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敬昌安排管家在报纸上发了讣告,便开始布置灵堂,等待人过来吊唁,但是灵堂的棺材里面只放了他一套衣服,并没有遗体。
自早晨天空就压着厚厚的铅灰色的乌云,到了八点钟的时候,便下起雪来,狂风卷着雪花肆虐,吹到庭院里发出呜呜的响声,裴泽希愣愣的跪在棺材旁边的垫子上,等待客人来吊唁然后回礼。
自七点钟便陆陆续续有客人开始上门,应当是看到了讣告,他们皆穿着深色系的衣服,恭谨上香,然后对裴泽希道一声:“节哀。”
还有许多媒体来了,聚集在这里采访想要获得第一手消息,只不过都被保镖拦在外面,即便想冒充成吊唁的客人也会被火眼金睛的保镖们识破。因此只好在外围偷偷拍几张照片。
顾南川在京城留了眼线,裴建尧死的消息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他神色意味不明,俊逸的脸上也淡淡的,杰森却觉得这样的他更加吓人。
“这样不好么?”杰森弱弱的问。
“也不是。只是这并不是结束。”顾南川起身走到外面,看着傍晚沉沉落下的夕阳,“我会安排人将裴建舜谋杀裴建尧的消息放出去,你趁机把安歌给我带回来。”
“好。”杰森立刻点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我这就把我老爸的得力助手派到中国去。”
之后裴建舜跟裴建禹也带着他们的后辈过来,并且一看就知道是来者不善。
“老二竟然这么早就去了,我实在痛心极了。”裴建舜擦了擦眼角用力挤出来的泪水,皮笑肉不笑的道,“只不过老二最大的希望就是裴氏能够繁荣,现在我们是不是要商量下。下一任的总裁跟家主是谁?”
“大伯,父亲去世前已经准备让泽希继承,现在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裴敬昌皱眉,他们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大伯,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若是您们安分,泽希心善,不会亏待你们的。”
在灵堂说这些话,让来吊唁的客人听到不好,因此便让裴泽希留在这里接待,而他们一行人上了二楼。
“敬昌,如果你们将裴氏交出来,那么我会好好的养着你们,但如果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不要怪大伯不念旧情了。”裴建舜这么多年的经营下来,在裴氏的势力盘根错节,当初反抗不了裴建尧,但是裴泽希一个小孩子,他是不放在眼里的,“或者你更想给泽希留一个空壳子。生意场上的事,瞬息万变,裴氏纵然庞大,有时候也经不起亏空。对不对?”
裴敬昌立刻就懂了裴建舜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裴氏的人都被他笼络了?!甚至裴氏的生意他也插手了?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裴敬昌现在才觉得他能力真的不足,竟然连这一点都没有想到,他脸色有些难看,强撑着道:“大伯,您姓裴,纵然之前有些龃龉,也不应该分裂裴家吧?”
“哈哈,说的对,所以把总裁的位子给我,裴家会更上一层楼。”裴建舜笑的老奸巨猾。
裴敬昌心里骂娘,却只能先拖延,他现在倒是真的希望裴建尧能够醒过来了。
裴建舜并没有留在这里,裴敬昌僵着脸送走他们之后就去找裴泽希,将这件事说给他听,裴泽希垂眸,依然没什么精神,但是说的话却让裴敬昌吓了一跳:“父亲,如果我说裴氏都在我的掌控里,你信不信?”
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裴建舜有可能是在诈他,一旦他们怕了,裴建舜就不费吹灰之力得到裴家。
裴敬昌有些汗颜,他真是白活这些岁数了,这么个简单的事情也想不明白。
“不过他说的话应该也不完全是假的,必定是有一部分人倒戈。”裴泽希倒是敏锐的很,立刻就能分析出来,“而且人数不会少,否则他不会这么有恃无恐。”
裴敬昌之前一直觉得裴泽希心软的很,不显山不露水看起来并没有特别的地方,但是经过这件事倒是真的体会到裴建尧眼光有多老辣,裴家在裴泽希手里,不会差的。
“父亲,我们得提早防范。”裴泽希一针见血的道出裴建舜的目的,“大爷爷他一旦没有成功。裴氏很有可能会分裂。”
“什么?”裴敬昌一惊,“这是为什么?”
“之前爷爷压了他这么多年,他的怨气已经很大了,掌握了这么多资源,另立门户也不会差。而我们因为爷爷过世伤心,在他们看来很有可能就不会有精力来处理,那么到时候裴氏在我手中垮下去,他们融资来收购裴氏的股份,那么裴氏就有可能会在他手里了。”裴泽希一直都非常敏锐,只不过之前有裴建尧在,他不需要自己去思考,但是一旦裴建尧不在了,他便完全可以独当一面,“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挖掘他的把柄。”
裴敬昌几乎对他肃然起敬。
在裴泽希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能力与眼见,绝对是佼佼者。
与此同时,杰森也在问顾南川:“放任裴家内斗不好么,为什么要帮助裴泽希?”
“有两个原因。”顾南川用地道的英语解释,“一,裴建舜成功了,裴家易主,我报复便成了空谈;二,裴泽希不简单。裴建舜不一定能赢过他,我只是轻轻推动一把。”
而且裴建舜心中的贪婪不必裴泽希少,如果裴建舜掌握了裴家,那么就多了一个人知道药珠的秘密,那么他的处境也会更凶险,所以,裴建舜必须失败。
杰森不明觉厉,不过他不喜欢想这些,便挥挥手回了房间,准备睡觉。
顾南川手里端了一杯红酒,望着美国的夜空,沉默不语。
这天。又要变了。
宋安歌是看电视知道这个消息的,当时护工正在给她做肌肉按摩,身上酸痛难忍因此打开电视分散注意力,结果就看到了这条新闻。
她立刻拿手机给裴泽希打电话,但是他的手机关机,应该是在忙。
她有些担心,怕裴泽希太难过,毕竟他跟裴建尧的感情深厚,现在必定难过极了。
但是不知怎么的,她的潜意识却觉得仿佛有一座压在身上的大山去掉了一样,让她感觉轻松许多,但是这种感觉来的莫名其妙。宋安歌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裴建尧去世,能让她感觉轻松。
一直到中午的时候,裴泽希才给她回拨了电话,声音有些疲惫:“安歌。”
“泽希,你怎么样了?”宋安歌知道现在言语的力量太微弱了,但还是安慰道,“泽希,不要太难过,节哀顺变。”
“没事。”裴泽希原本在听闻裴建尧过世的时候非常悲伤,但是在听到裴敬昌的话之后,这种悲伤冲淡了许多。他的疲惫更多来自于裴建舜以及顾南川,他在内心里,是十分不想跟顾南川对上的。
但是宿命如此,也由不得他。
这些,裴泽希便没有跟她说明。
“这几天你好好休息,裴家现在要靠你了。”宋安歌道,“你就不必过来看我了,我很好。”
裴泽希心里温暖:“好,那你也自己小心。”
“嗯。”
挂了电话,裴泽希蓦地想起一件事,那就是郁佳凝还在郁家软禁着,他之前答应过郁佳凝放她自由,因此现在应该可以着手行动了。
他安排了信得过的特助规划了郁佳凝出国的路线,要确保隐秘将她送走,不会被郁家发现。
他给郁佳凝打电话,郁佳凝很快接听了:“泽希,我看到新闻了,你那边没事吧?”
“没事,佳凝,你准备一下,这几天我就会带你走。”裴泽希问了她别墅的保镖力量,在得到回应后有些为难,郁家为了囚禁她,竟然调动了二十个人的保镖团队,那么他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郁佳凝,就有些困难了。
不过也并不是毫无办法,裴泽希道:“你可以试探问问你的母亲,她应该会与愿意放你自由。”
郁佳凝立刻眼睛一亮,是的,这些天苏澜的表情一直非常愧疚,加倍的对她好,几乎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但是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她只想要自由。
“好,我会说服她。”郁佳凝道,“我会给你消息。”
“嗯。”
与此同时,杰森派来的雇佣兵也来到了中国,寻找时机准备将郁佳凝带走。
刚刚跟裴泽希打完电话,门外苏澜就敲门:“佳凝,我可以进来吗?”
之前郁佳凝心里窝火,将门反锁着,苏澜过来敲门,十次仅仅打开两三次,但是她现在要说服苏澜,只能放下心中的愤懑,走过去打开门:“妈。”
“佳凝。”苏澜一脸惊喜,她手里还端着自己精心烘焙的点心跟下午茶,“妈妈做了下午茶。来吃一些?”
“好。”郁佳凝冷着脸,往后让一步,让苏澜进来。
苏澜将盘子放在桌子上,仔细打量了郁佳凝,见她又消瘦了许多,不禁十分心疼:“佳凝,你不能总是不吃饭,饿坏了身体妈妈会很心疼。”
“如果你真的心疼我,不如放我离开?”郁佳凝盯着苏澜的脸,“我已经被囚禁了二十年,难道还要再被囚禁二十年吗?”
苏澜吓了一跳,反射性的往后看了看。看到门关好了才松口气,难过道:“我当然不想你被囚禁,但是我们两个什么能力都没有,该怎么办呢?”