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身形娇小的女孩子,得过太过的赞誉和奖项,年纪轻轻就有了和艺术大家合展的机会,在最窘迫的时候加入ddk,在最风光的时候也没有选择另择高木。
但是她这个人很低调,从来没有在公众场合露过面,不少人想采访她,从来没约到过她。
就是这么一个女人,很年轻,不到三十岁。
剧组的人都觉得她有点不一样,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开庭的日子越来越近,琅琯方一直约她面谈,企图私下解决。
她的回应是,直接忽视。
对方联系她联系不到,就联系她的律师,然后开始给她泼脏水,让舆论造势,俨然一副狗急跳墙的架势。
宁唯只当她是个小丑,随她蹦哒,倒是霍祁东出来替她说了几句话,目前霍祁东担任《有狐城》的服装顾问,《狐生有媚》剧组请了ddk多次,出了三倍的价格,都没能让霍祁东有片刻的犹豫,倒是洗白了当时因为和即墨合作造成的公众误会。
开庭那天,正好是“灵魂纪”复活赛的前一天,那天宁唯先去给敏儿送了演出服,和律师一起,打算送完之后直接去法院。
宁唯和敏儿约在市中心的商场,离法院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
“这是两套,因为我这段时间事情比较多,没有精力慢慢和你沟通,就根据你选的歌,按自己的想法做了两套,你看看喜欢哪一件,就选哪个吧!”宁唯说了声抱歉,不能沟通好细节,对双方来讲都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更可况她还是个细节控。
“唯唯姐,你太客气啦,你能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敏儿掀了袋子,看了一眼衣服的料子和花纹,还没展开看就觉得喜欢,“你和我一定心灵相通!”她眯着眼笑。
看到她还算满意,宁唯也笑了,“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唯唯姐再见,谢谢你,改天我请你吃饭哦。”
敏儿怎么也没想到,隔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见到了宁唯。
被告席和原告席上坐着的分别是她的表姐和一直感恩的姐姐。
敏儿坐在证人席上,只觉得浑身发凉。
“作为证人,你确定刚刚说的话属实吗?请仔细考虑再开口,这里是法院,作伪证是要付法律责任的。”
“我……”敏儿咬着牙,看着原告席上宁唯微微蹙着的眉头,只觉得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冰窟里一样寒冷。
她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闪过舅妈说她像个小白眼狼,连点儿小忙都不愿帮你表姐的刻薄脸,闪过母亲严肃地警告她再不喜欢那也是你表姐的面容,想起初赛的点点滴滴,想起刚刚宁唯给她送演出服时眼圈青黑的样子,她的律师说,她这段时间忙到没空睡。
一个本来素不相识的姐姐,熬着夜替她完成了两套演出服。
敏儿觉得自己想要被撕裂了一样难受,某一刻亲情占了上风,下一刻良知翻涌而上,再被摧毁,如此反复,整个人都快要爆炸了。
她终究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最终趴在桌面上放声大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审存有疑虑,等法官验证证据,三日后再审。
但结局大概是没什么悬念了,宁唯松了口气,终于要结束了。
出来的时候,琅琯和宁唯迎面撞上,目光双双落在对方身上。
时光顺着目光翻卷回到学生时代。
温琳琅和她是舍友。
“宁唯宁唯,你好厉害哦,这么复杂的场景,你是怎么构思出来的?”
“宁唯宁唯,我的想象力像是被困住了,你那么厉害,教教我吧!”
“宁唯,我这么笨,谢谢你不嫌弃,不厌其烦地教我。”
……
好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宁唯看着面前一身香奈儿,踩着高跟鞋,背着dior,拿奢侈品充门面也掩饰不了一身土性的人,怎么也跟当年那个总是穿着格子衫,笑起来有点儿腼腆,总是怯怯的姑娘联系不起来。
上次见她,宁唯就觉得她变了,可是现在,宁唯看着她,眼里除了悲哀,竟然连愤怒都没有了。
宁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我怎么也没想到是你。”
温琳琅嘲讽地笑了笑,面色有些疲惫和苍白,“是觉得我这样的人,只配穿着地摊货,一辈子躲在贫穷里抬不起头吗?”
“就算穿着香奈儿,开着玛莎拉蒂,你一样抬不起头。”宁唯目光落在她身上。
温琳琅觉得她的目光像是凌迟的刀,一点点的将她的肉和灵魂剥蚀。
她忽然笑了起来,癫狂的笑着,两只眼变得通红,“你知道我曾经有多羡慕你吗?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做什么,而我,被贫穷浸透了,感觉浑身像是涂了胶,怎么都挣扎不起来,那种感觉,你一定没体会过吧?”
“我费尽心思也不能得到老师的一句赞扬,脑袋像是锈蚀了一样,写出来的永远都是老师眼中缺乏水准的作品,而你,随随便便赶出来的作业,都是优秀,那种怎么追赶都摸不到别人的一片衣角的感觉,你也不懂吧?”
“宁唯,我恨你,你以前碾压我还不够,为什么现在还要来抢夺我的一切?”
温琳琅攥着手里的包,捏出一片褶皱,“你知道我走到这一步,有多不容易吗?”
宁唯看她说完了,才开了口,“没有谁是容易的,你看得到的是我的轻松,可背后我付出了多少才能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了那么一点,你知道吗?而且,再多的不公平都不是践踏人性和法律的理由,温琳琅,我不可怜你,我替你可悲。”
宁唯看着她,认真地说:“而且,我看不起你!当年你专业课成绩不好,但是至少勤学好问,刻苦努力,值得人敬佩,可是现在,我看不起你。”
敏儿跟在温琳琅的身后,满眼泪水,看着宁唯,始终都说不出话来。
宁唯知道她在想什么,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没有做错,你是个好姑娘,这件事与你无关。”温琳琅想做伪证混淆视听,可到最后敏儿也没能说出事先教好她的话,她只是一直哭,不否定也不承认。
如果刚刚她拆穿温琳琅,可能一审就会有判决,可是敏儿不敢,她做不到,哪怕她再讨厌她的大表姐,她都做不到大义灭亲。
她觉得她对不起宁唯,现在听着她说的话,刚刚才止住的眼泪瞬间又决堤。
温琳琅把她拉走了,边走边埋怨她,数落她,“表姐白疼你了,这么多年来,你哪个生日我不是第一个送礼物的,你身上最贵的那几件,哪个不是我买给你的……”
敏儿起初只是哭,最后吼了一句,“你以为谁都稀罕那些破玩意儿,钱钱钱,你脑子里就只有钱!”
……
林墨白来接她,她让律师先走,坐上他的车,系好安全带,然后轻轻地揉着眉心。
不是不心痛的,她之前一直在琢磨,会是谁,翻来覆去的想,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她。
“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任何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究竟有多恨,才能让一个人翻天覆地的变化。
林墨白握着她的手,一下一下地揉捏着,“她不是恨你,她只是恨自己,别难过了,嗯?”
☆、第36章
音乐声,舞台,灯光,交织成的喧嚣和狂欢。
所有人的都在跟着节拍律动,这是个欢腾的夜,电视机内外都屏息而待翘首以盼的时刻。
梦想照进现实,神圣和伟大在某一刻得以闪耀。
这是所有人沸腾的时候,是敏儿一个人的悲哀之夜。
她完全静不下来,情绪在纠结中碎成泡沫,拼凑不起来,也消灭不掉。
她抱着头痛哭,以往这个时候,谭铭凯一定是要嘲笑她的,这个讨厌的丫头片子,这一刻只剩下崩溃和绝望。
昨天回家的时候,她一个人面对着所有人的指责,她是家族的叛徒,是无能的废人,是关键时刻掉了链子的那个笨蛋。
她一无是处,母亲砸了她的尤克里里,“音乐音乐,玩什么音乐,都是这玩意儿把你害了。”琴弦崩裂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心里某个弦也断了。
母亲砸了她的尤克里里似乎还不解气,又撕了她的乐谱,撕了她的教材,最后拿着剪刀剪了唯唯姐第一次为她做的那个演出服,黑红色的布片落在地板上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从断崖上摔下来一样,疼到每个呼吸都是撕裂般的痛。
她抱着衣服残片缩在床上,天花板苍白的光映在她的脸上,彻夜未眠。
第二天起来,母亲逼问她,“知道自己错哪了吗?”
她倔强地说自己没有错,这件事本来就是表姐的不对。
“别人做的再对那也是别人,你表姐做的再不对那也是你表姐,妈怎么都跟你说不明白了是不是?”
最后母亲大概是觉得累了,开始走温情路线,摸着她的脑袋跟她说,“从小你表姐就疼你,有次过年,家里就给了五块的压岁钱,还都给你买了零食。敏儿,你不是小孩子了,你要懂得感恩,什么都没有家人重要,出了事,能帮你的会是外人吗?还不是家里人。就算你不喜欢你表姐,那你想想你舅妈,想想你舅舅,他们待你如何,是不是把你当自己闺女一样疼,你昨天那样做,太让他们寒心了。”
她的眼泪干涸了,什么都没有了,眼神空洞地看着母亲,觉得母亲说的不对,可她一句反驳的话都找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