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总会有那么一阵风,突如其来地从窗户闯入,将你刚刚翻过去的页面再吹回去。
江珊对于陆以琳来说,就是那一阵不请自来的风。
傍晚时分,陆以琳一个人躲在房间,坐在窗边的地上,静静看着夕阳一点点隐没在群山之中,思绪渐渐地就恢复了平静,细细想来,她没有什么不甘心的,要说时间,她比江珊更晚遇到陈铭正,要说实力,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都比江珊逊色几分。
或许上天念及她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太久,所以安排了她和陈铭正的相遇,前些天和他短暂的接触,大概已经是上天能够给予她的最大恩惠了。
房间突然响起了敲门的声音,然后听到后母冷冰冰地说,“你出来一下。”没有一丝温度。
陆以琳不想回应,蜷缩着身子抱住两只膝盖,难过地把头埋进膝盖之间,多希望这样就可以杜绝外面一切打扰。
“江珊小姐来了,她要见你!”后母的声音由冷淡转变成压抑的愤怒。她一定想要破口大骂,但是碍于外面的贵宾江珊小姐,也就只能掩饰自己。
大多数人都会对富贵人家保持敬畏之心,深知权势,财力这些东西随时都可能改变一个人甚至一家人的生存状态。而越是嘴脸丑陋的人,越是懂得这个道理,因为他们最没有能力掌控自己的命运和生活,最需要依附强者而存在。
陆以琳不知道江珊为什么忽然要求见自己,但她不傻,她知道来者不善。
她从地上撑起来,简单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找到拖鞋穿上,手搭在门把上的瞬间,无意望见梳妆台上那面镜子中的自己,略惊讶,立即缩回手,转身进了浴室。
她动作娴熟地将一头长发束起,然后呼呼地往自己脸上拍冷水,好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一些。她的确需要一个姣好的面容和积极的状态,出去迎接挑战。
江珊身上的服饰显然已经换过了,但跟几个小时前在酒店时候遇到的她一样,一样的奢侈华美,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价值不菲。她右手食指上那枚鸽子蛋一般大小的钻石,依旧如第一次见面时那般绚丽夺目。
反观自己……如此相形见绌的见面,陆以琳无奈地承认,任凭自己再怎么洗脸束发,也无济于事。气场,美貌,背景,无一不被对方甩出好几条长安街。
江珊面无表情地朝她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可以坐到对面沙发上。
明明,对方才是外来者,但是举手投足间,活脱脱这间屋子里的主人,陆以琳反倒成了不速之客似的。
人和人的磁场,原来就在这无形中产生了。
陆以琳心中不免讪笑。
后母忙前忙后,殷勤地给江大小姐倒茶水,紧接着又动作麻利地端出两碟小吃来,摆放到江珊面前的茶几上,语气轻柔带着讨好的意味:“江小姐,您吃。”如此温柔的她,是陆以琳从未感受过的。
立在江大小姐身后的父亲,勤快地解说道:“这些东西对江小姐来说可能是差了点,但这个是上好的龙井,我平常都舍不得喝,存着专门用来招待像您这样的贵宾,还有这些小吃也都是……”
这样的父亲和后母,卖弄的嘴脸和平常的暴戾判若两人。陆以琳不自觉地觉得自己更加低人一等,坐在对面默默将头低得更低。
“陆经理……”江珊开口打断了父亲的滔滔不绝,青葱玉手伸向其中一个白瓷碟子,纤细白皙的拇指和食指夹起一块奶酪饼干,放在眼皮子底下,睫毛闪动,仔细审视了一番,以高傲地姿态道:“我平常是不会吃这些东西的,但是你知道,吃习惯了山珍海味,偶尔吃一吃这些小玩意,是会觉得有点意思。”
陆以琳隐约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但又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理解错了她话里更深层的意思。她还在体会当中,江珊那边稍作停顿,再次抬动眼皮之时,双眼霎时露出咄咄逼人的目光,同时以不怀好意地语气继续道:“就像外面某些女人对于铭正来说!”
“误会!误会!大小姐,您和陈总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是公认的!也只有您才配得上陈太太这个身份,至于……”父亲停下来看了陆以琳一眼,“至于其他的,陈总难免也会有玩心大发的时候。”
陆以琳仇恨地瞪了她的父亲一眼,为了讨好这个女人,只会一个劲儿把她往地上踩!
“你觉得呢?”江珊悠然地发问,将问题抛给陆以琳。
父亲不断给她使眼色,眼神凌厉得像是在警告,“你如果敢说出什么得罪她的话,我就打死你这死丫头!”
陆以琳扭头忽略掉父亲的眼色,尽管如此,内心还是难免挣扎犹豫,手指不自觉地抠弄着座位上的皮沙发,沉默很久以后,动了动泛白的嘴唇,声音弱弱地,“我不是这些饼干,我是活生生的人。”
毫无疑问,她的回答激怒了江珊。只见江珊嘴角一挑,冷哼一声,“是啊,我也觉得你比这些饼干有意思多了,至少饼干不会勾.引男人!”
就在刚才,陆以琳才决定要让陈铭正的事情翻篇,让他永远消失在她的生活和记忆中,可是为什么,江珊还要来招惹她!而且说什么勾.引!就因为江珊出生尊贵,她出身平凡,就该低人一等吗?就因为她的父母想尽办法放低姿态无尽讨好,她就要跟着抬不起头来吗?那对父母,从不曾将她当作自己的女儿,现在,即使外人这般诋毁她,也只会一昧地让她忍气吞声,她为什么又要为他们顾虑那么多?
这样想了以后,陆以琳便多了几分与人叫板的勇气,她不再紧张地抠弄沙发,抬头对上江珊傲慢的目光,嘴角轻轻一扬,不疾不徐道:“如果真有勾.引这回事,也是他勾.引我。不过我还没有决定要不要接受他!”
“就凭你?你不接受?!”江珊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气急败坏怒目圆睁地盯着她,尽失淑女风范。
在对方难以置信的目光下,陆以琳固执地,骄傲地轻抬下巴。
“哈!”江珊突然大笑,可又似冷笑,“还真是伶牙俐齿啊!”
“谢谢江珊小姐称赞! ”陆以琳回应道。
江珊脸上由愤怒转为不屑,“得了吧!真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了?那次晚会上,铭正之所以会走近你,不过是因为他多喝了几杯酒!你还以为自己真的多么讨人喜欢?再说,他身边还有我,我和你两个人条件差异多明显!你看不到吗?而且,我陪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谁也不比我更适合他。”
“关于适不适合这个问题,恐怕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当然,我说的也不算。不过,这种事,你跟他说就好了。就像你说的,他只是喝醉了才选的我,那我对你们的关系来说,又有什么阻碍?你今天何必来找我这一趟?”陆以琳毫无退让的意思。
“你!”江珊气得从位置上站起来,指着陆以琳的鼻子,想开口骂她,却被气地一时语塞,只能来来回回在客厅踱步。
反正两个人已经彻底敌对起来,陆以琳便有意气她一气,“江珊小姐,您刚刚才夸我伶牙俐齿,我总不能让您失望。”
江珊突然笑了,“很好!明天陈江两家就会召开记者招待会,宣布我们订婚的消息!”
听到江珊说要向外界宣布订婚了,陆以琳一下子被打回原形,适才好不容易假装出来的傲气,一下子又烟消云散。
“我和铭正都欢迎你来!”江珊继续道。她得意的说完,又转过头对站在一旁的陆振国说,“陆经理!招待会当天,记得带上你们的宝贝女儿到场!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你们还能不能保住在公司的职位,还有那小小的百分之五的股份。”
父亲一个劲儿地点头哈腰,“一定,一定。”
江珊临出门前,回过头来,扔下一句话,“女人,最怕的就是把男人的一时兴起当成了真的。”
就在今天上午,父亲对她说过同样的话。果然,他们才是同一战线的。
陆以琳看着江珊气呼呼离去的背影,虽然可以暂时松一口气,却完全高兴不起来。明天,记者会,订婚,以陈家和江家的影响力,她可以想象那会是怎样空前盛大的场景,也可以想象得到自己会输得多难堪。
不过还没迎来那场记者会,陆以琳就提前受伤了。
送江珊走后回来,父亲开始对她破口大骂,后母在她的胳膊上掐出了好几块青紫印记。
这一天晚上,陆以琳失眠了。关于第二天的记者会,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问题,关于陈铭正最后会选择谁,其实没有多大的悬念,那她还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种情况,你们觉得以琳是该去还是不该去啊?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