雷……”不自觉开口,及时发现,惊恐自眸底流窜。即使赶忙垂下扇睫,却已被雷旭风完全捕捉到了。
“你真的想去见你妈妈?”一丝阳光破云而出,照亮了秦汐蕊眼底的晦涩。
坚定地点点头:“是。”双手紧握成拳,扬起的俏脸有一抹难得的光,那是青春的活力,亦是被摧残的生命光辉。
“即使付出代价?”处于狂喜中的秦汐蕊没有听出雷旭风语气的阴狠以及眼底那抹残冷的红。
“是。”她知道雷旭风不可能无缘无故让她出去,但只要有一丁点儿希望她都不会放弃。
“很好,跟我来。”特制轮椅无声无息滑向那漆黑如虎口的某一扇门,他的声音仍在空中飘荡。
望着那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秦汐蕊鼓起勇气,但每走一步,她的心就沉重一分。
想想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交换一点点自由的条件会是怎样可怕的代价,各种幻想如滕蔓攀爬。
突然有种后悔的冲动,然,与“她”的对话适时响起,缩回的脚步迈出,踩下,宛如走在尖刀上。
市中心医院,三楼病房内。
秦汐蕊静静凝望着因病发而失去光彩的薄兰,心一阵阵抽痛。特殊的身份下,她对这个善良慈爱的女人怀有一种特殊的情感。
单人病房内,深浅不一的白与蓝交织成医院特有的标志。已经度过危险期的薄兰在药物的控制下熟睡着,秦汐蕊高悬的心总算稍稍放下。
回想起与雷旭风的交易,不由得浑身恶寒,颤抖不止。那一幕幕可怕的画面,她一辈子都不想去面对。
可是,身上烙下的耻辱,永生洗不掉。
轻微的脚步声将她从痛苦的深渊中解救出来,转身,美目内映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他是秦汐蕊的亲生父亲,亦是一手将她推火坑的刽子手。面对他,她的心情十分复杂。
秦佐治在单人沙发上坐下,从口袋里摸出烟,刚要点燃,想起薄兰的病,又颓然放下。
与秦佐治相处的时间并不长,秦汐蕊不是很了解这个“父亲”,更有种深深的疏离。
许是因为他对女儿的残忍,许是因为秦汐蕊给了她特定的观念。总之,她对秦佐治没有像薄兰那样的感情。
良久后,秦佐治淡淡开口,声音里有着压抑的愧疚:“小汐,我知道你现在很恨爸爸,但是,雷家财大气粗,爸爸也是被逼无奈啊。”
第24章 再一次出卖
浅浅光影下的秦佐治少了以往的意气风发,似乎一夕间老了十几岁。此时此刻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掌控着人他人命运的一家之主,他只是个愧疚自责的父亲。
看着眼前的秦佐治,她想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那个终日以酒精麻醉自己来逃避现实的男人,每当他喝醉,便会对她和妈妈拳脚相向。酒醒后,却便懊悔自责深深囚虐着的男人。
每次面对暴力的他,她既怕又恨。可是,当他充满愧疚自责的目光祈求她原谅时,她又狠不下心继续恨。
因为在她心底,父亲曾经是那么慈爱,那么伟大又温柔。他只是受不了失败的打击,他的伤痛绝不比她和妈妈少。
也许是移情关系,在秦佐治歉疚的祈求下,她依稀可以听到心冰融化的声音。
“我不怪你。”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秦汐蕊自杀后会做出的决定,但就她个人而言,她实在恨不了这样一个沉浸于悲伤中,垂垂老矣的男人。
秦佐治抬头望去,眼中出现明显的惊讶。“小汐,你真的原谅爸爸了吗?”小心翼翼的声音里有几分惊喜的颤动。
她想如果秦汐蕊面对父亲的恳求,她会也原谅的吧?可是,她并不是真正的秦汐蕊,她的灵魂思想完全是秦汐蕊,所以,她揣测不到秦汐蕊的真正感受。
那点点惊喜,点点担忧,点点怀疑的目光里,她不认为秦佐治是个十恶不赦的父亲。
也许,他有太多的迫不得已,太多的无可奈何。
既然上苍让她成了秦汐蕊,就是让她代替她活下去。照顾好她的家人,她的至亲不单单只有薄兰,还包括秦佐治。
在那双混沌又带着希冀的热切目光下的注视下,她实在狠不下心。当意识清楚时,她已经本能地点头。
光影掠过遮去了秦佐治一闪而过的诡异神彩,快如流星,匆匆消逝。他是得到女儿谅解,愧疚又欣慰的父亲。
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步步接近病床。此时此刻秦汐蕊才看清秦佐治,自己现在的父亲,他很高,却很瘦,炯炯有神的目光,闪着她不明白的光芒,虽已不再年轻,却依稀可见当年的风采和气度。
英俊的五官并没有被岁月磨去,反而沉淀出更多成熟稳重。
对于秦佐治,秦汐蕊是陌生的。她虽拥有秦汐蕊所有的记忆,却因没有亲身经历过,而不是特别深刻。
记忆中因为薄兰特殊的身份,秦佐治陪伴她们母女的时间很有限。每次短暂的相处里,他虽称不上对她疼爱有加,却也算得上是个不错的父亲。
起码,他让她有了一处安定的家,让她可以像正常女孩一样上学,社交,拥有花季少女的一切。
只是,她不知道他对秦汐蕊的好是否为了今日的买卖,他养育了她十八年,是因为血缘亲情,还是另有阴谋?
她不清楚,但她更愿意将这桩婚姻理解为“无奈之举”。
就在秦汐蕊冥想之际,秦佐治已经来到她身边。俯身,凝望着她的眼睛里充满歉疚,手搭上她的肩,轻拍了拍:“小汐,你真的长大了,爸爸很高兴。”金灿漫过窗户,秦佐治的眼依稀闪着泪光。
面对这样一个长辈的自责,秦汐蕊真的恨不了。虽然,她不是这副身躯真正的主人,身上却流着秦佐治的血。
“爸爸……”生涩地喊出这两个字,低下头,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秦佐治眉梢掠过一抹笑意,声音却是无奈的自责:“孩子啊,爸爸对不起你。但是,我真的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承认这些年为了给你们母女更好的生活,我的确是收受了一些贿赂。我知道这不应该,可我已经无法给薄兰名分了,我不能让她再跟着我吃苦受罪。今天的结果是我罪有应得,孩子,我真的没脸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