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祈捏紧她的手踝迫她松手,糊满血的玻璃掉下来,梁研掌心殷红。
“又来?”严祈气得发笑,“上次那刀捅在哪还记得么,看我捡回命,你失望吧?这次想扎哪,脖子还是心脏?”
他手一紧,梁研呼吸困难,嘴唇发颤。
严祈很喜欢看她这个样子,明明无助,却不求饶,逃不掉,挣不脱,任他摆布。
“人倒是长大了,心还是这么狠。看我被送走,你这些年心里偷着乐吧,是不是当我一辈子不回国了?”
他渐渐松手,看她喘气咳嗽,“别忘了,你满十八了,这回捅死我可以坐牢了,别指望我那姐夫罩着你。”
梁研咳得两眼发潮。
疾驶的汽车上了外环道。
前头黄毛终于注意到后面有辆车似乎一直追着他们。
他混过车手圈,这速度已经很厉害,那辆车竟能一直跟到这。
黄毛有种不好的预感,忍不住提醒,“我说差不多得了,你这账算的,可别搞出人命!”
严祈充耳不闻,黄毛急了,真闹进局子里怎么收场,严祈不怕,他还怕呢,梁家好得罪吗?
他赶紧劝,“后头好像有人追着,这要真报警闹到警察局,你家跟我家都瞒不住,你可是偷偷回国的,赶紧把人松开,你俩好好说话呀!”
好好说话?
怎么可能,严祈做不到,梁研也做不到。她已经快忘掉,他又来,再给次机会,她一定对准他心脏,结束所有噩梦。
严祈的脸在面前放大,梁研除了喘气,一动没动。
严祈的嘴贴过来,梁研闭了闭眼,没躲。
他亲了她的额头。
“小舅舅……”
梁研开口,严祈微微一震。
“我很疼。”
她手上的血还在滴。
严祈淡漠地看着,“知道疼了?”
梁研闭着嘴,喉咙里应:“嗯。”
“那你乖不乖?”
“嗯。”
她言不由衷,他照样获得满足,竟真的松开了她的手。
前面黄毛暗骂一声:卧槽。
后视镜里那车已经追到边上了。
严祈的身体还压在梁研身上,他低头亲她脸颊。
梁研闭着眼,小声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多久。”严祈的呼息在她耳边。
“你怎么找到我?”
她从不会温言软语,乍然来几句,严祈有些入迷,学她闭上眼,唇擦着她的脸,“明知故问,我想找谁,难么。”
“嗯,也是。”
严祈轻轻笑了一声,唇移过来,要亲她的嘴。
梁研突然睁眼,手抬起。
“操!”黄毛叫出声,车子被逼往路边。
严祈后颈骤痛,整个人一颤,梁研手脚并用,逃脱束缚。右车门一开,她跳出去。
“梁研!”
严祈手里抓了个空,大喊“停车”,黄毛没减速,汽车急行。
冯元瞪着眼,惊呆:“南哥,她跳车!”
没等到回应,汽车擦着地滑一段,猛地停下。
冯元赶紧解安全带,头一转,沈逢南已经冲过去。
惯性冲击下,梁研贴着路面滚了几圈,后脑磕出一个包,膝盖、手肘、露在外面的手背全擦破,半边脸颊也刮破皮。
灰尘扑面,梁研蜷着腿,浑身痛。
好像一丁点力气都没了。
连着几辆车从路面开过去,她躺在那,眯着眼看车轮,视线里突然多一双脚,匆促跑近。
梁研往上看,瞥见他的脸。
他跑得好快,几步过来,把她抱起来。
“梁研。”
他叫她,声音很低,还是那样微哑的嗓子,梁研身体一松,脸贴在他胸膛。
沈逢南抬手抹掉她脸上灰土,立刻检查伤处。
冯元奔过来,手里捉着沈逢南的手机,“南哥,陈警官电话,他带人过来了,问咱们位置!”
梁研头一疼,“你报警了?”
沈逢南按着她掌心伤口,手上全是她的血。
他嗯一声。
梁研皱眉,“家务事,他们管不了,别麻烦。”
啊?
冯元怔着,搞成这样还是家务事。
“叫他别来了。”沈逢南丢下一句,抱着梁研往车边去了。
回途换冯元开车。
他时不时往后视镜看一眼,见沈逢南低着头给那女孩处理伤口,那一手的血,他看着都要打哆嗦,她一声不吭,也是能忍。
车拐了个弯,往医院开。
一盒纸巾快要用完,梁研手心血还是止不住,沈逢南紧紧按了一会儿,纸又红了。
碎玻璃剌的口子不浅,好几道。
“你开快点。”沈逢南催促。
冯元赶紧应声,“好好好,我换条道。”
沈逢南又换了纸巾摁住梁研的手,再拿薄毛巾紧紧裹了一圈。
梁研保持着上车时的姿势,身体被他笼着,脑袋还是那样搭在他胸口,好像没力气动。
沈逢南说:“还有哪里痛?”
梁研很老实:“哪都痛。”
“……”
他不说话了。
梁研也沉默。
她不提在那车上的事,沈逢南也不问。
这样过了几秒,梁研突然说:“你饿吗?”
前头冯元听到这话,心里头应了一句:饿啊。他本来是要跟着沈逢南去吃饭的,忙了大半天,午饭还没赶上吃,正要去吃顿好的,结果碰上这事,惊心动魄折腾一路,跟拍戏似的,现在回过魂来,真有点饿了。
这么想着,就听沈逢南说:“不饿,你饿了?”
梁研摇头,“我中午吃过了。”
到医院,直接去急诊,先处理各处外伤,再去拍片子做检查,全部结束,拿到检查单已经四点多。
好在大多是外伤,骨头没事,只是头磕得有点重,后脑勺那个大包肿了起来,可能会有点轻微脑震荡反应。
还得挂瓶点滴再走。
冯元趁这间隙去买吃的,梁研靠在椅子挂了半瓶水,人也渐渐缓过来。今天的事没什么可思考的,她在裤子口袋摸了摸,手机没丢,也没因为她跳车而摔坏。
她给梁越霆发了条信息。
沈逢南拎着一袋药回来,远远看她坐在角落,手掌缠着雪白纱布,毛衣上的血迹很刺眼。
梁研收起手机,看到沈逢南过来了。
他把药放下,看了下输液瓶,还剩一小半。
“快了。”他说了一句,在梁研身边坐下。
她转头看他,目光对上,两人都沉默了一下。过两秒,梁研笑了笑。
她短发蓬乱,脸颊一大片擦伤,这模样实在凄惨。
沈逢南不明白她怎么笑得出来。
他没有回应,梁研也不觉得尴尬,说:“我好像浪费了你大半天时间,不如晚上请你吃饭?”
明明疼得脸都白了,还一脸轻松说这样的话。
沈逢南简直无言。
沉默地看她两秒,他微微低头,“这是约我么?”
“嗯。”
☆、第19章
请他吃饭自然算约他。
然而时运不济,梁研还没能约成功就被打断了。饥肠辘辘的冯元拎着三份晚餐奔回来,迫不及待地给他们各发一份,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刚刚破坏了人家的旖旎事情。
梁研左手在输点滴,右手裹了一圈纱布,筷子都捉不稳,勉强能拿勺子吃。
她吃了两口,沈逢南看不过去,自己接手给她喂饭。
这待遇以前没有过,梁研愣了一下,立刻就很不客气地接受了帮助。
冯元独自坐在对面椅子上狼吞虎咽,没留意这边状况,等他吞了半碗饭抬头一看,冷不丁就呛了一口。
卧槽,这什么情况。
冯元觉得他好像瞬间变成了一个硕大的电灯泡,一千瓦的那种。
等梁研吃完,沈逢南才开始吃自己那份。
他吃饭很快,梁研的点滴挂完,他刚好也吃完了。
他们出了医院,已经傍晚了,知道沈逢南得送梁研回去,冯元很识趣地在门口与他们道别。
“那啥,南哥你送人回去吧,我就从这走了,明早我直接去那取器材,咱们到地方会合。”
沈逢南点头,“行。”
冯元朝梁研笑笑,“再见啊。”
梁研说:“今天谢谢你。”
“客气啥。”冯元挥挥手走了。
沈逢南将梁研送回去,到门口,他将药递给梁研,说:“换药方便吗?”
梁研说:“方便,赵燕晰选修过伤口护理,交给她好了。”
“嗯。”
沈逢南没讲话,梁研以为他要走了。
沈逢南却又开口,“今天这样的事,你自己能处理吗?”他停了一下,皱了眉看她,“有没有可能再发生?”
梁研没想到他问这个,顿了两秒,说:“不会,有人治得了他。”
她语气笃定,脸上也毫无恐惧,沈逢南看了她一会,什么都没再问。
“注意伤。”
他说了一句就转身下楼,走了三级台阶,听到梁研喊他——
“沈逢南。”
这是梁研第一次叫他名字。上次的“沈叔叔”作废后,她就没正经喊过他。
沈逢南停下,半侧着身回头。
梁研往前走了几步,低头看他,这个样子在他视野里有那么点居高临下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