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岸起身呵斥道:“你个无法无天的,不打怎么饶你!你给我过来!”于是抽出根鸡毛掸子,这个打那个跑,中间横着个拉架的沈嬷嬷,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一顿追打,苏皎皎哇哇乱叫,整个王府里人尽皆知!
傍晚宋祁钰成功地发烧起来,他不见苏皎皎,惦记着苏皎皎挨了打,人烧得难受,苏岸为他冷敷,揉经络穴位,宋祁钰忧心地问:“王叔,皎皎姑姑没事吧?”
苏岸一边推拿,抬头对他笑笑:“没事,她还问起你呢。”
宋祁钰听了苏岸亲口说,才是安下心来,转而道:“那,姑姑什么时候来看我。”
苏岸揉按了半晌少商,轻车熟路地拿出一根金针来,然后他感觉到宋祁钰的手畏惧地往后缩。
苏岸握紧了,对宋祁钰道:“殿下是男孩子,不能怕这点疼。”说完已是一针下去,发黑的血被他用力一挤,喷射出去。
本来宋祁钰在崇拜的人面前露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可还没来得及他乔装勇敢已经血流如注了,再装便也没啥意思。
苏岸用棉布按压了一会儿,松开去拿他另一只手。
宋祁钰常年不见太阳,本来就是又弱又白的,此时也不知是失了血还是有些紧张,脸色竟是煞白如纸。
苏岸如旧给他好几处穴位放了血,然后对他道:“一会儿喝副药,再挤一次就差不多了,这番还要泡药浴,明天再吃药,完了小便会有异色,殿下不要紧张。”
宋祁钰默默应了。他似乎怕苏岸厌烦,可又忍不住想问,于是小心翼翼地道;“王叔,我当真,能治好吗?”
苏岸便笑了。揉揉他的头对他道:“殿下要有信心,你看你现在比原来已经好多了。原来我用针,你哪有力气躲,哪有精神和我说话?”
宋祁钰一想果真如此,而且自己发作的时间也比原来不止延长了多少倍。
可是真的治起来还是真的太受罪了,不知苏岸这次用的什么药,宋祁钰一进到热汤里就痛得直叫,被苏岸硬压着直疼晕了过去!
醒来后刚想动动便被苏岸喝止,因为身上插着大大小小的金针。
宋祁钰吓得也不敢问了,瘦弱的孩子只软绵绵地伏在床上绷着嘴角硬撑。好不容易熬到喝了药,苏岸点安神香让他好好睡,可是清早小便疼得几乎哭了,尿色金黄发乌有血色!
小叶子的心一阵阵发凉,这,这太子殿下,前时咳血此时尿血,哪里还能救!
宋祁钰确实是没甚力气了,他任凭摆弄地被苏岸抱回床上,盖上被子,依旧疲惫地想闭眼睛。
太子殿下尿血了!
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越来越浓的过年气氛里流传,那些勋贵世家大小官员心里不由都在嘀咕,小太子不知能不能撑过这个年去!
一边子红红火火准备过年打明春选秀的心思,一边子还得两手准备,万一太子挂了呢?
假如太子真的挂了,那这次选秀就今非昔比非常重要。如今皇帝的后宫,没有皇后,没有贵妃,三皇子失去帝心,太后形同软禁,如此格局相当于一张白纸,只等着哪位有缘的姑娘锦绣描绘,甚至母仪天下啊!
关键是这当口,还传出来皇帝发作了苏皎皎!
当着锦衣王的面打她的板子!这可不是一般的呵斥,哪里还能有什么暧昧!
锦衣王不欲染指后宫格局,再没有比这更利好的事!
无论天下的官宦权贵簪缨世家有多么蠢蠢欲动,锦衣王府是安详平静的。
宋祁钰在一片馨香中醒来。转睛一看,苏皎皎穿着件白底娇黄散花的衣裳,正在桌边插腊梅。
宋祁钰侧身窝在枕边,抿嘴一笑,唤道:“姑姑。”
苏皎皎回眸,她的眼睛明亮极了,笑意揉散在她的目光里,好像深潭摇晃着万点星辉。
斯人美好,岁月静好。
宋祁钰只觉得自己的心轻轻软软地飞扬起来。
苏皎皎却是已经拿着花枝凑了过来,她笑眯眯地挨近他,身上带着外面梅园的冷香。
“殿下你看看,外面腊梅花都开了!一树树的,又美又香!”
两个人的脸几乎凑在一起,呼吸可闻了。宋祁钰闻着腊梅香,看着那娇黄的小花朵,不由道:“姑姑对钰儿真好!”
他的手抚着花儿,花瓣花蕊花枝的鲜活质感,伴着幽幽香气,让他既贪婪又珍重。苏皎皎不禁感慨:“你原来,他们连朵花也不让你亲近吗?”
宋祁钰道:“我娇弱敏感,怕这些外面的东西刺激了我。”
他总为人着想!不肯恶语说人!即便是祸害他的敌人!
说什么娇弱敏感,不让他接触大自然,不过是把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囚禁在斗室之间,只闻医药不见天日罢了!
用心何等歹毒,却是打着出身高贵视若珍宝的旗号!
苏皎皎也不欲多谈,她笑容明亮地对宋祁钰道:“那你快点好了!园子里还有积雪没有化尽,腊梅刚刚开放,还有阵子时日,你好了我带着你去看园子!”
宋祁钰苍白的脸上笑容泛起,他轻轻地凑过去与苏皎皎耳语道:“姑姑你还疼吗?”
他的声息淡淡的,有股子亲昵无间的纯真细痒,对着这个亲近自己的小动物,苏皎皎笑得眉眼弯弯,同样很是亲近无间地在耳边说着悄悄话:“早就不疼啦!你不要放在心上,咱们这些做妹妹又是做臣下的,被着君上兄长惩罚几下是常有的事儿啦。”
宋祁钰再体弱身小,也是十二岁了,少女的唇齿言笑的气息走在耳边温热流转,带着他一种陌生的异样。这种感觉是欣喜美好的,像是有着什么东西,在亲亲密密地引诱着他,让他想去咬上一口。
苏皎皎道:“你不要生你父皇的气啦!”
宋祁钰便笑起来:“姑姑别生我父皇的气才是。”
苏皎皎突然觉得,咦,这少年的眉宇生得当真不错,一双眸子如雨后天光,柔和清亮。
而苏岸便站在门口,看着那一对少男少女,在那里言笑晏晏窃窃私语。
第十三章 约会(一)
经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天,春暖花开的时候,太子宋祁钰已经穿着一身春衫,披着发,在阳光清媚的早晨,缓步于花间散步了。
他的个子似乎长高了,虽是如旧瘦削,气色却是不错了。
他于春寒料峭时病了一场,却是喝了药,不过七八天就好了。
从天一暖,他就听从苏岸的吩咐,缓缓慢慢地散步。苏岸规定他,每天早晚必须绕着院子走上三圈,并且,风雨无阻。
宋祁钰是很乐意的。
有生以来,他可以用自己的脚,不用扶着,不用软轿,走那么长那么远的一段路。
一开始,他走三圈要花一个半时辰。走一走,歇一歇,甚至要坐下喝水,吃东西,从晨曦微露,走到日上三竿。
一开始他只关注走路,能不能走,何时走完,如何累。
然后慢慢的,他发现了很多有趣的事情。
诸如同一朵花,他开始走的时候,晨风舒爽,晨露盈盈,可是他走完了,露水不见了。而花枝的影子,也是从修长,变成了一点点,巍巍颤颤。
诸如同一棵树,从新芽初露,到绿树成荫,树叶的颜色从鹅黄、浅绿到幽浓成碧,重叠摇曳,生机荡人心房。
诸如下着密密的雨,他撑着伞,走到翠竹边,那沙沙沙沙的响声。然后竹叶间积满了水,轻轻一碰,便会扑簌簌掉落下来!
雨后的天会有彩虹,然后天高云散,春天的云是那种舒展的,薄薄的,棉絮一般的洁白。
雨后的篱笆墙下,砖地上,会有一些蚂蚁小虫子爬出来,会有蜘蛛吊着丝垂下来,幸运的话还可以看到蜗牛背着壳在爬。
最有趣的是皎皎姑姑,她可以快活地跑来跑去,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她会从花园里折了嫩柳编成小篮子,里面盛了满满的花送给他,还会从外面淘换千奇百怪的小东西。
最调皮的是皎皎姑姑逗弄他,她有时候捋一把花,枝枝叶叶地扬在他的身上就跑掉,引着他去追,他也当真是能追上几步的!
他温润如玉很好脾气地笑,但是他觉得一定能长得比她高,跑得比她快,会比她更有力气,有朝一日是可以捉住她,把她圈在胳臂间让她求饶的!
不过比自己大一岁多点,竟敢就欺负他!哼哼。
自己午间可以小睡半个时辰。然后上午和下午,王叔会给他讲书。王叔上课不像启蒙的许老师那么一本正经,他状似聊天,有时候天南海北什么有趣的都和他说,他很开心,可有时候从古至今什么可怕的事都给他讲,当然,他也很开心。
因为王叔让他懂得,原来这个世界是这样的,原来这个世界上人,可以是那样的。
王叔也会给他布置功课要他晚上做。每天都要描红练字,额外会背一些东西,有中庸大学论语,也有诗骚词赋。
其实他基础很差,他听不懂刚刚目露狐疑,王叔就会察觉端倪,然后为他细细解释从不呵斥。
可有一次他走路太累了,强撑着练了字,没有背书,在第二天上午,王叔令他伸出手,然后打了他一尺子!
他有些怕。而且很疼。火辣辣的灼痛,他几乎被打哭了。可是他也高兴。王叔肯打他,说明他能挨打,吃得消了,是个正常孩子了!
然后皎皎姑姑竟然拿这件事羞羞他。
他才懒得理她。当他不知道她?她常常犯错被王叔罚,被关在书房里从卯初起就开始背书识字。
父皇有段日子没来看他,听说宫里正在轰轰烈烈地选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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